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心存父子早就知道没有一个朝廷大员不在垂涎湖北巡抚的肥差,翁心存父子只是没想到运气能这么好,偏巧赶上英法两国决定再次攻打广州城,所以他们弹劾吴超越的奏折,也马上就成为了柏葰等人手里的锋利尖刀!
“主子,奴才认为这一次绝不能轻饶了吴超越!此前吴超越就已经干过私携洋人深入内地的事,我主如天之恩,对他只是稍加训斥,他不但不知恩图报,相反还得寸进尺,益发胡作非为!此番再不严惩,国法何在?朝廷威仪何存?”
“主子,奴才认为必须严办吴超越!洋人猖獗,再攻广州,侵我土地,杀我百姓,皆是因为洋人认为我大清软弱可欺,此时严办与洋人沆瀣一气的吴超越,正可收杀鸡儆猴之效!”
“皇上!微臣请旨携三尺剑,斩通夷奸贼吴超越首级,悬之辕门,警天下夷贼,请皇上恩准!”
“严办吴超越,臣附议!骆秉章不过是私携洋人到湖南,就被革去巡抚职位贬为知府,吴超越居然公开纵容洋人在湖北肆意游窜,布教购房,若不严惩,法理难平!”
“臣也附议!吴超越该杀!”
面对着满朝的喊打喊杀声音,就连肃顺都不敢随意开口为吴超越开脱罪名了,更别说不如肃顺得宠的载垣和景寿等人。而让肃顺更加警惕的是,他的死对头柏葰这次居然没有马上跳出来对吴超越喊打喊杀,很明显是在憋什么坏水。
结果也不出所料,等喊打喊杀的声音告一段落后,柏葰柏中堂果然站了出来,叩首说道:“皇上,吴超越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虽然罪证确凿,但湖北能有今日稳定局面,吴超越也功不可没,所以奴才斗胆,奏请主子法外开恩,准许吴超越将功赎罪。”
“柏大人,吴超越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铁证如山,罪不可赦!有何恩可加,他又能如何将功赎罪?”
这句话让肃顺的心头又是一紧,因为说这话的人是吏部螨尚书全庆,是柏葰的心腹党羽,他站出来反对柏葰,自然是在帮柏葰酝酿更狠的毒招。然后不出所料,柏葰果然马上就回答道:“皇上,奴才奏请将吴超越官降三级,改调广东团练大臣,办理团练抵御洋夷,如此既可让吴超越证明心迹,又可以借助吴超越的善战之能,御洋夷以国门之外!”
金銮殿上到处都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没有一个官员不在钦佩柏中堂杀人不见血的狠招,正在盘算如何收拾吴超越的咸丰大帝也是眼皮子一跳,心中大动,暗道:“这主意不错啊?让吴超越回老家去办团练,既处治了他,又可以逼着他和洋人一刀两断,继而还可以用他来打击洋人的势头,一举三得的妙招啊?”
也幸亏了咸丰大帝不想借这件事狠整吴超越,吴超越才侥幸逃过一劫——上次借洋人的事狠整骆秉章,咸丰大帝的真正目的是想拆散危及满清朝廷有力控制湖广的督抚组合,现在治政得力的骆秉章已经被调到了山东,咸丰大帝当然不想再干掉同样得力的吴超越。同时也多亏了肃顺和载垣等人的苦苦求情,提醒咸丰大帝说老翁家和老吴家有血海深仇,不排除翁心存是在污蔑报复,吴超越肯定当场就要被撵回老家去从头开始了。
然而就算被肃顺等人暂时拉住,决定改日再议,回到了后宫后,咸丰大帝还是对柏葰的提议十分心动,意欲采纳。然后到了准备做活塞运动的时候,咸丰大帝把柏葰的好主意告诉给了他的心爱宠妃,咨询心爱宠妃的意见。
吴超越收了一个好侄女,关键时刻,心爱宠妃坚决站在了吴超越一边,向咸丰大帝发出警告道:“皇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如此!柏葰此议祸国殃民,若让吴超越返回广东办理团练,后果必然更加不堪设想!”
“请皇上想想,如果吴超越为了通夷之事被罢官降职,撵回家乡办理团练,那吴超越会怎么想?洋人会怎么看?到时候就算吴超越没有悖逆之心,洋人也必然会认为吴超越有拉拢扶持的价值,生出借助吴超越侵夺我大清江山的念头。张邦昌的教训,难道皇上你就没有想过?”
