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曹颂方低头说道:“哥哥,弟弟晓得错了,往后……往后……静惠那边……我……”
他想要说自己不张罗了,但是只觉得胸口疼,实是说不出口。
曹颙听出他话中之意,瞪了他一眼,道:“晓得个甚?我虽是骂你平素不检点,也没要拦着你的姻缘。你要是心里真省得了,你就不该往这些鸟身上使劲!要是真要自己求姻缘,二太太那边,是哄也好,是骗也好,是求也好,是哭也好,总要使得她松口。那才是你尽了心力。这天下间的父母,有几个不疼儿子的,纵然是最后求而不得,你也能无需抱憾。”
曹颂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面上多了几分希翼之色。
这个小二人不笨,只是有时候脑子不转弯罢了。曹颙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曹硕。
虽说曹颙没有再说话,但是曹硕也晓得,堂兄这是要自己表态。他的脸上已回复平静,不卑不亢地回道:“添香是弟弟的屋里人,是弟弟叫她侍候我的。要是母亲那边有所责罚,板子自然有弟弟来应承!”
虽说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是坚定,看来并不是仓促之下拿的主意。
曹颙点点头,拍了拍曹硕的肩膀,道:“好,好,你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说明不是个孩子,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往后见了哥哥也不用发憷,哥哥还会总唠叨你不成?”
这兄弟两人一对比,高低立下。曹颂除了长得粗壮些,再没有半点比曹硕稳重的地方。
曹颂听了弟弟的话,满是羞惭,耷拉个脑袋,不再吱声。
到底是在曹硕面前,曹颙也不好太撂他的脸,便道:“这已是进了四月了,城里痘疹也许久没有传开的消息,你们使人收拾收拾,就回自己个儿院子吧!”
曹颂与曹硕都束手应了,曹颙这才从客房这边出来,回到书房里,有些发呆。
他真真只是个大懒人啊,为何如今这事儿越来越多,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使得他整日里没个清闲的时候。
难道他真要“上得朝廷,入得厅堂”,将这些大大小小的事都一把抓,要睁大眼睛盯着才好?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他往炕上一躺,看着房梁发呆。喜烟与喜彩两个收拾好了行李物什,等着曹颙发话。
见曹颙不应声,喜烟近前问道:“额驸,您不是说要回咱们院子么?这奴婢们都收拾妥当了,今儿……”
曹颙揉了揉太阳穴,想想半个月没见的初瑜,心里生出一丝柔软,坐起身来,道:“走,这就回去!”
喜烟性子最活泼,闻言不禁笑出声来,道:“太好了,奴婢们可是好想格格与喜云她们呢!”说着,便要去搬曹颙的行李。
连褥子带被子好大一包,曹颙站起身来,对她摆摆手道:“你们两个拿小件,这个大的我来抱!”
喜烟却是不放手,抱着又显得费劲。
曹颙也不好去她手里夺取,还是喜彩说道:“大白天的,额驸做这个,叫下人们瞧见,只当婢子们拿乔。额驸,咱们还是先行一步,这些随后打发婆子们抬进去就是!”说着,又嗔喜烟道:“还不撒手,仔细跌到地上弄散了。晓得你这些日子在前院辛苦,也不用巴巴地做给大家看!”
