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个月的巡抚生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焦头烂额”。
山西官绅一体,地方势力极为强硬,他这个一省父母下去,也有点无处下嘴的感觉。
加上他带过去的那些人,多是族人亲戚,经验丰富的幕僚书吏寥寥无几,更是雪上加霜,才来信跟曹颙求援。
要是来布政使不是唐执玉,是其他人,曹颙会“举荐”几个幕僚文书下去,掌握下边动态,省得两处政见有异,耽搁功夫;换做唐执玉,那样的话,反而影响两人和谐。
至于按察使司,是双重领导的衙门,既归直隶属督察院管,又归督抚衙门官管。
在曹颙看来,司法权还是相对对立些要好,自己参合进去插手刑事,还不如在上边监管。
对于曹颙的决定,宋任与蒋坚没有说什么。
只是自打这以后,他们两个相处起来,便不如早下那么自在,而是有些微妙,总有点争锋之势。
其他幕僚、书吏,或是亲近宋任,或是亲近蒋坚,像是在站队。
曹颙察觉这其中变化,没耐心弄“平衡”那套。
他自觉精力有限,应付京城与地方官们已经耗费心力,不愿在总督府里还不省心。
于是,他根据宋任同蒋坚所长,明确二人责任范围。
宋任是负责京城方面的官场关系,与六工房中,吏、兵、工三房;蒋坚则是负责省内官场往来,与户、刑、礼三房。
如此一来,这两人倒是不分上下,平分总督府庶务。
这回,傻眼的是先头站队的那些幕僚与文书,这个明明是吏科的,却偏偏前些日子与蒋坚攀上乡谊;那个是户科的,头两天到宋任跟前“请教”。
蒋坚与曹颙相处的久,宋任人老成精,曹颙虽没有直言不满,可这般不偏不倚地明确分责,也表达了他的意思。
他顾念旧情,信赖蒋坚,同时也看重宋任的经验,予以重任。
这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是晓得分寸。
加上这回分责后,两人所处理的,都是他们最擅长的,他们也就都有了干劲。到底谁为总督身边第一人,不是靠嘴皮子说了算,最终还要看谁差事做的好。
他们两个年俸是每人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在督抚一级的幕僚中,待遇不算最高,也能排到前面。
加上他们得了曹颙器重,下边官员来总督府时,还有“幕敬”。几个月下来,每人也有七、八百两银子,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两、三千两银子。
不管是收益,还是所治之地,身为幕者,他们已经到达事业的顶峰,两人很是干劲十足。
蒋坚之妻钟氏,不仅知书达理,还工诗善画。
早先在京城时,李氏便很喜欢她。到了直隶后,李氏便言请钟氏指点丹青。
不过是为了解闷罢了,李氏年纪渐大,已经有两年不拿针线。可是除了应酬,与陪着儿孙说话,每日里还有半日空闲,她闲着无聊,便开始画佛像来消磨功夫,这才提出请钟氏指点的话。
因这个缘故,钟氏每隔一天,便到李氏处教上一个时辰。
妞妞与天慧瞧着有趣,每次也跟着凑趣。她们年纪小,佛法什么的,对她们来说太遥远。随着钟氏学画,也多是画些花草,自己配色,画一些新的花样子。
不过,钟氏的“教画”生涯,只进行了一个多月就停止,因为查出来身孕。
蒋坚已经年过不惑,这又是他们夫妻成亲三年首次有喜讯,众人都替他们夫妻欢喜。
自打知道蒋坚成了总督府幕僚,这半年来蒋坚老家那边的族人,先后打发了好几拨族人带孩子过来。
虽说没有明着要蒋坚收嗣之意,可这大的十几岁,小的七、八岁孩子送过来,其用心显露无比。
就连蒋家族长,都给蒋坚来信,让他在众侄中挑一个留在身边。
蒋坚哭笑不得,他打小养在寺中,长大后又学的是法家,满心抱负就是为百姓张目,对于血脉传承之事,反而看得不那么重。
三个孩子中,他一个都没选,决定全部送回江西。在给族长的信中,也表明自己并无过继嗣子之意。
送几个孩子过来的蒋氏族人,都劝蒋坚三思。
他已经四十多岁,就算以后有了亲生子,等他知天命,孩子还在稚龄;留下两个侄儿在身边孝敬,总是便宜些。
蒋坚却很坚定,几经劝说,也没有改变主意。
那几位族人当面没说什么,背后却将此事都归到钟氏头上,以为是她拦着。
他们正想着仗着长辈身份,从钟氏那边再劝,就听说钟氏有喜,最后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直隶。
蒋坚虽没有官职在身,可谁都知道,他是曹颙的臂膀。
他家有喜讯,这道贺的自是络绎不绝。
就连宋任这边,都使人往蒋坚处送了贺礼。是专程使人从京城淘换来的,一幅百子图的帐子,还有一块童子抱莲的碧玉插屏。
这两份礼,不仅精细,还带了吉祥。
蒋坚看出宋任在示好,不仅接受了这份好意,还专程置办了酒席,单请宋任吃了一次酒。
这一顿酒吃过,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恢复如初,也再没有之前的明争暗斗……
第1132章 年倒
直隶太平,京城却是风起云涌。
正月,雍正驳了陕西巡抚胡期恒参奏陕西驿道金南瑛的折子,直接在折子上批复,言及此为年羹尧任用私人、乱结朋党,不予准奏。
朝野哗然。
接着,因被年羹尧弹劾罢官的原四川巡抚蔡珽起复,并且升任左都御史。
任是谁都瞧出来,风头变了。
那些早先谄媚年家,意有所图之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对年家避而远之。
宫里的年贵妃,又病了。
雍正勤政,十日之中,翻牌子召见嫔妃也不过一、两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