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帐子,丝毫不比盖屋子省钱。
李卫想着前些日子从户部支出的数万两银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就是他们这些随从官员的帐子里,都放了两个炭盆,御帐里还能冷了不成?
内务府与理藩院从半月前就预备行围之事儿,还能将皇帝冻着不成?
只是时值初冬,草木凋零,这牧场多是平原,偶有丘陵,要是这上万大军行围,猎物何来?
李卫只觉得自己是个乡下汉子,满脑子的不解。他同屋这司官差事繁忙,与他说几句,便去寻十六阿哥听差去了。
李卫心里一团浆糊,又守着规矩,不敢随意走动,便下定主意,少说多看,见识一番。
即日,康熙在御帐设宴,宴请泽卜尊丹巴胡图克图大喇嘛与喀尔喀诸王。
而后数日,就是理藩院为各部王公举行的赐宴。
这期间,又有各种露天盛会,使得随喀尔喀诸王同来的蒙古武士得意大展拳脚。自然,侍卫处、先锋营、护军营等几处,也都使出人高马大的兵将应战。
这几日天气晴朗,外头不觉得寒冷,去会场看热闹的王公贵戚、文武大臣也多。一时之间,牧场上气氛热闹非常。
李卫本就是挂名而来,没有什么正经差事,整日里守在会场,看得不亦乐乎。
这日,赶上摔跤比赛,八旗这边出的人选,不过是去了棉衣,穿着里面的单衣,蒙古王公带来的摔跤手,却是连单衣都去了,光着膀子,就上了场。
古铜色的肤色,一身鼓鼓的腱子肉,看着就带了几分彪壮之气。
“姥姥,真抗冻啊!”李卫看直了眼睛,不得不佩服。
这时,就听有人道:“李大人!”
李卫回头一看,笑吟吟的正是数日未见的曹颙。
李卫满心欢喜,可是众目睽睽之下,顾不得寒暄,先行了属下之礼。
“热闹不?”曹颙虚扶一把,笑着问道。
李卫搓着手,笑着回道:“真是见世面了,看得俺心里直痒痒,恨不得脱了这身官皮当兵去。”说到这里,他扬了扬拳头,道:“大人,俺李卫也是有两下子的,真要当兵,怎么也能当个伍长、什长出来。”
曹颙听了,笑而不答,视线落在会场上。
李卫不是旗丁,入伍只能进绿营。
战事起时,朝廷用绿营;太平年景,朝廷对绿营只有防的。绿营腐败,比旗营更盛,哪里是真养兵的地方。
那光着膀子的蒙古汉子,逛荡胳膊,换着左右脚跳着。他对面是个身材魁梧汉子,穿着单衣,看着打扮,应是先锋营的。
两人都将辫子盘起,转瞬之间,已经搭上对方的肩膀,角斗起来。
场合,一阵阵起哄声。
李卫忍不住,对曹颙低声道:“大人,蒙古人真禁冻。西北战事久持不下,是不是就因这个缘故?”
“准格尔在西北,天山附近,新疆北部;喀尔喀在正北,幅员辽阔,大喇嘛驻地,往北数千里之外。到了七月中旬,那边就入秋;过了中秋节,就要下雪。对他们来说,京城现下这点温度实不算什么。”曹颙说道。
“真是苦寒之地,怨不得数百年间,他们都不肯安生。”李卫小声道。
会场上,两个摔跤手敌逢对手,还没比出高低;远处的高台上,坐着几个皇子与喀尔喀王公贝勒,处处都是和乐融融的氛围。
李卫这话,说得有些不应景。
“又玠还需慎言!”曹颙低声道。
李卫也觉得冒失,忙闭紧了嘴巴,全心看着场上……
……
看台上,十六阿哥坐在三阿哥与四阿哥下首,视线落在对面的扎萨克图汗世子格埒克延丕勒身上。
要是外人不会觉得什么,熟悉恒生的,仔细看格埒克延丕勒就能瞅出异样来。
想着恒生生下后,就由曹颙抱养的,这个格埒克延丕勒没有尽到半点为父之责,十六阿哥就有些愤愤。
还好这个格埒克延丕勒识趣,还晓得对恒生这个流落在外的长子给予补偿。要不然的话,绝对不能便宜了他,总要替恒生出了口恶气才好。
自打十六阿哥想着联姻之事,对恒生就多有关注。加上恒生在上书房,相见也便宜。十六阿哥寻由子,将恒生带回阿哥所几次,十六福晋对虎头虎脑的恒生也颇为喜爱。
自打生母李氏病故,弘普就去了小时候的活泼任性,极会看人眼色。这份小心翼翼,让十六阿哥瞧了心疼,开解了他几次。
弘普过后虽不那么拘谨了,但是父子之间,还是有什么不同。
恒生与弘普同龄,却是憨实可爱,十六阿哥想要儿子同他亲近些,但是却不见成效。
倒是养在十六福晋的六子,今年四岁,不黏同母兄弘普,反而最粘恒生。
格埒克延丕勒察觉十六阿哥的视线,抬起头来,举着杯子微微示意。
十六阿哥跟着举杯,笑容可掬,半点不肯失礼。
上座上,三阿哥与四阿哥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置可否。
一阵欢呼声,场上已经胜负,那旗丁被摔倒在地,蒙古摔跤手赢了。
加上这场,已经让蒙古人赢了三场,三阿哥心里有些不自在,心里直埋怨几位内大臣,不早早地挑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人出来。
心中腹诽,他面上还得“哈哈”出声,对旁边的蒙古王公道:“好样的,喀尔喀真是能人辈出,不知这是那部的英雄?”
他左手依次坐着一个亲王、一个郡王,格埒克延丕勒坐在第三位。
听三阿哥发问,他站起身来,道:“是我们扎萨克图的勇士。”说着,使人叫那摔跤手上来见过几位皇子阿哥。
那摔跤手踏步而来,给几位皇子阿哥磕头见过。
三阿哥称赞了两句,一个“赏”字,就有人端了铜盘上来。
铜盘上的红绸揭开,下面金灿灿的,几个金元宝。
这是这几日比较的规矩,只要上场的,赢了就有赐金赐银,自然都是以康熙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