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的话,十六阿哥没有明说。
可想想外蒙古那些早夭的公主与宗女,雍正哪里还不明白十六阿哥的意思。
恒生是他想要扶持的,三公主是他赐婚的,他如何不越发恼怒。
他阴沉着脸,道:“喀尔喀三个汗王会盟的日子太久了,使得他们猖獗,以为喀尔喀就是他们三家的天下……”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那块空地:“这里若是再建一旗会如何?”
十六阿哥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忙道:“皇上还请三思!”
外蒙古不比内蒙古,内蒙古臣服朝廷已久,早年内蒙古各王公贝勒曾随八旗南下,并且建蒙古八旗,早已成为朝廷的一部分。
外蒙古归顺是归顺,可到底还是需以安抚为主。
冒然插手外蒙古政务,引起外蒙古不满,谁晓得会有什么后果?
十六阿哥即便再厌恶喀尔喀那些人,也不能看着国家不宁。
雍正挑挑眉,道:“你是担心会引起喀尔喀诸汗反对?”
十六阿哥道:“这些年不管喀尔喀内部几个汗王如何相争,可对外却抱团,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内蒙古诸王。”
雍正笑道:“若是将土谢图汗辖地的扎萨克挪出来建旗呢?”
十六阿哥听得有些迷糊,突然想到一人道:“皇上说的是赛音诺颜部?”
赛音诺颜部是成吉思汗嫡系后裔属地,因早年葛尔丹出兵准格尔,攻占了赛音诺颜部,小王爷凌策同弟弟由祖母带着逃出来,投奔朝廷,后来定居在京城,尚公主成额驸。
等到朝廷大军逼退葛尔丹,赛音诺颜部的封地早已被其他汗王侵占,其中大部分就被土谢图汗侵占。
土谢图汗归顺朝廷,朝廷总不能让他将吞下的地方吐出来。
不过为了安抚赛音诺颜部,朝廷在册封土谢图部诸扎萨克时,也没落下赛音诺颜部的王公。
因这个缘故,赛音诺颜部诸王公就得了名分,在土谢图汗部里就自成一系。
土谢图汗在外蒙古的地盘最大,势力却与两外两个汗王三足鼎立,就是因内部不稳的缘故。
将赛音诺颜部诸王公分出来,并且迁出来建旗,不管旁人什么意思,土谢图汗是绝对不会反对的。
赛音诺颜部有个和硕额驸,后边是朝廷大义,就成了喀尔喀的第四方势力。
即便车臣汗与扎萨克图汗两个想要反对,也不过是二比二,占不到什么优势。
若是因建旗的缘故,引得外蒙古诸汗大战,那只会削弱外蒙古的实力,对朝廷来说反而是幸事。
不过要是以后朝廷建旗,扎萨克图汗或许会反对,这个时候倒是未必。
他当继承汗王没两年,还是从朝廷求了名分,才弹压住扎萨克图部诸王公,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得罪朝廷?
十六想到此处,立时笑道:“皇上圣明,赛音诺颜部领土被瓜分,旗名都保不住,只能寄居土谢图汗旗下……得此隆恩,重新建旗,定会被朝廷感恩戴德,在万里之遥亦忠心与皇上……”
外蒙古事务,一直是雍正的心病。
现下想到这个主意,他也很是自得道:“凌策既忠心朝廷,朝廷自然也不好亏待了他……他这一脉,本就是成吉思汗嫡裔,喀尔喀旧主……”
既是重新为赛音诺颜部建旗,那赛音诺颜部的地位与土谢图部、车臣部、扎萨克图部比肩,终于能打破外蒙古三汗王只手遮天的局面。
雍正如何能不欢喜?
军国大事面前,恒生受惊重病之事,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不过,想要喀尔喀彻底臣服在朝廷面前,恒生也是其中关键人物之一。
雍正稍加思量,便传下口谕,吩咐十六阿哥预备下药材物品,代自己去探疾。
至于处置郡王府下人那些微末枝节,雍正不过问了一句,随后边说由十六阿哥做主。
待从御前下来,十六阿哥的脸上添了几分忧心。
赛音诺颜部重新建旗,不是儿戏,车臣部与扎萨克图部之间那两百里的地方哪里能够?
蒙古人靠放牧为生,只有足够大的牧场,才能放羊足够多的牲畜,养活足够多的部民。
不够的地方从哪里来?
雍正没有说,十六阿哥也能想到。
定是扎萨克图部。
扎萨克图汗需要朝廷支持,外加上算计皇上额驸的事情“东窗事发”,这个时候怎么敢违逆朝廷的命令?
十六阿哥不会闲着没事,替扎萨克图汗担心,而是在担心恒生。
现下恒生并没有身为蒙古人的自觉,自然亲近养父一家与朝廷;等回了喀尔喀,真正成为喀尔喀的汗王时,恒生会如何?
帮着朝廷算计喀尔喀,会被部民厌弃;带着部民对峙朝廷,会被朝廷这边视为叛徒,还真是两难的局面。
想着那个质朴憨实的孩子,十六阿哥心里涩涩的,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当年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
三日的时间,转瞬而过。
这期间,天佑抄完了《孝经》,从祠堂出来。
恒生也不复先前的虚弱,只是在看到红枣粥的时候,猛吐了一气儿。
十六阿哥代表皇上,到曹府探疾,并且带来皇上给恒生的大量赏赐。
十六阿哥过来之前,只有曹府的几家亲戚过来探疾;其他人怕范了忌讳,反而踌躇未来。
毕竟恒生“重病”,背后牵扯的东西多,要是惹了嫌疑就不好。还有些是心里痒痒,想要过来,又怕给曹家与恒生添是非的,也都忍着。
等十六阿哥过来后,皇上的意思已经明朗,自然就上行下效,来曹家探病的人就多了。
这其中,包括天佑的岳父简亲王雅尔江阿,与恒生名义上的舅舅显亲王衍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