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差事做的越是得心应手,受到的称赞越来越多,纳兰承平就越发觉得苦闷。
数日之间,他的头发就掉了不少,原本就不粗的辫子更细了,看着人也失了精气神,走路都开始打晃。
旁人见了纳兰承平的样子,都唬了一跳,还当他病了,劝他请假歇着。
纳兰承平好强,自是不肯,结果一时站不稳,迷迷糊糊地摔了个跟头,闹了半脑门子血,被人扶了回去,这才开始休假。
只是卧病在床这些日子,他也睡不安稳,看着房梁嘴里念叨的都是曹颙的名字。
真真是咬牙切齿,嫉妒到心肝肺肠都疼了。
夜半无人时,纳兰承平也想过,自己当初要是不算计曹颙,而是与之为友,情况又如何?
沾不沾光且不说,这侍卫的缺却是不会丢的。六年了,就算熬不成一等侍卫,二等侍卫是不难的。
那是御前的正四品,放出宫去为官,就算不出京城,正三品的前锋参领、护军参领、骁骑参领,都不算难事。
加上平郡王府与淳郡王的关系,还有十六阿哥、十七阿哥的照拂,那他纳兰承平岂会是现下这狼狈模样?
这回却是连扇自己的耳光,悔得心肝肺肠都青了……
……
对曹颙赞不绝口的,则是郎中李运了。
只是因读书人的矜持与迂腐,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在衙门中却是半句好话不肯说的。文人风骨,怕被当成是阿谀权贵之举。
不过,从衙门回来,到了家中,他则没有那些顾忌,开口闭口的,对曹颙称赞有加。
“嗯,是个稳重小伙,没有白蹲(在)太仆寺,说话行事不比兵部这骨(这里)尚书差,像有大出息地。”他换下官服,坐在庭院下的石榴树下,一手把着个紫砂壶,一手扶着椅子把手,说道。
在他对面,有个高壮的青年汉子,手里拿着把鱼食,正在喂缸里的金鱼。
这汉子原是漫不经心,听到李运提到“太仆寺”,却是动了动耳朵,抬起头来问道:“八叔,您说的这位太仆寺调过来的郎中,不会是曹孚若曹大人吧?”
“‘盥而不荐,有孚顒若’,听说‘孚若’二字还是万岁爷所赐。江宁曹家,如雷贯耳,如雷贯耳啊。”李运沉吟着,答非所问。
那汉子已经拉了把竹椅,坐在李运对面,问道:“之前听说曹爷受雪灾的缘故,受了些惩处,还以为不过是罚俸什么的,这还真的连降了三级?这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这雪大雪小……唔……”
接下来的话,却是被李运给堵在嘴里了。
李运伸出脖子,往四下里瞅瞅,见确实没有旁人,才松开口了手,瞪了那汉子一眼,道:“不得(没有)规矩,浑说甚么?”
那汉子讪笑两声,道:“这不是在家里么,又没有外人?”
李运皱眉,摇了摇头,拍着胸脯道:“就算是做梦,这骨(这里)也要恭敬,方是人臣之道。要不然,不晓得多晚子(什么时候)就惹了祸患。”
那汉子已经收了嬉笑,抄手听了,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谢过八叔教诲,侄儿记下了!”
李运点了点头,脸上方露出几分笑意,道:“晓得就好,晓得就好。”
这汉子见了,也跟着有了笑模样。
虽说已经是夕阳西下,但是日头却足。李运的额上,星星点点地冒出汗珠来。
那汉子见了,从腰间悬着的扇套中抽出折扇,坐在李运对面,伸出胳膊去,给老人家扇风。
一边扇风,这汉子一边讲起自己同曹颙的渊源来。
这汉子不是旁人,正是滞留在京城的徐州人士李卫。
李卫虽是徐州人,但是往上数几代,却是同李运同族,两家祖辈有所往来。
因李运进京早,李卫对这个族叔听过而已。就算是到了京城,他也没想着要投奔这位族叔。
后来还是老家来了长辈,不知道怎么想起探望这位李姓族人来,带着李卫,两下里才算有了往来。
李运膝下没有儿子,晓得李卫留在京城是为了谋官,就留他在这边宅子住下。平日里讲些官场见闻,与为官之道,言传身授,排挤老来寂寞。
李卫虽说书读得不多,但是心眼实在,见李运真心待见,自然也是可尽地进孝心。
一来二去,叔侄两个相处得甚是想得……
听到侄子同曹颙颇有渊源后,李运却是收敛了笑意,坐直了身子,道:“书读的少,捐官没什么,这阿谀权贵却是要不得。结党,顷族之祸,切记,切记……”
第549章 侧目(下)
骑在马上的曹颙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张义骑马跟在一边,看看天色,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是不是奶奶念叨着?”
小满在旁边听到了,用手刮了刮脸,吐着舌头,道:“也不知是哪个想媳妇了,拿大爷做幌子?”
张义“呵呵”一笑,看着小满道:“你家太爷可是正托人给你说媒呢,小孩子家家的,这是着急了?”
小满被说的满脸通红,看了曹颙一样,嘀咕道:“大爷,您瞧瞧,张爷就会拿这一句堵人!”
小满的祖父是三月底到京的,同来的还有曹家的几户族人宗亲。
张义与喜云的亲事则是四月初的时候办的,曹颙原是让张义歇上个把月。张义却是个闲不住的,歇了十天,便又出来当差。
听到小满说起这茬,曹颙转过头看,看着张义道:“实在不行,再歇些日子,这新婚燕尔,小两口想要腻在一块儿,也是常事儿。只是身子骨也当爱惜,先生那边有‘三宝酒’,实在不行,你就去讨些来。”
张义见曹颙一本正经的,还当要吩咐什么,仔细听了。没想到却是这个,他不禁“咳”出声来。
随行的魏黑、赵同、小满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义“咳”了两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他挺了挺胸脯,使劲拍了拍,道:“大爷还信不着小的?想当年,小的同魏爷也去见识过的,夜御十女不敢说,这三个、两个的,却是不成问题。不过是个婆娘,还能为难得了小的?”说着,不禁用眼睛看向魏黑:“说起这个,倒是想起一件旧事来,魏爷当年梳理的一个姐儿,不是看上了魏爷,自己个儿赎了身,想要为奴为婢么?也不晓得嫁人了没有。”
这回却是轮到魏黑笑不出了,忙摆摆手,道:“多咱的事儿了,陈芝麻烂谷子的,还提它做甚?这话,在咱们爷们面前提得,在你媳妇儿跟前嘴巴可的有个把门的。要不然,叫你嫂子听到,又该多心了。这女人家家的,就是麻烦!”
张义讪笑两声,止了这个话题。
曹颙看了魏黑一眼,心里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佩服。这魏家兄弟生长在江湖的缘故,都是放荡不羁的性子。
早年间,从江宁到京城,这南北的姐儿,兄弟两个怎么也睡了有百十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