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564节

如此一份高义恩情,曹颙自是少不得带着曹项亲自登门道谢。

徐日暄的官职是从四品,比曹颙品级低了两级,所以虽说带着几分疏离,但还是待之以上礼。对曹项这个自己亲自举荐的学生,他盛赞不已,甚是满意。

因乡试榜单才公布,榜上有名的新举子都结伴来徐宅拜谢恩师,所以曹颙同曹项没有多耽搁,说了一会话后,便先行告辞了。

曹颂同曹硕的亲事已经在筹备,曹项这边又马上入国子监,真真是三喜临门。

曹颙的心情也甚好,对曹项道:“这些日子你有什么要买的书单,好好列列,入学前使人去买。笔墨纸砚亦是,想要什么,都写上。”

曹项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徐宅方向络绎不绝的新举子,带着几分犹豫对曹颙道:“大哥,三哥怎么办?要不恳请老师再给三哥写个举荐折子,实在不行,咱们家走萌监行么?”

曹颙道:“你三哥那边儿,同你却不一样。这些日子,我也瞧出来了,他行事虽说稳妥,但是对学问上却进展缓慢,实不是做学问的料子。先往八旗学堂上学,待过两年大些,补个笔帖式,许是更便宜。”

曹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几分感激道:“都要劳大哥费心了!”

曹颙见他如此,笑着说道:“说这些做什么?往后,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应试不应试的先不提,肚子里有了学问,在这个世道上,就算没有家族余荫,终究是有了倚仗。”

“是!”曹项恭声应了。

待到了曹府门口,就听大管家曹忠道有老爷的家书到,送到书房去了。曹颙打发弟弟先回内院,自己往书房去。

待拆开家书,抬头不过是江宁琐事。

无非是李氏近日身子还好,天佑的牙齿已经长了十六颗,小五儿的诗词学问又有长进,自己谱了一阕曲子,云云。

曹颙读得津津有味,仿佛眼前出现父母亲人的场景。想起儿子,他心里不觉有些羞愧,天佑已经是两生日了,他却不晓得儿子如今的长相。

在他心里,天佑还是那个刚会坐、会爬的胖小子。

待看到最后,曹寅写的“已交告老折子、欲谋回京”几个字时,曹颙“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看到这几个字,曹颙的胸口热热的,眼睛却是湿了。

这些年,他想了好些法子,希翼曹家能从江南脱身,一家人团聚。但是,首先就是曹寅那关过不去。

怕犯了帝王的忌讳也好,还是无私的忠君爱国也罢,曹颙都不能说服曹寅离开江南。

如今,却是在悄无声息中,曹寅自己改变了主意。

曹颙想起八月间去平郡王府探望姐姐时,听姐姐提过,父亲的家书中曾追问过孙女的眼疾。

想来是曹寅放心不下京城,终于放下顾虑,谋取回京。

有了希翼的那刻,曹颙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要是康熙“体恤”太过,不许“告老”当如何?

记得上辈子所知,康熙让曹家三代四人连任织造,前面的固然是对曹家的宠信,等到后边曹玺的孙辈时,却是“恩赏”,不愿曹家因搬家而损耗家资。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是甚有人情味儿,但是结果却恰得其反。

江宁织造是肥缺,新皇登基,自然是要犒劳自己的嫡系,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结果曹家显赫了四世后,落得个两次抄家的下场,子孙穷困潦倒。

既然曹寅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就好,一次不行,再寻思其他法子。想到这些,曹颙满是期待。

一家人团团圆圆,哄哄父母,教育教育儿子,也不算枉为人子人父。

曹颙将家书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不是自己臆想同眼花,便站起身来,想要回内宅告诉初瑜这个好消息去。

刚出书房,曹颙就见庄先生疾步匆匆地打外头回来,身边同行而来的是平郡王讷尔苏。

两人虽说带着几分急切,却是满脸的欢喜。

见到曹颙,讷尔苏笑道:“颙弟,大喜,岳父要进京了!”

曹颙瞧了瞧手中的家书,问道:“姐夫今儿也收到父亲大人的信了?”

“岳父的信?”讷尔苏倒是有些意外,道:“吏部今日才拟旨,岳父那边怎么就晓得了?这是早得了消息?”

“吏部?”曹颙闻言,不由地睁大眼睛,急问道:“是有了父亲大人的调令?”

讷尔苏点点头,笑道:“正是,升任礼部左侍郎,既体面,又轻省,倒是个荣养的好差事。虽说织造缺如今还没补,想来年内也能上京了。”

庄先生在旁也笑道:“四喜临门,今日当放炮竹贺喜。”

历史再次改变,曹颙只觉得鼻子发涩,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高声唤人,道:“预备炮仗,放个几万响,好生听听动静!”说完,又使人往二门传话,叫预备酒菜,要留讷尔苏吃酒。

讷尔苏摆摆手,道:“一得了信儿,就往这边儿来了,还没回王府。改日再喝,今儿要赶紧回去,同你姐姐说说,也叫她欢喜欢喜。”

曹颙只觉得心里堵堵的,欢喜到极致,竟是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感伤之意。

听了讷尔苏如此说,曹颙便没有多留,亲自送出府去。

大门外,门房小厮们已经从库房取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起来。

几串鞭炮齐响,真有些震耳欲聋的感觉。

少一时,大门前渐渐地布满火药的浓烟,红红的炮衣散落一地。曹颙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一幕又一幕,都是康熙四十八年上京后的种种。

说是长子的职责也好,还是穿越人的独立也罢,这些年来,遇到什么事,曹颙只能自己扛起。

在午夜沉寂,曹颙也会扪心自问,自己这般劳心劳神,所为何来?

却是自己也不晓得,是因为想过安逸日子,还是因为想照顾能照顾的人。

没有谁是佛祖,自私之心也有。那就是想要坦然、想要无所亏欠地生活,想要心里能得到安逸。

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父母亲恩。

听着这震天的炮仗声,在这一刻,曹颙突然发现,就算父母已经老迈,就算他们不足以庇护自己,但是也使得人不由地产生依赖,驱散了那种一直挥之不去的孤独……

……

梧桐苑,上房。

初瑜坐在炕沿上,悠着摇车。喜云同喜彩两个,坐在炕边的小杌子上打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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