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出嫁前,女红、厨艺都是有嬷嬷教导过,不过是知道个皮毛罢了。让她亲自动手,却是连菜刀也拿不稳。
与其说她帮忙,还不够捣乱的,切出的菜码也是不成形状,根本无法上盘。
兆佳氏在旁,脸上却是青了红,红了青的。随即心里思量,不过是过年走个过场,家里又不需要媳妇下厨房做饭。
就说她嫁到曹家这些年,也不过是过年准备祭品时湿湿手罢了。
能干的,自是劳碌命;不能干的,说不定是有福气。
人心就是如此,她瞅着自己侄女顺眼,缺点也就是优点了。
初瑜与静惠本就相熟,干活时也搭得顺手,言谈中透着几分熟稔与亲近。
退到一边的如慧,只能做做递递盘子的活,看着两位嫂子,神情有些僵硬。
虽说初瑜看着不错了,但是生天慧时伤了元气,李氏怕她累着,道:“左右还有半天功夫,不忙在这一时半刻,慢点儿干。”
初瑜笑着道:“媳妇不碍事,倒是太太起得早,想来也乏了,这边有我们几个小的,太太与二太太先去歇歇吧!”
李氏摇摇头,道:“我们不过站着,还没怎么动手,哪里累了?”说到这里,想起一事儿,问道:“对了,早上听说往广化寺送香油钱,这……做什么法事?”
初瑜回道:“今年是太太四十五,也算是整寿,使人送些香油钱,在那边点几盏长明灯给太太祈福。”
李氏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道:“难为你记得,可不是么,这转年就四十五了!”
兆佳氏在旁,却是不禁皱眉,心里添了几分不自在。她与李氏同龄,说起来还要年长几个月。
今年不只是李氏的“暗九”年,也是她的。
要是不提这话茬还想不起来,提起这个来,她想到自己个儿。看看两个媳妇,想着自己没了老公,儿子媳妇也没记得,竟似连给自己做“法事”度厄的人都没有,她也有些心酸。
李氏瞧见兆佳氏神色不对,想起两人同龄,笑着对初瑜道:“你婶子也是今年整寿呢,叫人将那边的香油钱再送一份,这个……就书你两个兄弟媳妇的名儿……”
“是,晓得了!”初瑜笑着应了,下去使人说了。
兆佳氏看着初瑜的背影,心里有些个泛酸,对李氏道:“嫂子好福气,娶了个这么个贤惠贴心的好媳妇。叫不晓得知道了,还当是女儿呢,哪里瞧出是媳妇来。”
李氏见静惠、如慧垂首站着,看着有几分不自在,笑着对兆佳氏道:“弟妹这不也福气到了,这么一对好媳妇。等日后老四与小五也娶了媳妇,那我就要越发羡慕了!”
兆佳氏撇撇嘴,没有再言声……
……
西华门外,觉罗府,内院正房……
喜塔拉氏穿着藏青色的旗装,头上梳着两把头,手里拿着串檀香佛珠,端坐在炕上,看着比平日肃穆。
塞什图与曹颐都是穿了一身青,站在地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
“额娘,还是同儿子媳妇过去吧!”塞什图的声音带着祈求。
“是啊,额娘,还是过去吧!要是您不过去,媳妇就搬回来侍候您!”曹颐待丈夫说完,也跟着说道。
“胡闹!”喜塔拉氏听了,使劲地攥了攥珠子,皱眉说道:“既是圣命,你们过去就是。我这孤老婆子,过去做甚?我还没那厚面皮,借着你们的光,却做太夫人!”说到这里,看了看西面炕上供着的神龛,道:“再说,逢年过节的,你们阿玛灵前,也得有人给上柱香不是。”
塞什图看着母亲,心里难过,说不出话;曹颐听了,近前道:“额娘,既是如此,那媳妇就留在这边侍奉额娘。”
喜塔拉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在炕边坐了,摩挲摩挲她的手背,道:“傻孩子,那边府里,正是需要你做内当家,咱们这边院里,没什么可让你操心的。住的又不远,不忙的时候,没事儿家来就是。”
曹颐犹豫了一下,道:“额娘,就算不远,媳妇同爷不能在额娘身边尽孝,心里也搁不下。既是额娘不愿进公府,要不这样,转年在公府近邻寻套院子,额娘权当体恤我们,搬到那边。要不然的话,大爷同媳妇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喜塔拉氏看了儿子媳妇一眼,点了点头,就有些松口了,道:“等寻到房子再说,你们两个,快下去预备吧,一会儿这边祭祀完,还要早些回公府去。”
老人家的心里,也是舍不得长孙。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也不忍心直接同儿子、媳妇说,让他们将长子寿儿留在这边。
塞什图见母亲松口,喜逐颜开,使劲点点头,道:“嗯,儿子这就下去预备……”
……
三十了,不只寻常人家要拜祭祖宗,就是帝王之家也不例外。
各个王府的皇子皇孙,福晋侧福晋,都是一大早进宫,也参与宫廷祭祖之事。
八阿哥还是“闭门养病”,八福晋却仍是盛装打扮了,往宫里给太后、众妃请安。
同众位阿哥一道站在乾清宫里,九阿哥与十阿哥的脸色都不太好,带着几分阴霾,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气。
八阿哥并不是头一遭受到申饬,早在“一废太子”时百官举荐后,他也受过申饬,最后还是不了了事。
“毙鹰事件”一出,三阿哥心里原本高兴着,如今却是有几分忐忑。虽说皇父骂得难听,但是并没有下一步发落。
八阿哥长袖善舞,加上其妻族安王府昔日余威,使得朝野应和着的不在少数。
有些人见风使舵,有些人则是还不放弃“拥立之功”的美梦。
四阿哥还是一张冷面,看着肃穆得很。他的心里,则是想到了多年不能入宫的十三阿哥,对于八阿哥的荣誉,他反而不太放在心上了。
“圣心难测”,上月发作了八阿哥,谁晓得皇父下个月发作哪个,又是什么名号?
正如戴铎信中所说,他能做的,就是埋头做事,“友爱”兄弟,做个“恭顺”的儿臣。
貌合神离,说得就是这些天家手足。
不管心里如何想,兄弟之间说起话来,多是温煦得很。当然,性子耿直的十阿哥除外。只是他如今面色阴郁,言语不多,除了同五阿哥、九阿哥说说话,其他人都是爱理不理的。
七阿哥扫了眼彼此寒暄的三阿哥与四阿哥,觉得有些碍眼,转过身来,同十二阿哥说话。
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小声说着话,心里却是想着,今年又是选秀之年,后宫前几年新进的贵人都生了阿哥,要是今年能赶上后宫册封,不晓的额娘的品级能不能升上一级。
虽说后宫之中,十六阿哥生母王氏名份为“贵人”,但是一向供给早已经是“嫔”待遇。后宫往来,众人也都是以“王嫔”称之。
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王氏也不敢拿大,就是遇到刚册封的贵人,也要以平礼见之。
如今,她也是做祖母的人了,十六阿哥希望自己的额娘能过的顺心些,不必再这般小心行事。
貌合神离也罢,心怀怪胎也好,对于站在殿里的那些儿子,康熙实生不出亲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