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157节

曹颙在京城娶亲这日,江宁织造府也张灯结彩,各处贴喜。

虽无新郎新娘,但是依旧不少宾客上门随礼,喝酒吃席。曹寅李氏都忙了一日,酒席散罢曹寅有些倦意,就早早躺下了,李氏则去后堂陪高老太君说了会子话,才回到开阳院。

洗沐之后,李氏躺在床上,听着丈夫均匀的呼吸声,又想起远在京城的儿子,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曹寅却是闭目养神,并未真睡着,听见李氏叹气,他不由睁开眼,借着烛光看见妻子眼角一片湿润,心里也不舒服,便伸手拍了拍李氏的手。

李氏忙抹了眼角的泪痕:“老爷醒了?可是要茶?”

曹寅摇了摇头:“也忙了一日了,歇歇吧!颙儿那边……有平王府帮衬,他又是个撑得起事的,不必惦念。”他话虽这么说,其实自己心里也挂记着儿子的婚事。

不过,曹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知道的,虽然大病痊愈,但是眼下天寒地冻,水路不通,长途跋涉的马车陆路颠簸怎么受得住?况且没有圣旨,曹寅也不能贸然放了手边的差事就进京。

曹寅没想过上表去求康熙,康熙却记着这事,在他照例上的报雨水折子里批复,说他身子不好,叫他不必上京了,又言自己会照拂曹颙,叫他安心养病。如此一来,曹寅自然是留在了江宁。

李氏也知道丈夫身体受不了旅途艰辛,而自己这边因又要照顾丈夫,又要照顾老母,也无暇分身进京,但又实在挂念曹颙,还因一双儿女的婚事都未能亲自打理而生了些愧疚。只是李氏把这些情绪都藏了起来,怕惹得丈夫不快,病上添病。

现下听了曹寅这般说,李氏忙道:“老爷说得是,我原也……原也是放心的!”

曹寅没说话,只将攥住妻子的手紧了紧。

李氏眼圈又红了,半晌才道:“不是我瞎操心,只是这两日总能想起颙儿小时候的模样,这一晃眼,颙儿已是娶了媳妇了!”

曹寅想起儿子幼年时候的乖巧伶俐,也露出了笑意,兀自感叹了一阵,末了低声道:“待年后开春的,你跟着岳母进京去瞧瞧颙儿,也去看看颐儿女婿,亦算是让岳母散散心!”

李氏听了很欢喜,可想到丈夫的身子骨,又摇了摇头:“家里事多,哪里得空去?待再过些时日,得了闲再说。”因曹寅提起高老太君,又触了她的心事,便又道:“说到母亲,她却是放不下李家那几个孩子,今儿还叨念过一回,想着过完上元节就回去……”

曹寅皱了眉,这次高老太君若是回去了苏州,再想接出来怕是难了。

近几个月,噶礼和张伯行不断上折子弹劾对方。瞧万岁爷的反应,必然是李煦这边通政司和了稀泥。李煦这般做,无非是想双方都不得罪,可到头来怕是要引火上身。张伯行嫉恶如仇,必不容他;噶礼没得到好处,指不定多暂就回头咬上一口。

若李煦现在得万岁爷信任,坚定地站在万岁爷这边,那便任是谁都动他不得。可他现在偏偏走条险路,还想着左右逢源,在万岁爷面前给这两人和稀泥,实在不明智。身为通政司的主官,对皇帝的忠贞是第一位的,若在皇帝面前耍滑头,只会失了信任,彼时死无葬身之地。

曹寅自珠商被劫那案子后,对李煦已经不抱太大希望,虽不是想立时划清界限,但是高老太君在自己这边儿而不是在李煦那边,到底是件有利于己方的事。可现下,似乎没什么好由头留高老太君下来。

曹寅思索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且先劝着岳母,好歹等天暖些了再说。”

夫妻两个,又提起儿子小时的趣事,夸起儿子如今的出息,不由感慨万千,又说起不知儿媳妇的品貌如何,想是不错的,只望小两口能够恩恩爱爱,早日开枝散叶。就这番,老两口直聊到深夜才安歇。

第150章 双朝

京城,曹府。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曹颙还是习惯性地往枕头底下抹去,摸了半天没摸到,方睁开眼睛。入目的红帐子提醒他,这里是他的新房,不是葵院。

曹颙坐起来,往炕里看去,却是空的。

“额附,你醒了?”欢喜中略带羞涩的声音。

曹颙顺着说话声望去,在窗前喜字围屏前,那个穿着红色旗装的小女子正略带着一丝羞涩看着自己。他又看看窗外,天色渐白,却未大亮:“初瑜,你怎么起得这般早?昨儿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父亲母亲不在这边,没有那么多说头!”

初瑜指了指围屏前将要燃尽的龙凤喜烛,回道:“咱们忘记了守花烛!”

