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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襄阳驻军营地樊城镇,面对着正在大步逼近新野的托明阿军,原本就人心惶惶的襄阳驻军更是军心浮动,襄阳驻军中数量众多的满蒙旗人也乘机大肆散播谣言,说是吴超越绝对不会管襄阳驻军,躲在襄阳城里的刘齐衔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襄阳驻军渡过汉水进城,襄阳驻军如果不赶紧举兵反正,肯定只会被吴超越当做弃子丢给托明阿故意歼灭。不断鼓动襄阳驻军哗变,也不管鼓动襄阳驻军干掉舒保和刘齐衔向托明阿请功,还有相当不少的满蒙旗人已经在商量怎么付诸实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顾众多同胞反对毅然加入吴军旗下的舒保当然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也不得不一再亲自出面辟谣,说是吴超越绝不会不管襄阳驻军,也表示吴超越绝不会故意让襄阳驻军白白送死。又拿出了好友多隆阿给自己的书信,让麾下的满蒙旗人知道荆州旗人的惨状,还有吴军将士又是如何保护荆州旗人,提醒自己麾下的满蒙旗人不要重蹈荆州旗人的覆辙,辜负吴超越的收容之恩,离开吴军队伍去给汉人百姓乘机报仇雪恨的机会。
没有真金白银为证的辟谣效果微乎其微,四月初五时,收到托明阿大军一万二千余人顺利抵达新野的消息后,总共只有两千来人的襄阳驻军顿时一片大乱,满蒙众将纷纷涌到舒保的面前,态度粗暴的质问吴超越的增援为什么还没有派到?舒保一再解释说受道路和距离影响,吴军增援应该还有一两天才能赶到,可满蒙众将却根本不信,还有不少人看向舒保的目光已经尽是杀机。
“舒将军,舒将军,增援到了!增援到了!”
帐外突然传来的欢呼声把舒保从四面楚歌中解救了出来,正在逼宫的满蒙众将张口结舌,焦头烂额到了极点的舒保却是惊喜抬头,冲欢呼着冲进来报信的亲信将领木拉奇问道:“来了多少军队?”
“两个哨,两百人。”
木拉奇喜笑颜开的回答,还竖起了两根手指头,结果舒保顿时呆立当场,其他的满蒙将领却是大声喧哗,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冲舒保怒吼,“舒保,听到没有?两个哨的援军!就两个哨的援军!这就你说的增援!”
“你们急什么?听我把话说完!”打虎儿人木拉奇大吼,先让众人安静,然后才笑嘻嘻的对舒保说道:“舒将军,吴大帅派来的那两个哨,不是来帮我们打仗的,是来给我们送武器的!你猜猜,吴大帅这次给我们送来了多少手雷弹?”
“多少?!”舒保赶紧问。
“五千枚!”
木拉奇张起了大巴掌,又大声说道:“另外,吴大帅还给我们送来了五十架掷弹筒,一千发炮弹!还有两百支不怕水的铜壳枪,五千发铜壳弹!”
刚才还喧哗得象菜市场一样的大帐内突然鸦雀无声,在场的满蒙将领没有一个不是瞠目结舌,也没有一个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突然有了毛病,更不敢相信吴超越能一口气给胜保送来这么多战场利器!以至于过了许久后,舒保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木拉奇,你这个兔崽子没骗我?吴大帅真这么相信我,给我送来这么多武器?!”
“这还不算。”木拉奇终于拿出了吴超越的大元帅公文,得意说道:“吴大帅还封你为直隶提督,命令聂兄弟那边抽调两千军队西进,交给舒将军你统帅指挥,让你率领军队北上,主动迎击托明阿那个兔崽子的乌合之众,拿下新野,建立襄阳外围屏障!”
木拉奇的话还没有说完,舒保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继而抹着眼睛泣不成声,木拉奇则又涎着脸说道:“舒将军,那五十架掷弹筒,你可别便宜别人,至少得给我装备一半吧?还有手雷弹,我的军队起码得分两千枚吧?”
舒保含着眼泪点头,当场同意了一直以来坚定支持自己的木拉奇提出的合理要求,然后舒保又重重一砸桌子,怒吼道:“全军备战!等吴大帅的援军一到,立即北上迎战托明阿!”
“还有,老子把话说清楚的,愿意留下的,从现在开始把嘴巴闭严,谁他妈的再敢说一句吴大帅的不是,立斩!愿意走的,从现在开始随时可以去投奔托明阿,除了武器和战马,什么都可以带走,老子还送路费干粮!但是到了战场上,别怪老子的枪炮手雷弹不长眼!”
