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35节

……

曹府,前院,正厅。

宝雅坐在椅子上,同坐在隔壁座位的红衣旗装少女说话:“永佳姐姐,你说曹颙能够赢了那些蒙古鞑子吗?”

“格格!”永佳眉头微皱:“快改了口,这‘鞑子’二字岂是能够随便出口的,万一哪天传到太后老佛爷耳朵里,可有你好果子吃!”

宝雅知道自己失言,吐了下丁香小舌:“好姐姐,宝雅知道错了!”

永佳见宝雅可爱俏丽的模样,心中多了几分怜惜,但仍是板着脸道:“格格渐大了,往后向今儿这种登堂入室的行为也改改吧,幸好是亲戚家,否则让人笑话,影响格格闺誉。”

宝雅笑着点了点头,眼圈却是红了:“我自小没有额娘,这两年哥哥虽娶了个好嫂子,但嫂子又忙得不行,没有空闲教导我。倒是永佳姐姐,总是为我操心。”

永佳看了看门口侍候的丫鬟婆子,笑着瞪了一眼宝雅:“你是做客来了,还是借人家的地方闲话来了,眼圈都红了,羞也不羞?”

宝雅笑着怂了怂鼻子,摆出很是娴雅的姿态来。永佳看着她,脑子里却出来一个少年的形象。

因父亲曾任江宁总兵,宝雅随父母在江宁住过三年。虽然曹颙没有见过她,但是她却是见过曹颙的。在几年前,在江宁棉花堤渡口不远处的马车里,永佳曾见过曹颙,一个骑在马上、带着几分傲气的少年。面对着小小少女的恳求,曹颙神色淡淡的:“若有此心,四年来为何只做枉闻?”

永佳是在马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尚是小小少年的曹颙的。曹颙的冷淡,曹颙的傲气,曹颙无意中流露出的孤独与感伤,都不经意地吸引她的视线。从那以后,她开始悄悄关注他的消息。江宁世家曹家嫡子,万岁爷亲自赐名,自幼聪慧,不到十岁就通晓经书;十岁为祖母贺寿,筹划了林下斋;十一岁见驾,被万岁爷称赞;十二岁进清凉寺,为故去的祖母守孝;十五岁上京,进侍卫营当差,任三等侍卫。

永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四年后,他是什么模样?可还那样冷淡,可还那般傲气,可还那般孤独感伤?答案,就在眼前。

不管欢不欢迎,曹颙还是穿戴整齐,到前厅来见客。

宝雅见他来了,立即从椅子上起来,笑着走上前去:“曹颙,我来找你玩儿!”

曹颙心里暗叹,难道自己在江宁带着弟弟妹妹玩,到京城后还要给小孩子当保姆吗?那可不行,太过无聊。他悄悄退后一步,拉开与宝雅的距离:“格格怎么来了?王爷与福晋可安,府里一切可好?”

宝雅回道:“哥哥与嫂子都安,只是吕先生府外的宅子好像遭了贼,听说报了顺天府。”说到这里,笑着道:“我怎么来了,不是刚刚说了吗,就是来找你玩儿啊!”

曹颙摇了摇头:“蒙格格厚爱,曹颙本不应推辞,不过尊家父之命,今日要去给几位长辈请安,还望格格恕罪!”

宝雅没想到曹颙回绝得如此爽快,眼圈一红,眼泪“唰唰”地流下。

曹颙见了,虽觉得有点麻烦,但是对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还是无法生出厌烦之心来,递上块帕子,安慰道:“改日格格做我的向导,带我转转京城,可好?”

宝雅止了泪,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皱起眉来:“改日是改日,今日是今日,我刚刚打王府出来前叫人给塔娜下了帖子,约她午初(上午十一点)到安定门外比射箭。”说到这里,眼中带着几分埋怨望着曹颙:“你骗我说箭术不好,转眼又赢了德特黑,把我当成傻子。这我都不怪你,可你今儿得陪我去跟蒙古人比射箭,省得他们狂妄,瞧不起咱们八旗勇士。”

曹颙本来见小姑娘哭,还有几分不忍心;见她接下来说得蛮横,很是不耐烦,没有理她,找了个座位坐下。知道他和德特黑比射箭,看来定是那个纳兰承平说的。

想着那天进城时遇到的马车与纨绔子弟,曹颙就觉得腻味,难道就顺着这小姑娘的意,学她身边那些人,陪她四处招摇。那种日子可太无聊了,万事难求全,还是气这小姑娘一气,落个耳根子清净。于是,曹颙对外面的丫鬟道:“上茶!”

宝雅与永佳两位客人的茶早上来的,因此小丫鬟只给曹颙送来一杯。

曹颙拿起茶杯,看了宝雅一眼。端茶送客,这回你该乖乖地走了吧?不想,宝雅却跟了上来,瞪着大眼睛看着他:“曹颙,你渴了,怨不得不陪我说话!”