“还有,即便臣妾认为吴超越肯定会忠于大清,忠于皇上,拒绝洋人拉拢,办理团练和洋人血战到底,可皇上你又能得到什么?臣妾的父亲曾经与吴超越并肩作战,知道他之所以战无不胜,靠的就是他从洋人手里买来的洋枪洋炮,吴超越去广东办团练和洋人打,洋人还会再卖武器给吴超越吗?吴超越还能再象以前战无不胜吗?”
“届时战事扩大,我大清在平捻剿长毛的同时又得和洋人再次大打出手,国库还能承担吗?大清还有多余的军队可以调派抗夷吗?”
听了心爱宠妃的这番见解,咸丰大帝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庆幸道:“爱妃所言极是,也亏得朕今天也觉得有些不对,没有接受柏葰的提议,不然的话,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就凭你,也能发现有什么不对?”
宠妃心中鄙夷,光溜溜的身体却缠住了咸丰大帝不断摩擦,咸丰大帝明白宠妃意思,便淫笑着上下其手,然而就在咸丰大帝准备把小烟蒂插进去的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御前太监安德海的声音,“主子,花沙纳的密折到了。”
听到这话,咸丰大帝连裤子都没穿就已经跳了起来,水流滚滚的宠妃心中暗恨,可是又知情识趣不敢打扰咸丰大帝观看地方督抚的机密奏折,只能是光着屁股在被窝里等待,也仔细观察咸丰大帝的神情反应。
“……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北,湖北不可一日无吴超越。臣才薄能浅,若无吴超越辅助,湖北绝不能维持今日局面……”
“……臣愿以满门性命担保,吴超越绝无逆意……”
光是听到咸丰大帝忍不住低声念出的这两句话,宠妃就知道她的吴叔叔已经过关了,也忍不住对咸丰大帝更加的暗暗鄙夷了,“蠢货!与其派官文和花沙纳轮流监视,倒不如先把吴超越一家扣在京城,然后把湖北军政大权一起放给吴超越,一边逼着吴超越把长毛往死里打,一边在他背后布置重兵监视!”
“还有,这么大的事不能自己拿主意,非要听取奴才的密折建议,做事这么没主见,难怪这么长时间都剿不完长毛!”
就这样,那怕第二天收到了广州急报,说是英法军队已经轻松拿下了广州城并抓走了两广总督叶名琛,在大发雷霆的情况下,咸丰大帝也仍然还是断然拒绝了把吴超越改调为广东团练大臣,下旨给了吴超越仍留原职待参的处分,又断然拒绝另派钦差到湖广查办吴超越的建议,决定让湖广总督花沙纳直接查办此案,据实奏报,从严处理!
末了,咸丰大帝还很随意地说道:“顺便给吴超越下道旨意,明白告诉他,本来以他在湖北的政绩功勋,这次朕是打算给他升官了,但是为了惩罚他与洋人过从甚密,他的升迁调动罢议,给朕老实在湖北再干一任巡抚,以示薄惩!”
听到这话,每年都能通过吴超越在湖北捞到无数好处的肃顺和载垣等人当然是山呼万岁,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柏葰和穆荫等军机大臣则是面面相觑,一起在心里嘀咕道:“这也叫处分?主子别的本事不行,偏袒包庇的手段,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即便没必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湖北巡抚吴超越牧守湖北期间,勤政爱民,忠君爱国,功勋卓著,三年考绩皆为优异,本应升迁赏拔。然吴超越不修威仪,与洋夷来往过密,大失朝廷官员体面,故罢议升迁,夺头品顶戴,以示薄惩,吴超越仍留湖北巡抚任上,戴罪立功。钦此。”
“微臣吴超越领旨,谢主隆恩。”
如愿以偿的得以留任湖北巡抚,尽管心里都已经乐得恨不得跳起来大声唱一出十八摸,可因为亲自来朗读圣旨的湖广总督花沙纳还没离开,吴超越还是装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向花沙纳问道:“花爷爷,听圣旨里的口气,皇上这次真想再升我的官?”
“废话,圣旨里说得明明白白,这次你本来可以升迁赏拔的。”花沙纳呵斥道:“就是因为你和洋人来往得太多,对汉口的洋人太过纵容,所以皇上才拒绝了老夫对你的保举。不然的话,今天说不定就是升你做两江总督的圣旨了!”
装模作样的惋惜间,心花怒放的吴超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些真面目,叹息道:“也罢,继续留任湖北巡抚也好,起码钱粮武器有保障,等我把军队水师练好,把武器弹药储备充足,就亲自带着兵去打安庆江宁,把我的两江总督挣回来!”
“这句话还象个样。”花沙纳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不过在之前,还有件紧要的事,安徽团练大臣翁心存弹劾你纵容洋人在湖北胡作非为,还允许洋人在大冶买房子置地居住,朝廷要老夫负责查办。关于这点,你如何交代?”
