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倬在客厅陪着,正同保进泰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旗人向来重视姻亲,岳家、亲家、连襟家,都算是“贵亲”,请客吃酒时,都要迎入上席的。
曹颙与保进泰这对连襟,关系却是平平。
保进泰的父亲,经营陕西二十来年,也算是康熙的心腹重臣。只是因保进泰早年曾随父亲在陕西任上,将近成年后才回京,所以带了陕西口音。
因这个缘故,保进泰有些内向,不爱说话,同王府与曹家也不算亲近。曹颙也不是多话的性子,连襟两个,这三、四年的功夫,往来交际的次数,都是有限的。
虽说五格格产子是喜事,但是弘倬的脸色却欢喜不起来。
同样时王府额驸,曹颙同他们做儿子的一样,在七阿哥的床前守了几日;保进泰除了最初露一面,过后再也没来不说,连婆子下人都没打发过一个来问问。
他快与不快都写在脸,曹颙一进来,就瞅出气氛不对。
他怕弘倬因对保进泰不善,再同七福晋起了嫌隙,就接话话茬,提及新落地的婴孩。
保进泰一板一眼的答了,见了他外道拘谨的样子,弘倬直偷偷对曹颙翻白眼。
曹颙心里,却是巴不得保进泰同王府关系远些的。
他们家可有“十四党”的嫌疑,两家关系疏远比亲近更令人放心。
少一时,就有七福晋带着两个婆子过来。
因还有曹颙与弘倬在,七福晋也不好问女儿生产之的事儿,只问了几句小外孙的情况,像是几斤几两,胎发重不重什么的。
而其,说好后日,她过去保进泰家,参加外孙儿的“洗三”礼。
保进泰今儿过来,除了向王府报喜,主要也是为儿子“洗三”。
王府这边乱糟糟的,他怕七福晋没有功夫去自己家。听了七福晋的话,他终是心安,就算是愚钝,也能从众人疲惫而轻松的神态,猜到七阿哥转危为安。
他没有久留,陪着七福晋说完话后,就起身告辞了。
曹颙也没有再多待,等初瑜同纳喇氏别过后,夫妻两个就一道回府。
回到家后,夫妻两个先到兰院给李氏请安。
听说七阿哥已经醒过来,李氏直念“阿弥陀佛”。见儿子、媳妇都是满脸疲惫,她没有留他们多座,打发他们先回梧桐苑梳洗更衣。
曹颙泡了个澡,换了家常衣服,踱步到前院,使人传了曹元。
自打年希尧四月十七过来送端午节礼,曹颙就吩咐曹元按照年家的礼加三成准备回礼。
“使人打听了么,年羹尧何时出京?”曹颙问道。
“明日,今儿年羹尧已经包了什刹海的饭庄子,宴请京城同乡故旧。”曹元俯身道。
“拿着我的帖子,送到年家去,就说我后日过去给年老太爷请安。”曹颙稍加思量,说道。
曹元应声下去,曹颙坐在书案后,看着赵安写来的信。
赵安奉曹颙与李氏之命,与李家兄弟一路去苏州,至今已经将近半年。这信是他三月中旬写的,提到舅老爷家已经安排好船只。
三月末,舅老爷就要扶灵北上。要是没有意外,端午节前会赶到京里。
高太君已经决定随着扶灵的船只,一同赴京。
早年高太君住的院子,一直都空着,李氏自打决定接母亲进京,就使人将那边院子修缮一新,就等着苏州那边的消息了。
看来,待跟妻子交代清楚,将内宅管得严些,别再眼皮子底下有什么私藏、传递之事。
梧桐苑,上房。
孩子们巴巴地望着初瑜,天佑、恒生两个更是红了眼圈。
除了担心外公的安危外,还有就是不放心父母。兄弟两个,一个十岁,一个九岁,都像半个小大人似的。
初瑜见状,倒是有些内疚。
这几日心里就想着父亲安危,将孩子们丢到脑后。
她摸了摸天佑的头,将恒生搂在怀里亲了亲,又问了左住、左成兄弟他们母亲近日可好。
娘几个说着家常话,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曹颙站在门口,看着天佑与恒生依赖母亲的样子,却有些发愁。
这都十来岁,眼看就是大小伙子,该让他们学习独立。
小家伙们之所以给初瑜请了安后,还不走,就是等曹颙回来。
等他一进来,几个小家伙已经奔上前来,“父亲”、“义父”叫成一团。
初瑜这个做母亲的,孤零零地坐在炕边,都不禁有些吃味。
曹颙问了这两日的功课,又说了七阿哥转危为安的消息。几个小家伙听了,都露出几分雀跃。
除了天佑这位王府亲外孙,其他人见过七阿哥的次数,都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
他们之所以欢喜,并不是心里将七阿哥看得多重要,而是直觉地不想让父母难过。
这些小家伙们,也晓得心疼人了。
初瑜与曹颙对视一眼,甚是欣慰。
饶是如此,曹颙也没忘了儿女教育的大事。
等孩子们退下去,曹颙就同妻子说起此事:“孩子们听话是听话,太乖巧了,也让人操心。总不能让他们以为,凡事都能依赖父母,那样的话,什么时候他们都不能真正长大。”
初瑜听到曹颙这样说,有些疑惑:“额驸的意思?”
“先给他们分院子,恒生与天佑也不能总在一个院子住,左住与左成也不能老养在田氏身边。先让他们学着独立看看。等过两年,十二、三了,就送他们去官学。”曹颙说道。
前面的还好,后边的一句,初瑜却是有些迟疑,道:“额驸不是说郑夫子的学问的极好的么?那孩子们还去官学?官学里什么孩子都有,听说先生也是狠打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