在场的满蒙将领都不吭声,只是在心里纷纷骂道:“你舒保当老子傻啊?这个时候去投奔托明阿,叫老子挨你炮弹手雷弹炸啊?妈个巴子,五千枚手雷弹,一千枚炮弹,用不着刀枪见血,光靠这些玩意收拾托明阿那个王八蛋就足够了!”
心里嘀咕着,这些满蒙将领还情不自禁的想起,跟着舒保攻破托明阿之后,可以在战场上抢到多少战利品,发多少财,还有将来北方会空出多少官职。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们是亲戚?
为了不给吴军主力北上增援襄阳重镇的机会和时间,抵达新野的第二天一早,托明阿就急匆匆带着所部清军继续南下,沿白河东岸的官道大路直扑襄阳城。而此时此刻,聂士成从随州派出的吴军援军,连枣阳都还没能赶到。
托明阿所部清军的总兵力是一万两千人左右,其中装备精良的八旗骑兵占到了五千余人,余下的军队虽是托明阿与河南巡抚英兰坡从河南各州府征调拼凑而来的地方军队,却都是常年奋战在剿捻第一线的地方强兵,上过战场见过血,战斗力有一定保证,正面交锋硬撼捻军五旗的任何一旗主力都绝对不会吃亏。野外交战,这支军队一口吃掉舒保麾下那两千来点军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托明阿甚至还敢打包票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结束战斗。
托明阿不怕老朋友都兴阿的副手舒保,托明阿只怕吴超越麾下的主力精锐赶来增援,天津大战时,吴军士卒在枪林弹雨中列队而进的疯狂劲头,至今让托明阿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所以托明阿才一再要求清军全速前进,为了争取时间不惜让步骑军队前后脱节,为的就是要抢在吴军主力赶到襄阳之前击破舒保,夺取襄阳重镇。
还好,好消息一直不断,早在刚抵达南阳府时,就已经有好几个舒保军中的满人将领派遣密使与托明阿取得联系,除了表示愿意临阵倒戈帮助托明阿破敌之外,又向托明阿密报了无数的舒保军中机要,让托明阿知道了襄阳一带的兵权其实早被吴超越的大舅子聂士成控制,舒保手里能直接掌握的军队,就只有两千来点以满蒙旗人居多数的襄阳驻军。同时还让托明阿知道了襄阳知府刘齐衔从来就提出过让舒保军撤回城中驻扎,还是让舒保驻扎在汉水以北的樊城,对舒保所部的防范和不信任几乎是昭然若揭。
此外,托明阿甚至还知道吴超越不但始终没有给舒保派来援军,甚至都没有一道书信公文承诺一定给舒保派来援军。导致舒保麾下那些本来就不想给吴超越卖命的满蒙士兵更加不满,更加想要回到大清朝廷温暖而又开阔的怀抱,军心动摇之至。
正午将至,越过省界进入湖北境内时,前方终于传来了最新探报,结果让托明阿放声狂笑的是,胜保所部两千余人,竟然正在两河口东渡白河,看模样是准备主动北上迎战托明阿军。而大笑过后,托明阿也没敢过于的疏忽大意,赶紧又向细作问道:“吴贼军队可有给舒保派遣援军?”
“有。”细作如实答道:“襄阳城里的准确消息,吴贼大将聂士成从随州给舒保派了两千援军,但估计今天才能抵达枣阳,最快明天傍晚才能赶到襄阳。”
“从随州给舒保派援军?”旁边托明阿的助手武庆有些惊讶,说道:“聂士成疯了?放着枣阳的军队不调动,从几百里以外的随州给舒保派援军?”
细作当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托明阿却是呵呵一笑,冷笑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摆明了就是想让舒保白白送死,也根本就信不过舒保。”
武庆等将恍然大悟,托明阿则又得意说道:“如果本帅所料不差,舒保那个狗奴才主动渡过白河北上,不是被吴贼所逼,就是知道援军无望,赌气带着军队来和我们拼命,想单独和我们打上一仗向吴超越狗贼表忠心,让吴贼知道他是真心归顺。”
“托军门高明,肯定是这样。”副将惠成赶紧拍了一个马屁,又狞笑说道:“不过也没多少关系,不管是舒保那个狗奴才是被逼着来的,还是来和我们拼命向吴贼表忠心的,都没什么关系。如果他知道他的帐下,有多少满蒙将领早就暗中联络我们要投降……呵呵,他的脸色一定会非常难看。”
托明阿麾下众将一起疯狂大笑,托明阿也是得意微笑,然后才吩咐道:“传令前军马队,骑兵下马步行,节约马力。再给后队的陈金绶和鞠殿华继续全速南下,今天傍晚之前,一定要杀到樊城过夜!”