“回花爷爷,翁心存是挟私报复,栽赃污蔑!”吴超越想不都想就回答道。
“真是污蔑?”花沙纳严肃看着吴超越的眼睛问道。
“真是污蔑!”
吴超越斩钉截铁的回答,眼中却尽是笑意,花沙纳板着脸冷哼,吴超越笑得更加开心,然后花沙纳也装不下去了,抬腿踢了吴超越一脚,笑骂道:“小混蛋,为了你,老夫这次得犯欺君之罪了,说,怎么感谢老夫?”
吴超越赶紧叫人拿来银票,花沙纳则摆了摆手,看都没看面前的银票一眼,说道:“老夫知道你不会缺这个,但老夫需要的不是这个,湖南那边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你得帮着老夫尽快把湖南的事解决了。不然的话,湖南的事如果影响到老夫的位置,让老夫丢了湖广总督的官职,以后老夫就是想继续照顾你也是有心无力了。”
的确很感激花沙纳对自己明里暗里的照顾提携,吴超越便也对花沙纳说了实话,说道:“花爷爷,晚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湖南还有很大希望把长毛全部铲除或者全部驱逐出省,恢复以往的太平景象,但是如果不把文格换掉,这点真的很难做到。”
“一定要换文格?”花沙纳皱眉问道。
“一定得换!”吴超越答道:“湖南这几年被掏得太空,百姓负担太重,骆抚台在的时候,他把湖南的大小官员看得紧,自己又为官清廉,以身作则,老百姓即便有怨气也不好意思发。”
“文格呢,自己贪不算,还纵容湖南的大小官员一起贪,上上下下联起手来把湖南刮得天高三尺,老百姓还能继续忍下去?湖南又是偏远之地,民风彪悍,没长毛闹事都还不容易治理,现在长毛已经打进了湖南,想闹事造反的百姓有了带头人主心骨,再想彻底平定湖南就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晚辈认为,湖南巡抚一定得换,换一个清廉正直的巡抚,狠狠整治一下湖南官场的风气,安抚百姓与民休息,断长毛在湖南盘踞流窜的根,然后我们再想把长毛驱逐出省或者彻底铲除,才可以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知道吴超越说的是心里话,花沙纳便也对吴超越说了实话,叹息说道:“老夫何尝不知道湖南变成今天的模样,文格那个狗杂碎要承担主要责任?老夫又何尝不知道如果撤掉文格,换上一个清廉正直的巡抚好好治理一番,湖南的局势肯定会有大的起色?”
“但是想撤换文格,谈何容易啊?他可是正黄旗的包衣奴才,世代官宦,跟无数朝廷大员和贝勒王爷沾亲带故,在朝廷里有着无数盘根错节的关系,想把他扳倒革职,就是老夫也没这个把握做到。”
“退一步说,就算老夫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扳倒了文格,谁又敢保证下一任湖南巡抚是个清官廉吏?赶走吃饱的豺狼换来一条饿狼,湖南百姓只会更倒霉!老夫走运,督管湖广时,碰上了你和骆儒斋两个既清廉又能干的巡抚,所以什么事都不用过多操心,然而再想让朝廷找出第三个象你们这样的巡抚来,真的是比登天还难了。”
说罢,花沙纳又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恨恨说道:“最可惜的就是骆秉章,治理湖南的一番心血,全都败坏在文格那个狗杂碎手里!不然的话,骆秉章如果还在湖南,湖南又何至于有今天?”
看了看花沙纳日见苍老的模样,亏欠花沙纳颇多的吴超越难得有些良心作痛,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超越终于还是抛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主意,说道:“花爷爷,如果你不想再冒险撤换文格,又想赶紧解决湖南的问题,那晚辈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花沙纳抬头问道。
“你老人家亲自督师湖南!”吴超越沉声回答道:“你亲自率军去湖南督剿长毛,既可以警摄湖南的贪官污吏,又可以就地解决湖南的民生负担问题,逼迫文格改弦易张,与民休息。除此之外,你亲自到了湖南后,还可以帮助湘军和楚勇解决粮饷难筹的问题,让湘军和楚勇重新发挥平叛主力的作用。”
花沙纳盘算不答,吴超越则又说道:“花爷爷放心,晚辈会派三千抚标随你到湖南剿匪,有晚辈的抚标在手,你既不用担心自身安全,又可以在湖南战场上有精兵强将可用,确保战事无虞!”
花沙纳万分心动,迟疑着说道:“容老夫考虑几天,湖北是中原枢纽,与各地联络方便,老夫如果去湖南,再想保持和中原各省的畅通联络就做不到了,所以老夫得仔细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