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夫妻之义也好,还是想着骨肉之情也好,永亮还是当给表妹预备一份嫁妆……
听说闹得很热闹,永亮这边只肯给一百两银子,远达不到永亮之母的所求。
永亮之母不忿,差点要去衙门闹,最终被永亮之父拦下。
永亮之母不甘,可永亮又闭门不见,她便放出话去,要用“忤逆不孝”的罪名收拾永亮。
有两个族人,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想笑话,到永亮跟前传话。
永亮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取出两张文书拿给两位同族看。
一张是当年永亮过继时,永亮父母按过手印的契书,上面书着自家四子,家贫难养,情愿将四子过继他房,从此父子、母子再不相干。还标明了宁老太太付给两口子的一笔恩养费,算是不让他们夫妻两个白养儿子一场。契约书最后一条,注明永亮与他们夫妇再不相干、生死不问的字眼。
看得那两个族人眼睛直发愣。
这哪里是过继文书,这明明是卖子文书。
另外一张,是九门都统衙门提供的另户证明。
永亮在宁老太太这房名下另户,独立成支,做了旁支族人。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当年永亮父母对永亮纠缠不休时宁老太太不拿出那张文书,也不明白在年前分产时对永亮恨之入骨的宁老太太,怎么又答应永亮依附嫡支开户。
不过,他们明白的是,永亮生母不管再怎么闹腾,也压不住永亮……
永亮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因干系到左住、左成兄弟,曹颙也就使人留心,对于数月来永亮那边发生的事情也算知晓。
现下提及永亮,曹颙便放缓脚步,道:“发妻死别、养母义绝、生母成仇,你们兄弟两个说说看,为何永亮会落到这个地步?”
左住听了,望向弟弟,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犹豫了一下道:“四叔并无大恶,只是先前性子太过优柔寡断,有些拎不清……”
曹颙不置可否,望向左成。
左成脸上带了讥笑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一个‘贪’字。即便他再感念生父生母恩情,也不是无知稚子,难道就全无私心,只因为孝顺,就想方设法地敛财给生父生母置产?不过是因哥哥与我归宗,他始终悬着心,才想要做两手准备。脚踏两只船,就两只船都踏不稳,才落到河里……要说无辜,枉送了性命的四太太才无辜,失母的稚子稚女才无辜……”
左住听了皱眉道:“二弟,四叔毕竟是长辈,现下处境又艰难,你何苦再说风凉话……”
左成咬牙道:“难道他成了嫡支另户人,哥哥就当他是亲人尊长?他既想要分户,挂在谁家名下不好,为何要挂在我家名下?哥哥不要说,他只是因舍不得他们家老太太……”
左住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只是……只是他已至此,若是二弟七情上脸,旁人不会说他心机深,只会说咱们凉薄、势利……”
见兄长一味做好人,左成心火更胜,道:“难道为了让人夸,我就要四处认亲戚……”
左住还要再说,就听曹颙冷声道:“你们兄弟两个倒是出息,这才离开府里多久,就开始学会言语上论长短,什么时候上演全武行?”
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因双生子已经成家立业,他管束的就少些,没想到向来和睦的兄弟两个争执到他跟前。
见他恼了,左住、左成两个都收声。
左住涨红着脸,道:“义父,是儿子的不是。二弟只是担心儿子,怕儿子心软面嫩,被章佳氏族人糊弄了,才屡屡提醒儿子……”
左成也跟着说道:“是儿子不该,明知道大哥性子温和厚道,还逼着他在人前撂脸……”
这会儿功夫,兄弟两个倒是手足情深,都将错处敛到自己身上,怕义父怪罪对方。
曹颙见状,稍松了口气,面上依黑着,对左住道:“你既晓得你二弟是好心,为何不听规劝?”
左住摸了摸后脑勺,讪讪说道:“义父早年曾教导过,即便是生死仇人,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虽说章佳氏族人同我们并不亲近,可在世人看来,却是难以割断的族人血亲……不过应酬几个长辈,听几句絮叨,说几句好听话,面子情有了,又不吃亏……”
曹颙听了,心下暗赞。
到底是自己教导出来的孩子,不免面上显得多忠厚老实,骨子里也是不肯吃亏的。
他瞥了眼因左住这一席话愣在一边的左成,接着问左住道:“既是你心里有了成算,同你弟弟直说就是,何苦兄弟两个生了争执……”
左住低下头,道:“二弟向来不喜这些人情送往……”
第1351章 修身齐家
梧桐苑,上房。
看着马氏眉头遮不住的愁绪,初瑜挥挥手,将丫鬟婆子打发出去。
因这边有家宴,马氏午饭后便过来,在李氏房里陪着摸了半晌叶子牌。后来,初瑜见她面带愁苦,便寻了个由子,带马氏过来说体己话。
“是在担心宁府老太太那边,还是为了旁的?”初瑜问道。
在她心里,左住、左成兄弟虽赶不上天佑、恒生两个,可也是当成自己孩子一般,自然是喜欢孩子们和和美美。
马氏低下头,道:“媳妇有些担心……现下家里才多少人口,去了老宅,一大家子人……”
初瑜拉着她的手,道:“你是长媳又是长嫂,需要操心的是多些……可也不必太小心,拿不定主意的就问松哥儿,他拿不定主意的,自会找你小叔商议。若是他们兄弟两个都为难的,后边还有我们这些长辈……不管是松哥儿兄弟两个,还是你们小妯娌两个,也是娇养大的,不用学做那小媳妇受气包、有什么委屈忍着什么的……”
马氏点点头,愁绪却难消散。
初瑜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晓得马氏的难处。
马氏是前年冬天过门,中间过了两个年,虚算的话已经是进门三年,至今无孕,同当年的自己一般无二。
他们没几个月就要搬入宁家老宅,要应对的是个看似敦厚的宁老太太,还是随之而来的各色族人姻亲,若是不能夫妻齐心,保不齐就被钻了篓子。
马氏不仅是他们夫妻的义子媳妇,还是世交之女,真要小两口起了嫌隙,那两家长辈都要跟着操心。
可没有孩子,马氏就没有底气,长久下去,迟早要出纰漏。
想到这里,初瑜站起身来,打开炕柜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绸布包。
她打开绸布包,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小册子,推到马氏跟前,道:“虽说你不开口,可是我晓得,你的心病还是孩子。心病还须心药医,我也是女子,晓得你的难处,想必宽慰的话,你从各色长辈那里也听了不少,我就不浪费口水……说起来,当年我进门后,与你一般情景,也是四处求子……宫里传出来的方子、民间偏方,还有些……都笼在这册子里,你拿回去,想要试的就试试,不想试的权当长了份见识……”
马氏起身,双手颤抖着接下,看着那簇新的墨迹,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哽咽道:“太太……”
初瑜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孩子,快收了泪,要开开心心的……花朵般的年纪,可不兴老愁着脸,好运气都给愁没了……你就安心当你的大奶奶,不用有的没的都担心。就算那边老太太以祖母的身份赐人,你也不用担心,且让松哥儿去处置。他要是真敢收房,不用你背后抹眼泪,老爷也饶不了他。我同老爷最是疼闺女。你可不仅仅是咱们松大奶奶,还是我们的好侄女,我们在后面给你做主。快笑一笑,饭时将至,你小姑差不多也要到了,咱们还要去老太太那边……”
马氏听到一半,眼睛已经发亮。
见初瑜言辞振振,她只觉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