清军众将欢呼唱诺,立即依令而行,托明阿则是得意的眺望南方,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舒保军众将争先恐后临阵倒戈的精彩画面。
两支军队一支北上一支南下,互相努力之下,午时刚过时,舒保军和托明阿军便在白河东岸碰上了头。结果步骑混杂的舒保军立即排兵布阵,准备战斗,全是骑兵的托明阿军也没有立即发起冲锋,只是一边迅速备战,一边派了一名使者手打白旗南下,跑到舒保军阵前来招降。
“叛贼舒保,我家托军门宽宏大度,给你最后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放下武器投降,饶你不死!如若不然……!”
大喊到这里,清军使者顿了一顿,又大吼道:“惠成惠将军要我问问你,可还记得郧阳总兵瞿腾龙的宝刀?瞿将军被长毛杀害后,惠将军抓到了那个长毛,亲手用瞿将军的宝刀把那个长毛的心挖出来报仇!那把宝刀一直佩带在惠将军身上,今天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惠将军就会象上次一样,亲手用那把刀把你心挖出来!”
“呸!”舒保重重吐了一口浓痰,大吼道:“回去告诉托明阿,僧格林沁那个老杂碎勾结朝廷奸臣,杀害肃中堂,毁伤先皇灵柩,老子无论如何要亲手宰了他为先皇报仇,出老子受的窝囊气!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助纣为虐,迟早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聪明的话,马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老子一声令下,个个在劫难逃!”
不明白舒保带着两千步骑来战托明阿的五千铁骑怎么还有这样的自信,清军使者只能是执行第二个任务,冲着舒保麾下的满蒙将领大喊道:“八旗好男儿们,吴超越犯上作乱起兵造反,迟早死无全尸!舒保狗奴才逼着你们和吴超越一起造反,是把你们往死路上领,现在托军门的大军已到,用不着客气了,马上砍死舒保,率军投降,托军门一律既往不咎,还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托明阿和惠成等清军将领所期盼的情景没有出现,舒保军中本应该争先恐后倒戈投降的满蒙将领就好象没听到清军的招降一样,全都是目视前方,神情一个赛一个的坚定郑重,仿佛全都忘记了一见到清军就砍死舒保投降的打算——也看都不敢看一眼舒保本部骑兵手中的史密斯左轮枪,还有舒保亲信木拉奇军中的掷弹筒。
最后,一个曾经给托明阿献过请降书的满人将领为了表忠,还干脆拍马冲到阵前,手起刀落一刀砍死了清军使者,换来了舒保军中的欢呼雀跃,还有舒保的连连点头。
见使者被杀,勃然大怒的托明阿当然是立即命令惠成率军发起冲锋,正面冲击舒保军的前方步兵横队,心理优势十分明显的惠成也马上带着两千骑兵俯冲而上,嚎叫着气势汹汹的杀向舒保军正面。托明阿则得意举起望远镜,狞笑着观察冲锋效果,眼中也再次浮现了舒保军将领士卒争先恐后倒戈的美妙画面。然而,托明阿脸上的狞笑,却很快就凝固了……
让托明阿表情凝固的,当然是舒保军阵地前突然出现的五十架掷弹筒,托明阿在天津时不但见过吴军使用的掷弹筒,还亲手摸过仔细看过,也曾厚着脸皮向吴超越讨要过,只是因为吴军当时总共只有八十架掷弹筒才没能如愿。所以这会看到舒保军一口气直接摆出了整整五十架掷弹筒后,托明阿当然马上就傻了眼睛,脱口说道:“怎么可能?舒保的军队大部分是满蒙旗人,吴超越会舍得给他装备这么多掷弹筒?”
震惊之余,反应还算快的托明阿很快就回过神来,也赶紧就大吼道:“快敲锣,叫惠成马上撤回来!别白白送死!”
