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725节

这十三阿哥的身体调养,其中也费了曹颙不少心力,不过是指望着十三阿哥能结实些,多活几年。

虽说曹颙这般费心,最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曹家多一层保护伞,使曹家平平安安都生活下去。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接触的时日久了,原本的利用之心淡薄许多,曹颙是真心盼着十三阿哥的健康能好些。

曹颙向来恭敬,十三阿哥还是头一遭见他这般置气的模样。

他走到南墙根下的矮炕上坐了,伸出原本掩在衣袖里的左手,五个指头上斑斑点点,都是小口子,总有十几、二十来道。

曹颙见了,不禁皱眉。

对于这些自残之举,他向来是不赞成的。

十三阿哥的神色有些迷茫,道:“我这也是没有法子……这些年,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在告诉自己个儿,皇阿玛只是暂时恼我了,终有原谅我的一天。如今,却是要疯了……这活着还有什么奔头……要不是用这个法子,使得我清醒些,我只怕就这么疯了……”

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不是失望,而是刻到骨子里的绝望。

有个好老爹,固然能享受荣华富贵,也能经历这三起三落的多样人生。

对于他们父子之间的相处模式,曹颙没有任何发言权。但是见十三阿哥这般自苦,曹颙也不能无动于衷。

“十三爷想多了,不只是十三爷,就是其他阿哥请战,万岁爷也会驳的。万岁爷熟读史书,对历代王朝的变更替代了然于胸。当年‘托和齐会饮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是同万岁爷的戒心有关。君父、君父,为君为父,先为君,随后才能为父。”曹颙稍加思量,慢慢地说道。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蹙眉,带着几分不解问道:“怎么会如此?不是十四阿哥正张罗着请战么,莫非皇阿玛连他的折子也驳了?”

曹颙道:“虽还没有得到信儿,但是结果却是指定的。如今只说西边厄鲁特人侵哈密,后续军情如何,却还没到京里。已经是西北调了兵马,喀尔喀蒙古与右卫八旗集结归化,就算是要调派满洲将士,也得等得了西北的战报才能定。”

十三阿哥边听便点头,最后迟疑着,问道:“领兵的不是十四阿哥,那是哪位?”说完,他自己也不禁摇头,道:“瞧我,你又不是皇阿玛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晓得这个?”

曹颙上下打量了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哪位将军领兵我说不好,但是却晓得十三阿哥是大富大贵之命,一个佐政亲王是跑不了的。十三阿哥要好生保养,长命百岁啊,往后我还惦记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十三阿哥却没有笑,若有所思地看着曹颙,半晌方道:“看来,你是认准了四哥能夺得大位了……”

……

安定门外,雍亲王府,书房。

四阿哥将手中的公文都处理妥当,方撂下毛笔,看了眼窗外渐黑的天色。

他揉了揉眉头,对门口吩咐道:“去叫戴锦来。”

门外有人应声去了,少一时就听到脚步声起,随后有人道:“四爷叫小的?”

四阿哥抬头,看了看恭立在前的戴锦道:“粘杆处今儿有什么消息,十三阿哥那边如何,还在书房里不肯出来么?其他府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戴锦躬身回道:“四爷,到今儿申正(下午四点)传回的消息,十三爷还在书房。其他府里,头晌十四阿哥从畅春园回城,去了十阿哥府上,出来后没有回宫,又折返回园子。弘皙贝勒则是去了二阿哥的圈禁处,父子两个支开了人,隔着门不晓得说了什么。最后弘皙贝勒走时的脸色儿,有些不好看。还有就是曹家,下晌内务府那边使人派了几个老成的嬷嬷过去,听说是……曹寅夫人有了身孕……王嫔娘娘也使人送了东西过去……”

四阿哥听前面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听到最后一条时,却是不由地怔住。

“曹寅夫人有了身孕,有准信儿么?不是曹寅的媳妇大格格?”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戴锦摇头,道:“应不会错,前两天平郡王福晋回娘家了,还有王府那边用熟的一个老太医,如今也在曹家那边诊脉。要是大格格有喜的话,有动静的就该是七爷府上才是……”

四阿哥怔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这倒是喜事……”

……

曹府,兰院,上房。

“真真是大喜事,我活了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这有了身子,连宫里都惊动了,这还真是了不得的‘体面’!”兆佳氏撇了撇嘴,看着躺在炕边的李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李氏满脸通红,摆摆手,道:“弟妹,你白天都过来损了我一遭了,这晚饭后巴巴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再损我两句吧?快少说两句,就算你不说,我也晓得臊得慌!”

“这不是听说宫里来人了么?”兆佳氏嘀咕着,扫了一眼李氏的肚子,忍不住笑道:“再臊,该生也得生,我还等着抱小侄子呢……”

第550章 家贼(上)

“几年功夫,四哥的实力就已发展至此了么?”曹颙出了十三阿哥府,骑在马上,耳边挥之不去的是十三阿哥醉后这一句呢喃。

两人都是聪明人,在喝酒前,谁也没有就“四阿哥”的话题继续说下去。

在听了曹颙的一番分析,晓得康熙针对的并不是他单单一个时,十三阿哥的沮丧不知不觉减了几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

两天米水未进,十三阿哥也是真饿了。

待十三福晋亲自带人送了酒菜过来时,十三阿哥已经回内宅换了衣服,简单梳洗完毕。

曹颙早饭吃的早,中午在衙门胡乱填巴了一口,也有些饿了。

宾主两个,都是豁达之人,不讲那些个虚礼。

围着炕桌,先是风卷残云一般,塞了个半饱,随后两人才一盅一盅地吃起酒来。

十三阿哥已经收起自怨自艾之色,说起当年御驾亲征噶尔丹之事。

当时,他也十来岁了,已经是半大小子。

诸位阿哥中,除了时为太子的二阿哥坐镇京师,行监国之权外,其他十五岁以上的阿哥全部跟在御前征战。

“恨不早生几年”、“恨不晚上几年”,一个晚上,十三阿哥嘴里就是念叨这两句。

早生几年,他就能赶上那次的西征,一展胸中报复;晚上几年,他就不用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像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那样做个自在皇子,也是不亦乐乎。

直到醉后,已经是支撑不住,阖眼倒在炕上时,十三阿哥嘴里才低声道出这一句:“几年功夫,四哥的实力就已发展至此了么?”

他像是在问曹颙,又像是再问自己。

这声音中,有迷茫,有高兴,还有说说不出道不明的纠结……

夜色浓黑,晚风来疾。

曹颙骑在马背上,想着十三阿哥这句话,微微地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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