这时的婚俗有这一条,就是两位新人通宵不眠地坐守花烛,主要是怕喜烛漏损,出现不吉之兆。左烛寓意新郎,右烛寓意新妇,哪边先燃尽就谁先亡故。为了取夫妻结发、同生共死之意,就要在一烛灭时,立即熄灭另一烛。

曹颙披了件衣服下床,走到初瑜旁边,看那对红烛。虽然心里不相信这些,但是毕竟是新婚大喜,想要避凶趋吉也是人之常情。

却是左边的红烛燃得快,眼看就要燃到底,曹颙笑了笑,不知是该庆幸自己不会做鳏夫,还是该担心历史没有发生变化。

初瑜虽穿着整齐,但是或许是自己梳头不便,头发只是柔顺地散垂在肩后。她也站在围屏前,望着那红烛,眉头微蹙。

曹颙伸出胳膊握住她的左手,笑着说:“我比你年长呢!”

初瑜用着柔若无骨的小手回握曹颙,却仍是将盯着那左边的红烛。过了一会儿,那红烛将要燃尽,烛芯倒在殷红的蜡油上。

看着烛光渐熄,曹颙的心境突感悲凉。就是烛光熄灭那刻,右边的红烛也几乎同时熄了。

曹颙看着那还剩下小半截的红烛,侧过头去看自己的小妻子。

初瑜放下右手的团扇,抿着嘴,冲曹颙笑笑,满脸满眼的欢喜。

曹颙也不由的笑了,窗外已经大亮。两人就这般手拉手站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院子里开始有人走动,婚礼次日,又称“双朝”,曹颙要带着初瑜祭拜神、佛、宗亲三代。虽然曹寅夫妇不在京城,但是平郡王夫妇与曹颐夫妇却是要过来的。

曹府这边,紫晶带着人过来,却不好叫门。淳王府陪嫁众人中,因初来乍到的,也不好上前。大家在院子里左右分站,很是泾渭分明。

珠儿翠儿因怀着心思,对主母陪嫁过来的侍女也就多看了几眼,越看越是心里没底。这八人,都穿着相同样式的藕合色旗装,容貌也具是出挑的。其中有一人,更是尤显出挑,姿色较众人更胜。

那人似乎察觉有人看她,抬着下巴往这边看了一眼,神色却是淡淡。

翠儿忙扭头避开,珠儿却抿了抿嘴,回望那人,倒也并不胆怯。郡王府出来的又如何?往后不还是在同一个府里当差。

那侍女略显意外,多看了珠儿两眼,瞧她穿戴不俗,又站得靠前,便也知道是个体面的,微微点头示意。

珠儿微笑着点头回礼,随后收回视线,只望向正房方向,心里却是堵得不行。

站在八位陪嫁侍女前的,是初瑜的乳母叶嬷嬷,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子略显富态,长着一副笑面,看着很是和蔼。她见上房还没动静,看了看天色,笑着低声对紫晶道:“紫晶姑娘,这还有贺红之喜,还要拜祭神佛宗亲,误了吉时却是不好!”其实,她想去叫门的,不过因不知道郡主额附脾气秉性,怕触了他的霉头,让郡主跟着为难。

在陪嫁过来前,大福晋就特地训诫过,这边府里虽然没有额附驸亲长在,但是却也不要任意妄为,给淳王府摸黑。瓜尔佳嬷嬷、额苏里嬷嬷两位则私下交代过,这边的内宅府事却是一位年长的侍女掌管的,不可怠慢了。

紫晶看出叶嬷嬷的顾忌,笑着说:“嬷嬷说得是呢!”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到窗下,试探着唤道:“大爷、郡主,可起身了?”

方才叶嬷嬷与紫晶说话,虽压低了声音,因曹颙与初瑜站在床前,却是听见了的。初瑜是新嫁娘,第一日就害得众人在外头等了,脸上就带着几分羞涩与不安。

曹颙低声劝慰道:“不碍事!”

初瑜抬头,见曹颙满是关切与鼓励,大力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渐渐褪去羞涩,很是端庄。

听到紫晶在窗外唤了,曹颙回道:“嗯,起了!”

外边有脚步声,掀门帘的声音,初瑜忙从曹颙手中抽出手来。珠儿、翠儿捧着曹颙的官服进来,因一会的拜祭,要穿得郑重。差不多随她们一起进来的,是几位陪嫁侍女。

珠儿、翠儿因是第一次见到初瑜,虽然自家两位小姐与常来的宝雅格格都是美人,但眼前这人却是毫不逊色,两人齐齐俯下拜倒:“奴婢见过郡主,给郡主请安!”

初瑜见她们两个进来侍候曹颙穿衣,知道是近身侍候的,便叫起了,又让旁边的侍女取赏。都是进门前就已经备好的,每人一双金镯子。

首节上一节157/2247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