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甲丁”开头的帖子,是从他手中流出的。标着“甲”这张,他记得是给了福晋。福晋提过,是宜妃要的。一要,还是三张。
十六阿哥有三张朋亲的帖子,他往来的亲戚都有自己的帖子,多也轮不到他操心。
十六阿哥当时还不以为然,要说帖子,九阿哥手中可以六张。向他要,是什么意思?
怕不是宜妃的意思,是九阿哥的意思。九阿哥门下的商贾富户多,地位却有限,需要多几张帖子,也正常。
不过是个人情,十六阿哥没有多想,就将自己的帖子都送宜妃了。
这些买卖人,倒是舍得花银子。十六阿哥想到户部要拍出的那些布料,眼睛一亮,压在程家一家身上,总是不妥当。要是有人掺合,就更好了。
只是商贾人家,买这么贵的东西,留在手中赏玩,不是败家么?
持“甲丁—甲”帖子的这位,除了这字画,还标了一个唐朝的字画,开价比底价高三千两,两万三的价格。
十六阿哥看了,顿时抚额,看来这位的眼光倒是不差。那战国鼎同唐画,他之前都有留心,就是估价师傅,也没敢低估。
到底是哪个,买得都是这些雅物,就算是商人,也当算是儒商了。
五阿哥站在十六阿哥旁边,看到熟悉的帖子编号,笑着指给七阿哥看:“老七,我得了个对好梅瓶,天圣官窑的,正经好东西,待会老七可要好好看看。”
七阿哥笑着应了,视线落在自己投过标的几个物件上,没有自己的帖子号。上面的价格,远远地超过他给的价格许多。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十六弟。
这拍卖单子,第一张写的小物件,底价开得都低,看着就好像能占了便宜似的。后边的,就算有超过外头价格的或者持平的,也就不显眼了。
这银行的利润半数归内库,看来皇父因西北战事空了的银库又能富裕一阵子。
十六阿哥平素嘻嘻哈哈,不显山不露水,却能解皇父之忧,怨不得皇父宠爱有加。
少一时,笔帖式已经有将前几列抄写齐当。
掏出怀表,看看时辰将近未初,十六阿哥使人崔华捧着,带着几个大嗓门的笔帖式,到会场唱标去了。
这次买卖,与那边内务府的不同,不仅是暗标,而且还没有交押金。
不过,也不怕有人赖标,因为早在发帖子下去时,十六阿哥就有话交代了。赖标的话,从股东分红里扣等额的银子充当罚金。若是持亲友帖子的竞买人赖标,也要扣相关股东宗亲的分红印子。
会场这边,已经有人再催了。
见有人出来唱标,会场才安静下来。
没有人留意到,挂着“甲乙”的包房外,两个笔帖式的面色惨白,身上瑟瑟发抖,偶尔回头望向包厢的眼神,也带了几分畏惧之意。
会场中间的台子上,大嗓门的笔帖式已经开始唱标。
有性子急的,已经从包厢出来,站在包厢外头来听。得了标的,也不过笑笑;失了标的,也没有骂娘的。
都是有身份的人,多是龙子龙孙,自然也有所顾忌……
第852章 龙虎斗(下)
内务府仓库,拍卖会场,“甲申”包间。
十三阿哥端着茶盏,饮了一口,对曹颙道:“你才从内务府出来三年,就没人认得你,这般滋味如何?”
曹颙陪坐在下首,道:“内务府笔帖式多,更换的又勤。就是臣在内务府当差时,也就认识本堂那些。”
十三阿哥看似在感叹曹颙,实际上是感叹自己。堂堂一个皇子阿哥,沉寂十来年,难得出来一次,也没有几个人记得。
十三阿哥牢骚一句,自己也觉得没滋味,岔开话不提。
曹颙看着手中的单子,并没有户部那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绢帛。之前,他没想参合这个,就没有仔细打听,看来十六阿哥是另有安排。
今儿,他是被十三阿哥临拉叫来的。
十三阿哥大病初愈,气喘吁吁地过来,除了是想要看热闹,还想帮衬下王鲁生。
没错,正是山东日照王家家主王七爷。
王鲁生刚好昨日进京,原本到曹家拜会的,但是曹颙刚好不在家,两下里就没碰到。随后,他就往十三阿哥府请安。
因内务府南洋商道之事,十三阿哥府也算是他的半个靠山。
刚好郑沃雪来这边,向十三福晋报账。晓得外子的族叔来来,就到前头请安。
十三阿哥提及银行拍卖之事,他这边也是有请帖的,但是没有人上门来求,十三阿哥原也没打算去。
看到王鲁生,十三阿哥才改了主意,不说别的,就是户部压在银行的绢帛,也只有像王鲁生这样的商贾大户才能吃得下。又有南洋商道这一条,不愁销路。
要是解决了绢帛问题,也算是帮十六阿哥一把。
王鲁生自然无话,他这次进京,就是想要做些人情往来,好在南洋商道权限期满后继续挂名内务府经商。
绢帛锦缎这些,卖到南洋东洋,利润都很丰厚。更不要说,这银行是内务府名下的产业。
于是,十三阿哥次日就直接带上王鲁生逮了曹颙,一起过会场这边。因不耐烦见旁人,故意压着时间,过了巳初(上午九点),等众人都见了包厢后,他们几个才姗姗来迟。
外头唱标,已经唱了好一会。这标的卖价从几百,已经到上万两银子。
若是房宅田产这些,不算什么,换做是古董珍玩这些,连王鲁生这个山东首富也跟着乍舌,叹道:“到底是皇亲国戚,用一万多两银子买个小玩意儿,也只有京里才有人舍得。”
“典房质地的多,用这些古董珍玩做质押的也多。这才一万多两,后边还有底价两万、三万的……”曹颙拿起一张纸,对王鲁生道。
王鲁生虽是地方豪富,但是看着半点不显,没有像那些暴发户似的,满手的金镏子,镶嵌个金牙什么的。
进京之前,他在广州待了半年,面色微黑,加上穿得朴实,看着就像山间的农夫。
十三阿哥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看看穿着细步衣服的曹颙,商人不像商人,伯爷不像伯爷,倒是求个自在。
一时间,他倒是想开许多。
都被皇父晾了十多年了,怎么还沉不住气?何必在乎旁人怎么看,还是要自己心里舒坦才好。
会场上,唱标的笔帖式因高声半晌的缘故,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停顿了一下,又有个大嗓门的比帖式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