晚了,吴超越特意派给舒保的吴军技术兵,已经一起把炮弹装进了改进过多次的掷弹筒了,拉动底部皮带击发底火了,轻微的爆炸声中,五十枚小型苦味酸炮弹呼啸飞出,呈抛物线打进了清军骑兵的人群密集处,而此时此刻,清军骑兵的前队,才刚冲到舒保军阵前的两百米处,连想开枪射击吴军炮手都做不到。
猛烈的爆炸声当然随之在清军骑兵队伍中接二连三的响起,弹片横飞,火光四射,人仰马翻,清军骑兵的惨叫和战马的长嘶此起彼伏,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躺下两三百人。而吴军技术兵则面无表情,向机械一样的又把炮弹装入炮身,拉绳击发,炮弹接连飞出,更多的爆炸声和清军士兵的惨叫声也迅速的响彻云霄。
接连不断的苦味酸炮弹爆炸中,清军骑兵血肉飞溅,前摔后仰,鬼哭狼嚎,胯下战马不是惨嘶倒地,就是血肉模糊的发足疾奔,逃得到处都是。见此情景,在后方观战的清军骑兵当然是个个面无人色,牙关打颤,这边舒保麾下的许多满蒙将领士兵也是纷纷心惊肉跳,无不庆幸自己站对了位置跟对了人——不然这些炮弹说不定就是打到自己头上了。
面对着以前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吴军炮火密度,率先发起冲锋的两千清军骑兵当然是在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受惊的战马四处奔逃,大部分还直接掉头冲向了托明阿的后队。好歹也算吃过见过的托明阿不敢怠慢,为了不被惊马的马蹄踩成肉酱,只能是掉头就往来路狂奔逃命,清军众将纷纷率军效仿,舒保则是毫不犹豫的率领麾下仅有的一千二百余骑发起追击,把步兵留给亲信木拉奇率领尾随。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轮到舒保军骑兵装备的史密斯左轮枪大显身手的时刻,骑兵追击中,装备着金属弹壳左轮枪的舒保本部纯粹就是无敌的存在,一进射程就开枪射击,还可以不用装填弹药的连续开枪,象点名一样的接连放翻前方敌人,也彻底粉碎了清军骑兵一度试图发起的反击,把托明阿爱将武庆击落马下。余下的舒保军骑兵则一边羡慕的看着同伴手里的骑兵战利器,一边嚎叫着大打顺风仗,提着马刀象砍瓜切菜一样的砍杀心胆具裂的清军骑兵,为了表忠心和捞功劳,还一个比一个砍得狠,剁得凶。
最后,还是在北逃迎住了随后尾随而来的步兵大队后,清军骑兵才靠着步兵的掩护获得喘息机会,逃在最前面的托明阿一边命令步兵结阵拦截舒保军追兵,一边带着骑兵败军绕过步兵阵地,妄图收拢败兵发起反击。
战场经验丰富的舒保当然没有傻到带着骑兵去硬冲清军的步兵严阵,勒住马头收拢军队后,舒保先是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然后果断命令投弹手向前,轮流向清军的步兵阵地投掷手雷,炸乱清军步兵的防御阵形。而再接着,当看到舒保军骑兵象不要钱一样的把大量手雷砸进清军步兵阵地后,托明阿也顿时就带着哭腔嚎叫了起来,“舒保是吴超越的小舅子?他军队里怎么能有这么多好东西?”
步兵方阵能够抗住骑兵冲锋的唯一窍门就是队形密集,越密集效果越好,然而在舒保军接二连三砸来的手雷弹面前,密集的队形自然就成了清军步兵的噩梦,几乎每一枚手雷弹落地炸开,直接就能放翻一大片人,带着七八个甚至十几个清军步兵的小命,舒保军骑兵也只用了三轮投弹,就把托明阿麾下大将鞠殿华精心布置的步兵防马阵炸得七零八落,此前在剿捻战场上从没见过手雷弹的河南地方军队士卒心胆俱裂,争先恐后的撒腿逃命,眨眼之间就前队大乱。
没有了严密队形的步兵在骑兵面前自然是和待宰猪羊没有多大区别,舒保再一声令下时,一千多骑兵一起发足冲锋,就象烧红的刀子插进奶酪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把清军步兵阵地扎了一个对穿,继而又直接杀向刚刚整队完毕的清军骑兵,二话不说又是先抛出一波手雷。
“这仗怎么打?没法打!”
终于体会到了此前一再被吴军用先进武器完虐的太平军心情,托明阿也只能是继续拍马北逃,扔下步兵和无数的粮草辎重大踏步逃向新野,舒保则红着眼睛带领骑兵紧追不舍,口中不断大吼,“清君侧!杀僧格林沁狗杂碎!清君侧,杀僧格林沁!狗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