曹颙无语,就听“扑呲”一声,有人笑出声来。曹颙一看,正是陪宝雅同来的那位红衣少女,正用帕子捂着嘴巴轻笑。

不知为何,曹颙见这红衣少女有几分面熟,好像见过一般。他心中疑惑,除了自己姐妹,很少与外面的女孩子接触,怎么好像认识她。

第38章 暗涌

城西,曹府,客厅。

曹颙见这红衣少女有几分面熟,好像见过一般,心中疑惑,就听宝雅在旁边道:“这是勇武伯爵府的永佳姐姐!”

“勇武伯爵府?”曹颙开口问道:“请问姑娘与护军营校尉完颜永庆怎么称呼?”

永佳微微一怔:“曹公子,认识家兄?”

曹颙心里大悟,怪不得看这个永佳眼熟,原来是万吉哈的嫡女,永庆的胞妹。当年,他在江宁曾跟着魏信在林下斋对面的茶楼里见识城里名媛的风姿,这永佳就在其中。另外,永佳毕竟与永庆、永胜同母所出,兄妹眉目间总有相似之处。因此,曹颙才会觉得永佳面熟。

宝雅见两人说话,自己被冷落在旁,满是不开心,从座位旁边的茶几上拿起一把包金的牛角弓来献宝:“曹颙,这是我从王府库房里特意找出来的,你就用它来赢了蒙古人,给我长长脸。”

曹颙微微一笑:“格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并没有赢了德特黑,箭术上也只是平平。格格若是想要获胜,还应另寻高人才是。”

宝雅自幼被众人娇惯,稍稍大些又被旗下各家公子捧得高高的,像今儿主动上门找曹颙,又是哭又是求曹颙出面射箭却是头一遭。不想好说歹说,曹颙却仍是不撒口。

宝雅心里委屈,又在好友永佳面前丢了面子,小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弓摔到地上:“死奴才,给脸不要,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违逆本格格!”

曹颙与永佳都变了脸色,曹颙闭上眼睛,心中长呼了口气,尽管一直来像鸵鸟似的不愿承认,但是宝雅的怒喝却点破一个事实,那就是如今他是个奴才。别说是碰到宝雅,就是皇室里未满周岁的奶娃娃,他都只是个奴才。他看府里的家生子儿感觉好笑,其实他自己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也是奴才秧子,不过是皇家的奴才,外人不敢小觑就是。

不由得,曹颙又觉得好笑,作为曾生活在平等社会中的现代人,来到这几百年前,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贵公子的身份,安心地享受着别人的侍候,虽不会瞧不起那些没有地位的奴婢,但是却也不会举着“人人平等”的大旗来教化世人。可是,若是自己沦为地位低下的身份,要去侍候别人时,有几个穿越者会心甘情愿地认命。或者凭借自己的历史知识,攀上帝王这棵大树,混个王佐当当,最次也是裂土封王;或是积累财富,手眼通天,做个任他地动山摇,我自悠然不倒的小强。

永佳见宝雅使性子,本怕曹颙气恼,没想到他不怒反笑。

宝雅话说出口,心里已经是后悔了的,但又不肯放低身份去道歉。

房间里一片静寂,最后还是宝雅沉不住气,大声问道:“曹颙,你到底跟不跟本格格去比射箭!”

曹颙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端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这次是真有点渴了。

宝雅的脸红一阵、青一阵,最后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永佳起身,看了看曹颙,低声道:“格格有口无心,公子不必恼。”

曹颙抬头看了看永佳:“姑娘不必担心,曹颙没事。”

永佳笑着点点头:“公子大度,永佳就放心了!那个傻丫头定是生自己的气,躲在车厢里哭了!”

曹颙没有接话,心里想着曹佳氏,若是这不懂事的宝格格在姐姐面前也摆出主子的谱来,怎么办?随后摇头,不可能,姐姐已经抬了旗,不再是包衣身份,又是皇帝赐婚的郡王嫡福晋,凭借姐姐的聪慧,哄这样一个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

永佳本想为宝雅争取点同情分,但曹颙没有接口,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告辞离开了。

曹颙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说他是大男人爱面子也好,说他是骨子里高骄也好,每每想到自己要做个奴才,就心里不自在。其实,他也有机会找借口留在江宁,但那样曹家怎么办?曹家,在受到皇帝宠信的同时,一直成为清流攻讦的靶子。就算是康熙,为了保持他的帝王形象,不得不纵容这些清流对曹家的攻讦。曹家在江南只手遮天,为何还屡次陷入被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了京城,远离了权利核心。

虽然,曹颙早做了最坏打算,大不了举家出海,前往美洲淘金去。可是,凭借眼下的航海技术,怎能渡过浩瀚无际的太平洋。一切的一切,还有等时机成熟再说。在这之前,曹家还是那个被帝王倚为心腹的曹家。为了表明这点,他这个小奴才秧子,就心甘情愿地到京城来当差。

……

曹府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匆匆离去。

永佳猜测的没错,宝雅在车厢里正哭着。她见永佳进来,可怜兮兮地道:“永佳姐姐,我不是诚心的,谁让他不理睬我,还不和我玩儿!”

永佳掏出了帕子,替她擦了擦泪:“即便你恼,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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