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颙早上给李氏请安时,李氏同儿子提及曹颂的亲事:“瞧着媳妇昨晚的样子,像是不太乐意操办……我晓得她们妯娌两个情分深,并非是我多事,或是不记颂哥媳妇儿的好,可二房总不能没有主妇……”
“儿子晓得,母亲是不放心几个小的……要是三年后续娶,弄潮姐妹两个就到了出阁的时候,同后来的没相触过,就少了家人情分……”曹颙道。
李氏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晓得我这份心就好……同样是当娘的,颂哥媳妇儿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新人占了她的位置,而是这几个小的……弄潮、弄玉两个即便出嫁,也离不了娘家庇护……”
絮絮叨叨,到底是一片慈心。
曹颙又陪着说了几句,才离福源堂,去了衙门。
已经十一月,户部差事最繁重之时。
偏生今日圣驾移驻圆明园,张廷玉随驾,并不在衙署。
曹颙坐在堂屋,一口气忙到中午,才将手上的公文处理完毕,就见蒋坚拿起邸报,面带古怪地走了进来。
曹颙指了指书案前的椅子,招呼蒋坚坐下,道:“莫非有什么新闻?”
蒋坚将邸报递给曹颙,道:“大人看了,也会惊诧……”
曹颙笑着接过,前面不过是常见府道官员调动任免,直到看到鄂尔泰的名字,他才开始郑重起来。
要说万寿节前,尹继善是得了圣心,数月升五级的热门人物,那现下就有些时过境迁的意思,炙手可热的人物成了云贵总督鄂尔泰。
万寿节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皇上以两广总督衙门驻广州,离广西比较远的缘故,命云贵总督鄂尔泰兼管广西军政。
至此,鄂尔泰就总督三省军政,还有之前加封的兵部尚书衔。
要知道,总督站班,原本是直隶为总督居首,两江总督次之,湖广、两广、闽浙等再次之,云贵总督居末。
可广西归到鄂尔泰名下后,他这个总督辖三省之地,就从总督之末,一跃到第三的位置。
让蒋坚动容的,正好是鄂尔泰相关的一个明发旨意。
云南、贵州、广西三身文武官员,有鄂尔泰提补之员,应行引见者,不必一面具题,一面颂部引见,而是在鄂尔泰请旨后,直接来京到吏部与兵部引见。
不过几行字,可曹颙晓得这其中的分量。
这样的殊荣,当年年羹尧也曾有过,就是大名鼎鼎的“年选”;如今鄂尔泰的恩典与当年大同小异,想来用不了多久,“鄂选”两个字就要成为流行语。
曹颙将邸报放到一边,道:“非磷素来淡定,竟为此事动容,委实难得……我倒是有些奇怪,非磷并不是爱操心的性子,怎么关注起旁人的闲事来?”
蒋坚看了曹颙一眼,道:“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曹颙笑道:“就是那些拿我与鄂大人相比的闲话?不过是旁人嚼舌,哪里好计较,做人还是当糊涂些好……”
因鄂尔泰圣眷正隆,京中众人闲话时,便翻起鄂尔泰的底,结果发现他还真是大器晚成。
十七岁中秀才,二十岁中举人,二十一岁袭佐领世职,补侍卫。结果在侍卫上十六年,直到三十七岁,才出任内务府员外郎。而后,在员外郎位上,又磋磨六年没动。
直到今上登基,四十三岁的鄂尔泰才时来运转,被越级提用。
蒋坚道:“大人还不动如山,在外人看来,大人与鄂大人一时瑜亮……”
蒋坚说的太过婉转,实际上外头的评论是鄂尔泰已经压了曹颙一头。
毕竟在曹颙娶郡主,任御前侍卫时,鄂尔泰才是外班蓝翎侍卫;曹颙总管内务府时,鄂尔泰才是内务府员外郎。
等到曹颙总督直隶时,鄂尔泰刚刚幸进为江苏布政使。
现下,鄂尔泰的风头却已经压过曹颙。并且他的弟弟兵部尚书兼步军都统鄂尔齐,就是曹颙去年病重时最热门的户部尚书人选。
结果,曹颙病愈,依旧执掌户部,鄂尔齐去了兵部,成为伊都立的同僚。
鄂尔泰的另外一个弟弟鄂礼,现下为监察御史。两个弟弟都得了皇上的青睐。
曹颙只有嫡妻,不置婢妾;鄂尔泰亦是如此,五子都是继室夫人所出,夫妻恩爱也是出了名的。
加上两人都是家族长子,二十出头就承担家族责任,教养兄弟子侄。
种种相似之处,使得外头老是将两人一同说起。
曹颙摇摇头道:“鄂大人有胆识有魄力,我自叹不如……”
鄂尔泰在西南,负责的是“改土归流”。这几年,每年都有一两起所谓“恶苗”作乱的消息,结果都是毫无例外的别剿灭。
虽说对于朝廷大局来说,“改土归流”,加强中央掌控力度,才是确保西南太平上策,可这功绩后边,不是旁的,而是土人的血。
雍正倚重的三大总督,没有一个是好差事。鄂尔泰是西南的杀人刀,李卫是江南搅屎棍,田文镜是中原的疯狗。
不管旁人如何,曹颙半点都不羡慕。
蒋坚犹豫一下道:“鄂大人已经是一品,剩下的就是入阁……他正值盛年,说不得要压大人一头……”
“非磷,我早已说过,我不会入阁……”曹颙道。
蒋坚长吁了口气,道:“大人虽有隐退之心,可皇上看重大人,怕不会放大人告退……曹家亦需要大人看顾……”
曹颙摇摇头道:“长生与天护转年就要下场……小一辈渐长大,曹颂他们兄弟几个也都在官场立下,我不能看顾一辈子……”
最关键的是,只要天佑娶了六格格,就是和硕额驸,相当于一品武职,够资格支撑门户……
第1392章 变动
转眼,到了腊八。
天气越来越冷,衙署里的差事也越来越繁忙。
曹颙每日里从衙署到家,两点一线,很是繁忙,几乎每日都要日暮才能回府。
可是,时到年底,各种往来应酬也多起来,每日收到的拜帖都有数份。
有些是交情不到,有些是懒得应付,曹颙多是辞了,鲜少安排在晚上待客。
然后,这一日,他却在出门前提前嘱咐妻子,晚饭安排席面留客。
初瑜这里,亦是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