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两个通房,并不得曹寅所爱,李氏也待之平平,就没有抬举给名分。
却说马车里,天佑与恒生两个虽说不是头一次出门,但是出城还是第一遭。兄弟两个亦是穿着大毛衣裳,像个小肉球似的,满脸雀跃不已。
在祖父面前又不敢失礼,他们只能强忍下满心好奇,伸出小脑袋,恨不得贴在马车车窗上,巴巴地往外头看野景。
马车的窗户是一尺半长,一尺来高的格子窗,巴掌大小的棱格当中,镶嵌了玻璃。
“山,山……哥哥……”恒生看到远山,不由小眼睛发亮,小胖手指着远处,兴奋地天佑道。
天佑回头看了曹寅一眼,将祖父并无嗔怪之意,笑着对恒生道:“是山,父亲不是说,到了庄子,就带咱们到山上抓鸟雀么?不知是不是这个山。”
恒生歪着小脑袋,想了半晌,嘀咕道:“哥哥,父亲会飞么?”
天佑听他说这个,摇摇头道:“父亲又不是鸟雀,怎么会飞?”
恒生抓了抓后脑勺,不解地问道:“要是父亲不会飞,那怎么抓鸟?这人一到跟前,鸟雀都飞了……”
天佑也被恒生给说迷糊了,对于生长在宅门里的小公子来说,这摸鱼捕鸟实不能算是常识,不知道也是有的。
这从安定门到小汤山之间,原就有官道,这几年因为皇家修温泉庄子,这边的官道更是修缮得平坦笔直。因此,马车走起来,甚是平稳,并不比城里的青石板路差多少。
曹寅原是闭目养神,听了两个孙子的对话,睁开眼睛,不禁莞尔。
恒生刚好看在他,乖乖地放下小手,唤了声“祖父”……
马车外,曹颙已经来了兴致,同任氏兄弟两个指了指前面的一个路口,策马奔腾,比试身手。
“驾!驾!”嘹亮的声音,夹杂着马蹄声,在辽阔的原野上,传出甚远。
天佑与恒生两个听了,想要开门张望,又不敢,急得小猴子似的。
曹寅却不敢让他们见风,怕着凉了,了不得,板着脸,咳了一声,考校两个孙儿功课。
天佑这边尚好,恒生那边,就要抓耳挠腮,也顾不得再看赛马热闹……
……
皇宫,阿哥所。
十七福晋亲自奉药,十七阿哥接了,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汤,直皱眉。
“爷早点喝了,睡着发发汗。”十七福晋说道。
十七阿哥苦笑道:“都发了几日了,还不见好……”话音未落,就忍不住“咳”了起来,一时没拿稳药碗,已是落到地上。
碗摔得粉碎,药汤溅落,狼藉一片。
十七福晋见状,顾不得地上,探过身子,伸出手去,拍了拍十七阿哥的后背,好帮他咳得舒服些。
十七阿哥只觉得咳得喘不上气,咳得嗓子眼腥咸,才慢慢地止了咳。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药汤,十七福晋道:“好好的药,让我糟蹋了。不用再熬,晚上一起喝吧……”
十七福晋掏出帕子,帮十七阿哥擦了擦嘴角,道:“瞧爷说的,这是药,怎么能断?”
“太医院里的方子,少喝一碗、多喝一碗,又能如何?谁还指望真能靠这个治病?”十七阿哥冷哼了一声。
夏天生病之时,十七阿哥对太医院本就存了恶感;待八阿哥过世,他对太医院也就不再指望。
能救不救,同杀人有什么区别?
就算是皇子,遇到庸医,也要丢了性命。
只是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太多,十七阿哥虽不平,却不是他能出头露面追究之事。
十七福晋闻言,道:“那也不能硬挺,要是爷觉得这个方子不妥当,那咱们再传个太医过来瞧瞧?”
十七阿哥摇摇头,道:“不用了,折腾来折腾去的,没什么区别……”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就听由院子里穿来仓促的脚步声,随后就有内侍隔着门禀道:“爷,福晋,奴婢有急事禀告!”
十七福晋站起身来,看着十七阿哥,等着他示意。十七阿哥点点头,扬声道:“进来吧。”
那内侍进了屋子,跪禀道:“爷,福晋,方才公府使人往宫里传话,老公爷没了……”
十七福晋闻言,身子一软,已是站不稳,强扶了炕沿,才没有跌倒。十七阿哥将身上的被子揭开,翻身下地……
……
孙家,鸦儿胡同,孙家新宅。
曹颖坐在内堂,手里攥着帕子,脸上难掩忧色。
“大爷奉大老爷与大太太出城了?”曹颖听了婆子的告禀,已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这半个月,她实忙得紧,既要为丈夫延医问药,还得操心搬家之事。
因早就存了疑虑,怀疑是堂弟曹颙做的手脚,所以曹颖对家里“鬼打墙”之事,并没有什么惧意。甚至私下里,也存了幸灾乐祸之心,被丈夫欺凌这些年,也乐不得见丈夫多吃些苦头。
谁会想到,事情发展却是出乎她的想象。
孙珏的病,比想象中的重,几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开始时,他心浮气躁,有时还忍不住挥挥胳膊,打老婆两下出出气,没想到,只要动手,晚上“挨揍”的更凶。
三番两次后,孙珏也折腾的怕了,不敢再随便动手脚,这半夜被“打”得才轻些。
原以为是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孙珏就使人请道士到家里做了两场法事,却是丁点儿用都没有。
孙珏实撑不下去了,就使人高价在广化寺附近买了新宅子,急匆匆地迁居。
除了刚迁居那两日太平外,其他时间晚仍是“挨揍”。孙珏到底只是个俗人,对于鬼神之说也存了畏惧之心。
他一边打发人寻求高僧名道,一边拿了银子,使人去附近的寺庙里捐香火银子,祈祷平安。
因着急搬家,新宅子就买贵了,加上这大半个月做法师、吃药的银子,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看得曹颖也是着急。
曹颖这个时候也困惑,不晓得到底是不是娘家兄弟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