喜烟被她说得直笑,到底放了手,换了小包捧着。
主仆三人,一道进了二门,回了梧桐苑……
第406章 和谐
许是曹硕向来老实本分的缘故,许是兆佳氏近日实在是俗务太多,没有发现次子到前院住了大半月,有什么变化。因此,内院甚是太平。
初瑜的肚子六个多月了,又加上酸疼的反应比较强烈。虽说小别胜新婚,但是曹颙也不敢太放肆。每晚虽说努力效力,多是帮初瑜揉揉胳膊,揉揉大腿什么的。
因初瑜这般遭罪,两人想到曹颐,也都有些不放心,特意打发婆子过去看了。晓得那边养胎甚好,并没有什么大反应,夫妻两个才算放下心。
曹颙寻思着,过几日寻个日子,往觉罗府走一遭。按照京里风俗,这女儿出嫁生育第一个孩子,外公要给准备摇车。
如今,曹荃虽说不在,曹颙却是记得此事。想着当年曹颐漆黑着小脸,给他喂馒头的情景,他便告诉自己,要保这个妹妹喜乐安康。
这日,到了太仆寺衙门,曹颙又是例行公事,该批示的批示,该盖章的盖章。
每年,圣驾去塞外都是五月初离京,今年却是定在四月中旬,因此所需的马匹车驾,现下已经使人训练检查。
王景曾来得日子久了,晓得曹颙的地位不可撼动,也安分许多。他名下分管着太仆寺下面的几个署,仔细去经营,活计也不少,不再整日里阴阳怪气地挑人这、挑人那的。
唐执玉还是往日模样,整日里勤勉着,里里外外地像衙门里的大保姆。
唯有伊都立最清闲,这太仆寺少卿本来就一份活儿,却分了两个缺。虽然他名下也有分管的署,但都是那种一个月也没啥事的部门。他每日到衙门,真真是走个过场,混份俸禄罢了。
今儿,他有些坐不安稳,没事儿便到曹颙面前走一遭,神秘兮兮的。
曹颙问他有什么事儿,他只是笑,道是出了衙门再说。
曹颙心中纳罕,不会还是炫耀吧,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
因进了四月,立夏了,这衙门里的落衙时间与过去不同。冬春时到未初(下午一点)落衙,像曹颙他们几位主官,中午便可以走。夏秋却是要到酉初(下午五点)才能落衙,曹颙他们即便早走,也不过提前半个时辰。
伊都立抓耳挠腮的,直等到了下晌,见衙门的事毕了,也无需再腾点了,便拉了曹颙出来。
曹颙见他这般紧迫,不禁笑道:“这到底是什么事,使得大人这般?”
伊都立笑得贼贼的,唤长随捧了个素缎包裹过来,道:“孚若,我纳妾你送了重礼,我便想着寻个什么回礼给你。晓得你是有本事的,比我手上宽裕得多,那些世情俗礼,不过是形式罢了,也不能表我本心。这里,却是稀罕物什,送于孚若,也能修身养性,省得你年纪轻轻,看着也不松快!”说到最后,强忍了笑,从那长随手上接了包裹,亲自递到曹颙手上。
曹颙见他笑得古怪,问道:“到底是什么物什,能表大人的本心,这我得好好看看!”说着,便要打开包裹。
伊都立忙伸手拦住,带着几分得意笑道:“孚若失礼啊,哪有当着人面直接看礼物的?待回府再瞧,这可是宝贝,你会谢我的!”
曹颙见他如此,倒也不好先开包裹了,只觉得里面是一大木盒子,很沉,得有个五斤八斤的,却猜不出所盛之物。
不过,曹颙见伊都立在衙门里不提,又避开唐执玉这个方正君子,可见这里头的东西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提的。
想起前些日子,无意看到伊都立打发人买虎鞭鹿鞭之事,曹颙的神情有些僵硬。
眼前这位,不会是觉得自己得了好东西,应该寻个人分享才好吧。可是,曹颙哪里能同他比呢?
他家里有妻妾通房,外宅还有个心头肉儿,这体力不支,需要进补也是有的。
曹颙只守着一个大肚子媳妇,隔三岔五已经憋得直流鼻血了,要是再补下去,那会出大事件的。
等回了府里,曹颙拎了包袱往书房去,寻思着要真是那壮阳之物,就借花献佛送给庄先生,省得两位小师母春宵难耐。
说来也巧,庄先生用了下晌饭,正出来遛弯消食儿,与曹颙遇到个正着。
“这是什么好东西?好大一包啊!”庄先生背着手,笑着看了看曹颙手中的包裹。
曹颙笑道:“这个还没打开呢,伊都立送的礼,保不齐是先生得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