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狼常见的,姑母府上也有狼犬,除了尾巴之外,看着与狼一般无二。是姑母一手养大的,对旁人凶猛得紧,却甚是听姑母话。”福彭见表弟对狼犬有兴趣,就多数了两句:“要是表弟喜欢,我就写信给姑母。这杂交狼犬还是性子烈,等这狼犬再生小狗时,许是野性就去了。”
恒生摇摇头,道:“谢谢表哥,还是不要了。我只是瞧着稀罕,要说饲养,也没多大功夫。家中几位哥哥都过了院试,独有我读书不成,实是丢人。今科不成了,明年我参加武试。”
福彭是郡王府嫡长子,自落地起身份就非同一般。不过,他从没有因自己是宗室,就轻视过包衣出身的母族。
他晓得,曹府是他们母子最后的依靠。
身为王府大阿哥,打小结识的都是权贵子弟,他实在无法理解表弟对科举的执念。
以曹家的门第,子弟恩荫出仕,升迁绝不会比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慢。
不过,曹颙这做家长的都没说什么,福彭这外姓人更是不好说什么。
他对这个性子不温不火的舅舅有些看不透,要说将养子视同亲子养,曹颙并不是独一份。但是骨肉天伦,终有亲疏。
曹家却因恒生是次子的缘故,比排为长子的天佑更受宠爱。
偏生这份宠爱,如此自然从容。使得淳郡王府跟着爱屋及乌不说,连皇上都跟着凑热闹,点了恒生为皇孙伴读。
上书房的皇子皇孙伴读,哪个不是勋爵之后?恒生看着憨实,但绝不是池中物。
一行人说着闲话,到了行宫西校场。
这里是僻静之地,远离行宫殿堂,十六阿哥带着二十阿哥、二十一阿哥、二十二阿哥、弘历在此。
他们围着一个条案,不知在说什么,几十步外立着一排靶子。
见曹颙来了,十六阿哥冲他招招手。
曹颙走上前去,见过几位皇子皇孙阿哥,视线落到条案上。
条案上,铺设着红绒布,上面摆着几只手枪。
没错,就是手枪,七、八寸长,看着已经有了后世电视剧常见的左轮手枪的模样。
要知道,这火器本是民间禁忌的东西,权贵之家,就算收着,也多是老式黄铜手统,真到关键时刻,近身相搏还不若匕首便利。
这手枪,曹颙还是头一回见。
魏信出海前,曹颙嘱咐了又嘱咐的,就是这西洋手枪。没想到,等了数年,未能如愿,如今却在这里看到。
“这是法兰西进贡来的手统,一次能装六枚子弹。”十六阿哥拿起一只手枪,递给曹颙看。
曹颙在上书房时,曾学过火器,但是对于这新式手枪,还是生疏的。
拿起手枪,他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早年盼了多年的东西,当时以为的有了这个,性命就能安稳几分。
十六阿哥见曹颙目不转睛的看着这手枪,笑着说道:“是不是太过精巧,看得人移不看眼?”
曹颙点点头,十六阿哥犹豫了一下,说道:“若是寻常的手统,孚若喜欢,我帮你说一声就是。这个是贡品,只有几支。皇阿玛说这东西过利,有违天和,不让外流。这四支还是我磨来给他们几个练习用的。想着孚若指定也喜欢,叫你也来射几枪……”
第962章 利器(下)
举着沉甸甸的手枪,曹颙对着远处的靶子射去,在震动之下,虽还在靶上,却不在红心。
恒生与弘历都盯着靶子看,看到这个结果,都有些讪讪的。
曹颙倒是没什么,他是头一回摸这个,没有打到靶子外已经不错,还能一下子成神射手不成。方才子弹出鞘那刻,他的胳膊震得厉害,要不是之前就留心,都未必都射到靶上。
十六阿哥瞥了的恒生与弘历一眼,弄好了枪膛,让他们两个射。结果,这两人一个脱靶,一个射在靶上,却是隔壁的靶子。
在大家面前,这两个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弘历还看不出什么,恒生已经涨红了脸,低头退到曹颙身后。
他方才,虽对父亲没有中靶心意外,但是并没有因此轻视父亲,只是怕父亲在众人面前尴尬,为他着急。
虽说大家跃跃欲试,但是同这枪配套的弹子有数。
众人说说笑笑一两个时辰,每个人不过射五、六枪罢了。
曹颙撂下手枪时,已经是爱不释手。
十六阿哥仔细将这几支枪收回盒子里,叫十五阿哥带着弘历他们练火统去了。那些虽不如手枪精细,原理差不多,练练准头也好。
只剩下曹颙与十六阿哥两人,曹颙就不啰嗦,直言道:“十六爷,这可是好东西,能不能淘换一支与我?”
“你倒是不客气。只是这几支都在内务府登记造册,皇阿玛也没有要赐人的意思,怕是难求。”十六阿哥说道。
曹颙听这话没说死,追问道:“这是哪进贡来的?莫非除了这几支,还有在外头的?”
“这是法兰西传教士从欧罗巴带过来的。你若是委实想要,回京后就往白晋那走一遭。新来的几个传教士,都是他安置的。”十六阿哥说到这里,顿了顿:“也别抱太大希望,前些日子皇阿玛在围场射熊,看着的人不少,怕也有人惦记这火器。”
曹颙本就不是执着的性子,听十六阿哥这么一说,就将去法兰西传教士处淘换枪支的想法去了。
这个东西,传教士能带进中国,商旅与海盗也能带到中国。
给曹方写一封信,让曹方从广州那头淘换更便宜些,也不像在京城这样惹眼。
远处,不停地传来火统射击的声音。
十六阿哥转过头来,低声对曹颙道:“皇阿玛身上不大好,三哥向皇阿玛举荐方种公,皇阿玛现下没点头,等回到京城会如何谁也说不好。方种公将施士纶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又治好了十哥的顽疾,正是炙手可热。要是这样下去,往后有什么不对,说不定要牵扯到你身上。”
曹颙听了,心里沉甸甸的。
方种公本是民间杏林高手,如今在太医院登记造册,就失了自由之身。别说曹颙这个外人,就是方种公自己个儿,也未必能左右自己行事。
想着热河最近一段时间气氛的凝重,曹颙问出自己的疑问:“十六爷,皇上这几年秋冬身子都不太好,为何今年……为何今年各位爷们不同以往……”
其他人,曹颙不晓得,就看平素最淡定的十三阿哥与十六阿哥都“多言”了,可见他们对于康熙的健康都不太乐观。
十六阿哥低声道:“我虽没有封爵,没有门人奴才充当耳报神,却有自己个儿的眼睛。就看皇阿玛身边,向来爱财如命的魏信老实了数月,不再对人伸爪子;圆滑世故,不肯有半点差池的赵昌,连着被训斥两次,就能瞧出御前的不太平。”
见曹颙听得仔细,他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听说这半年,弘皙同宗室中几个老王爷往来交好。孚若,到底赌不赌?”
虽说弘历入宫养育,使得四阿哥的人气风生水起,但是有被儒家尊为正统的嫡皇孙,还有手握大军的十四阿哥与这几年小心谨慎的三阿哥,在外人眼中,个顶个儿的不比四阿哥差。
十六阿哥问的,就是最后时刻这拥立之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