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707节

曹颙回头见了,晓得魏珠儿的好意,心里暗暗感激。

康熙却是觉得有些远了,吩咐道:“搬到前边来!”说着,指了指左手侧两步远的地方。

按照规矩,曹颙又谢过恩典,才侧身做了半拉屁股。

既是康熙要问,曹颙自是原原本本地将自己两月前的蒙古见闻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被阻断在张家口的商贾,到马腿的积雪,风雪中的迷途,断了生计的蒙古牧民,牧场中冻饿死的牲口……

讲到最后,曹颙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对崔飞说起毡子与羊皮的收购利润丰厚,通过他将这个消息传到京城权贵耳中,是曹颙唯一能想到的帮着那些牧民的法子。

如今,虽说也算是达成目的,京城这边往口外收皮货与毡子的商人去了不少,但是他们是为了赚银钱去的,那些淳朴牧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在经过这番变卖后,那些牧民就算是能熬过今年,日子也不好过。

在生存受到危及时,别的也暂且顾不上。能做的,就是祈祷今年冬天的雪势小些,让牧民们缓口气。

康熙神色越发深沉,察觉不出喜怒,过了好半晌,方开口问道:“你向来不多事,这次在雅尔江阿的奴才面前费了口舌,可是不放心你那恩人一家?”

朝廷收到蒙古王公的折子,只给他们送了粮食,对于牧民却是使人去“授之以渔”。

面上是都是朝廷的恩典,实际上不过是说得好听。

蒙古人除了权贵们与奴仆们定居外,其他多是游牧,散居在草原上,怎么“授”?

曹颙不是傻子,不会鲁莽到为了自己的“不仁”,让自己落下什么罪名。

在同崔飞提起时,曹颙便已想好了挡箭牌:“回万岁爷的话,小臣却有私心,也不敢因私忘公。驱之以利,保全蒙古百姓,是为了大清北疆之安定。太平时,蒙古人是能阻碍鄂罗斯的野心;要是有不臣之人擅起硝烟,蒙古人也能壮我大清军威。”

这不是曹颙心黑,昧着良心提议让蒙古人做炮灰,不过是实际阐述罢了。因为早在二十多年前,噶尔丹叛乱时,康熙便是这样做的。

驱蒙古人为马前卒,也是朝廷执行“减丁”政策的形式之一。

“雪大,无粮,蒙古怕是要乱了。”康熙缓缓地说道:“蒙古人最是贪婪,习惯劫掠。别的部落还好,额鲁特人最是反复无常,地处偏远,后面还有鄂罗斯人推波助澜,不晓得会闹成什么幺蛾子来。前些日子喀尔喀那边的折子提及,去年冬天额鲁特人又不安分了。”

这才康熙五十四年,离历史上十四阿哥西征应该还有还几年,战争会提前么?

按照后世的说法,满人也好,蒙古人也好,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

这满洲八旗出兵,平定回疆蒙古叛乱,算是内战,曹颙身为汉人,原应是中立立场。

此刻,晓得了有俄国人掺和在里头,他却换了想法。新疆也好,还是策妄阿喇布坦窥视的西藏也好,都是中国不可或缺的疆土。

要是失了新疆,俄国人直接能杀到陕甘一代,逼进京城;要是西藏不稳,那边紧邻的就是英国殖民地。

从蒙古收毡子与羊皮供给八旗军需,对于京城权贵来说是赚钱的买卖。实际上,曹颙想出这个法子,想得是一举两得。既是帮助了蒙古人,也是加强了军备。

要是现在就打仗的话,那可怎么好?

不说别的,就是八旗牧场那边的马匹,能用于出征的,也未必凑得全。还有后勤供给也是问题,国库里没有银子。

前些年追讨库银,虽说收上来些,但是前两年是康熙登基五十年,随后又是甲子万寿,光施恩典,减免了不少省份的赋税。

这进的少的,支出的却半点少不得,国库自然又空了。

当年噶尔丹叛乱时,后勤供给这块除了粮食是关里送过去外,大半都是喀尔喀蒙古供给,例如马匹,羊群,毡子,羊皮等物。

加上蒙古人为朝廷大军的马前卒,那些所谓的“平叛”,其实就是蒙古人的自相残杀罢了。

如今,却是不能指望喀尔喀那边。

去冬今春的这场雪灾,朝廷损失不少,喀尔喀蒙古就更不要说了。那边的地理位置靠北,雪势更大,灾情只会更加惨重。

别说是供给朝廷大军,就是他们自己,也要指望朝廷这边开恩了。想要缓过气来,怎么也得三五年。

这真是一个难题啊,要打仗了,却没有银子。曹颙不由皱眉苦思,却是想不到破解之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行军打仗,后勤供给保证不了,那还扯什么?

有些不对劲,曹颙察觉出古怪。

这军国大事当是皇帝操心的,康熙就算要找人商议,也当是找诸王贝勒、满汉学士、六部九卿,怎么会找他这个五品郎中?

说这些,就为了确认下塞外雪情?带着疑惑,曹颙不由抬起头来,正好与康熙对了个正着。

“知道朕为何叫你跪么?”康熙冷哼一声,开口问道。

曹颙却是真想不出,脸上的懵懂半点没有作伪,低声回道:“小臣鲁钝!”

康熙见他如此,不由皱眉,道:“你不是个糊涂人,却是不肯动脑子。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你却生怕冒尖,半步不肯多走。这般惫懒,对得起朕么?”说到最后,已经是带着几分怒气,望向曹颙的目光也森冷得狠。

曹颙只觉得头皮发麻,立时从凳子上起身跪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此刻,康熙虽不会“流血千里”,但是盛怒之下,将曹颙料理了也不算稀奇。

喜怒无常的,就是帝王。容易迁怒的,也是帝王。康熙担心漠西蒙古的状况,又因国库没有银子焦虑,迁怒之下,曹颙却是不死也要褪层皮了。

虽说也是畏惧,但是曹颙因自己如此贪生怕死而感到羞辱,一时之间,竟是无语。

“过去的只当你年岁小,朕不怪罪于你。这‘孝义’都有了,你也当思量着为朝廷尽尽忠。去年,国库徵银两千九百八十九万三千余,内库徵课银三百七十四万一千余两。以你一人之力,就是耗尽脑汁,也不可能敛举国之财。朕不难为你,三年功夫,本钱朕出,你给朕赚一千万两银子,这就是朕给你的旨意!”康熙望着曹颙,郑重地说道。

三年一千万,每年三百三十三万余,背后还是皇帝,这当不算是难差。

曹颙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万岁爷,臣在兵部,这……”

康熙摆摆手,道:“兵部怎么了,还耽搁你想主意不成?你草的那份牧场折子很好,朕使人抄写了十几份,叫人送到各处看了。看着都是好提议,却不晓得成效如何。由你盯着,也好让八旗牧场早些恢复元气。”说到最后,神情终于舒缓些。

这是一个人兼两个差事了,曹颙却隐隐地有些兴奋。许是他最近正没有目标的缘故,正觉得找不到大方向。

虽说早已经打定主意,尽力阻止鸦片对中国的侵入,不过眼下曹颙就有些使不上力。

如今东印度公司还没有大规模往往中国倾销鸦片,每年从广东海关进的鸦片数量不多,多是用在药用上,流向民间的并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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