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放下妻子的手,快走几步上前:“母亲,儿子回来了。”
李氏扶着儿子的胳膊,眼睛上下的打量着,满脸的心疼:“去了整半年,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说也奇怪,早年曹颙还小时,李氏在他面前还能有几分自持,疼爱虽疼爱,但因是长子的缘故,也不曾将儿子当孩童般宠溺。
如今,曹颙大了,李氏知天命之年,反而将儿子当成孩童一般,越发惦记得厉害。
曹颙扶着母亲的胳膊,母子两个一道进了屋子。少一时,暂居曹府的曹颖也过来了。
初瑜这边,晓得丈夫爱洁,使人吩咐厨房,送洗澡水到梧桐苑。随后,她又叫人去学堂,带孩子们过来。
今日是八月十四,恒生的生日。
虽说小孩子的生日,没有摆宴请客,但是也早早地叫厨房预备了席面。如今,直接给曹颙接风也算便宜。
只是如此一来,就不是西府一府的事儿。少不得请东府诸人,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等曹颙陪母亲、堂姐说了会儿话,同儿女们见过,就回梧桐苑沐浴更衣。
许是太乏了,曹颙在木桶中,差点没睡过去。
等到更衣完毕,东府诸人都过来了。
兄弟相见,少不得又说说别情。
东府两兄弟见到堂兄比预期得提前归来,倒是松了口气。
如今已经八月,距离明年春闺就剩下半年,钱陈群该预备科举了。
初瑜将寻夫子之事托付给两位小叔子,这两人找了几个,都觉得不妥当,如今有曹颙回来拿主意,是再好不过……
第874章 举荐
说起请夫子,曹颙也是犯愁。
真是博学之士,多是同钱陈群这样的,滞留京城,不过为三年一次的春闱。
在读书人眼中,科举出仕是征途。实是与科场无缘,数次落第的,不是买缺补官,就是被权贵笼络为幕僚,两种前途有限,但是都有“钱途”。
乐意坐馆为西席的,多是老夫子,科举没精力,补官为幕没体力,才教几个小孩子,赚一份束脩。
这样的老夫子,曹颙如何能看上?
年轻些的仕林名士,多是在预备明年春的科举,谁会这个时候做馆?
接风宴吃罢,曹颙回到梧桐苑,同妻子说起此事。
实在不行,就在翰林院致仕的老翰林里找,就算对方不会屈尊坐馆,送几个男孩过去教导也好。虽然这几个孩子已经启蒙,但毕竟年岁还小,择了平庸的夫子,别再耽搁孩子们的课业。
次日,中秋佳节。
李家庶孙李语,带着节礼,过来给姑祖母请安。
他是八月初七赶到京城的,八月初八送弟弟下场前,兄弟两个一起到曹府给李氏请过安。李氏想着他一个人过节,太冷清些,便让他过这边来,一起过中秋。
曹颙康熙四十九年去苏州李家接高太君那次,见过这个表侄。当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他是李鼐次子,婢妾所出,生母生他后就病故。
如今,十来年过去,昔日孩童,已经长成少年。
他穿着件七成新的蓝衣,藏青色的马甲,头上帽正上也没有镶嵌宝石玉器,腰间只挂着个藏青色平纹荷包,再无别的装饰。
一身看着也洁净,但是瞧着衣服料子,还有袖口磨起的毛边,多少有些寒酸。
这身装扮,同李家的奢靡家风,皆然不同。换做其他人,换了这身衣服到亲戚家做客,还是富贵亲戚,少不得要自怨自艾,带着几分别别扭扭的小家子气。
李语却神清目明,处之泰然。
他上面有庶长兄,下边有嫡出的弟弟,是李家第三代中最不显眼的一个。
说起来,他倒是不像李家人,没有李煦的算计,李诚的卖弄,也没有李鼐的忠厚,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
见李氏待他亲近,他就越发恭敬;见曹颙兄弟几个神色淡淡的,他也就眼观鼻、鼻观心,不去主动与曹家这几位表叔攀谈。
一顿中秋饭下来,就是看人向来挑剔的曹睿粤轿桓绺缢灯鹫飧隼罴摇氨碇丁保驳溃骸盎顾惚痉帧!�
只有曹项,同是庶出,见李语的谨小慎微,理解他的苦处,心中戚戚然。
同李语说了几句话,问了几句课业上的事,曹项又觉得庆幸。自己就算是庶出,还有生母可依,手足相处也是兄友弟恭。
李语十八岁,比李诚大五岁,按理说,应当兄弟二人一同下场才是。
但是李家只使人安排李诚乡试应试适宜,李语这边,听着功课也有小成,却不知为何没有下场。
瞧着李语这个脾气,也不像是能争的。
曹项随口问了两句,晓得李语没有参加县试、府试,也没有捐监生,还是白身,前两年开始协助父亲打理家庭琐事。
京城不少人家也是如此,嫡子继承爵位家业,庶子出面打理家族产业。
以庶子庶孙行仆从事,对于家主来说,是安心了。毕竟,再心腹的下人,也好外人;哪比用自家骨肉,叫人心里踏实。
对于庶子来说,却是悲哀之事,只能依附本家生活,有主子之名,没有主子之尊。前途没指望了,做得最好了,不过是落下点钱财。
待李语走后,曹颙听着两个堂弟对李语的评价,心里颇为唏嘘。
同小小年纪,就浑身心眼子的李诚相比,这个李语实是个本分的。不管是捐官,还是科举,若是他走仕途,说不定还有重振李家的一日。
李煦许是老糊涂了,执着嫡庶之见,宁愿培养狡猾成性的李诚,也不留心下这个庶孙。
虽觉得李语有点可惜,但是曹颙也没兴趣,去介入李家家事。以他的想法,巴不得躲得远远的,怎么肯往前面靠?
中秋节过后,曹颙回京的消息,亲戚之间也多得了音讯,少不得往来应酬。
曹颙原想将寻西席的消息传出去,托人打听,但是想了想,若是那样,亲戚长辈推荐的,自己倒不好意思好好挑了,还是算了。
所以,他就叫管家在京城官宦人家,打听谁家孩子大了,夫子要辞馆的,想从其中寻常妥当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