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在畅春园守了两日,都没有见上皇父一面,心中各有思量。
没承想,直到掌灯时分,都不见十五阿哥回来。
三阿哥的心情变得凝重起来,做了将近五十年父子,他不能说是多能揣摩上意,却是晓得皇上对十五阿哥向来淡淡的,不见有什么亲近。
若说想起什么,偶尔传十五阿哥过去,还能说得过去;没道理一直留十五阿哥在御前侍疾。
旁人也添了狐疑,尤其是与十五阿哥同母的十六阿哥。
等到亥初(晚上九点),还不见十五阿哥回来,他就再也忍不住,直接去清溪书屋外寻人。
圣驾在此,他身为皇子,没有旨意,也不能硬闯,只能使小太监传话给魏珠。
不想,魏珠竟不再御前。
再问其他的,小太监却半个字也不肯多说。
十六阿哥望着清溪书屋里的灯火,总觉得眼皮子跳个没完。
北风呼啸,天上浓云遮月,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雪花打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脖颈中,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
圆明园,福乐堂。
四阿哥还在沉默,从十三阿哥到后,他已经沉默了两个时辰。
这一日,十三阿哥又是跪、又是流血,加上忙了这一日,米水未进,此刻坐在椅子上,憔悴不堪。
只是他想着心事,连肚子里饥饿都理会不得。虽说心下着急,但是有些事,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能代为决断,十三阿哥只有等。
若是此时,有外人进了屋子,定要觉得诧异,因为屋子里除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两位皇子外,还有御前总管太监魏珠。
十三阿哥都熬得,魏珠却是有些熬不住。
他奉命与十五阿哥一道,前往清河大营,至今已经出来三个多时辰。
若是皇上用了药睡了还好,等两位爷想出法子,说不定他回去还能糊弄过去;若是皇上没有睡,出来三个多时辰,还没有回园,就有些说不过去。
他肚子又饿,心中又急,却不敢催促四阿哥,直能猛给十三阿哥打眼色。
十三阿哥扫了眼地上的座钟,道:“四哥,皇阿玛若是等消息不至,说不定会再派人手出来。”
四阿哥的脸上,没有憧憬,没有激动,只有深深地疲惫。
终于要走到这一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弟……事到如今,皆非我愿。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怕是,这回要央求到十三弟头上。”
十三阿哥起身,道:“四哥为难处,弟弟都晓得。有事儿四哥尽管吩咐,弟弟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四阿哥看着他,目光渐渐转为刚毅。
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听到四阿哥沉声道:“既是如此,就请十三弟去清河大营,将三旗兵权收归手中!”
十三阿哥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清河大营,驻扎着满洲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三支京营,是天子自领亲军。
若是掌握了清河大营三旗兵事,那可是了不得。
若是十三阿哥有不臣之心,凭借这三旗兵事,也能与隆科多周旋一二。
毕竟,在名分上,隆科多只是宿卫京畿,上三旗三营才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四阿哥如今已经潜龙腾空之势,能放心让十三阿哥去接掌清河大营,这其中的信任可见一斑。
怕是换做隆科多,四阿哥都不会放心。
“四哥……我……我……”十三阿哥带着几分激动,看着四阿哥。
对于四阿哥,他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
四阿哥庇护他多年,向来对他推心置腹,十三阿哥却是将接手“青眼”之事瞒了下来。虽说并无恶意,但到底失了坦诚。
没想到,在四阿哥人生最关键的时刻,他这般义无反顾地信任十三阿哥。
“弟弟定不负四哥所托!”十三阿哥压抑住自己的激动,掷地有声,转身对魏珠道:“大总管,咱们走!”
此刻,已经是亥正(晚上十点)时分。
魏珠空着肚子,带着几分忐忑,随十三阿哥出了畅春园。
这接手大营岂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那么简单?即便他们手中有皇牌,有魏珠这个大总管,还有盖了玺印的“手谕”,也是前途叵测。
因为康熙不能执笔,赵昌又不在,这“手谕”由十五阿哥执笔。
换做其他人,不熟悉康熙笔迹的,许是还不会生事,这镶黄旗新上任的都统却是十二阿哥。
身为皇子阿哥,如何能不熟悉康熙的笔迹?
十三阿哥却是镇定许多,从容地出了圆明园,上马而行。
魏珠原还以为四阿哥会派人手相随,没想到竟是没有。他与十三阿哥,仍带着十三阿哥的几个侍卫、长随,往清河大营去。
因为乌云遮月,北风呼啸,视物艰难。
即便打头的侍卫举着风灯,也不过是照亮眼前一点。
如此艰难赶路,等到众人赶到丰台大营时,已经是丑初(凌晨一点)。
十三阿哥策马站在大营前,眯了眯眼睛,稍加思量,而后道:“先去正白旗……”
……
畅春园,清溪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