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将军也觉得不简单了,摸着下巴问:“你乃殿前班值,也就是说你身上发生了状况,这事可大可小。若非涉及大能耐者,那岳老三也是老江湖,他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你出手?”
至此徐宁红着眼睛跪在地上道,“请大帅看在是禁军一脉的份上救我全家,只因……只因那岳老三是张小国的人,张小国是武痴,专爱收藏兵器盔甲,看中了我徐家的传家命根子。”
“张小国……”
杨将军也不禁眉头大皱,迟疑着问道,“是张步帅那个长子?”
“正是他。”
徐家夫人愤愤不平的样子猛点头。
“……”
旁边的张子文觉得圈子真小,这汴京城里什么七七八八的事,像是最终都能转到这么几人身上去?
眼见杨将军脸色阴晴不定,徐家夫人又赶紧道,“都是禁军一脉,还请杨守威大帅务必搭救家夫才好?”
“本将和张步帅,和张小国都不熟,虽然认识却谈不上交情。”
杨守威道,“这种情况本将出面做个和事佬,应该可以的,这面子张家理应会给。但你们也说了都是禁军一脉老兄弟,我一但拦下了这事,就算剥了张步帅家的面子,所以也需要打点。”
又摸着下巴迟疑少顷,杨守威伸出两个手指,“本将需要两千贯才能摆平这事。”
“这……”
徐宁为难到了极限。
徐夫人红着眼睛道,“请大帅体谅体谅,家夫职俸不高,平素在皇城当差也不敢越线,基本没油水,实在难以拿出这么多钱。”
杨守威一听就不高兴了,“就这态度还想解决问题,还想保住盔甲?你徐家不是还有祖宅,有祖田吗?”
徐夫人急忙摇手道,“这些万万不能动。”
杨守威嗤之以鼻的模样,“没有什么是不能动的,仅仅一个岳老三不就把你们逼得没路走了?随便你们,不愿意的话我杨守威当然不勉强。”
话说到这里有些僵化,杨守威扭头看着一边的张子文哼了一声,“毛头小子你来说说看,本帅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
张子文有些愕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就是问你,你站于此处听了这么久,不会是聋了哑了吧?”杨守威不高兴的样子。
“你……”
张子文就算脾气好也难免有些脸黑了。
徐家夫人赶紧介入打圆场,“大帅容禀,这是读书人,午间妾身被岳老三等人要挟,乃是此小先生急公好义出面解围,于是请来家里吃顿酒肉表一下谢意。”
杨守威不禁眉头大皱,尼玛开始以为这小子是徐家子侄便不在意,却想不到是个外人,还仍由他听了这些事?
无奈京城的读书人一般也不怎么好惹,倘若闹大了,国朝一向护读书人,真会被开封府过问的。
于是杨守威又暂时耐着性子,也不看张子文,问徐宁道,“你一言可决,想不想办了这事?本帅和你家原本也没什么交情,你若不想,其实本帅也不想惹这些腥气。”
言罢傲然一笑,抬起茶碗喝了一口。随即却又把茶水喷在了旁边地上,嘴巴没说却皱着眉头,一副“这也叫茶”的样子。
再看看桌子上这些粗茶淡饭,没什么胃口,又见张子文犹如个愣头青似的独自在吃喝,杨守威更是反感,把筷子砸在桌子上,“不吃了。”
杨大帅一给脸色便吓得徐宁夫妇背脊都发凉,却是以她们温吞的心性又不好意思说张子文。
最终徐宁舍不得放弃事业,也舍不得放弃祖宅,更舍不得放弃盔甲,咬牙道,“大帅,不若咱们这样。祖宅和祖田卑职决计没脸卖的,否则将来无缘见祖宗。手里略有些家财但也不多,有八百贯积累,先把这些交给大帅,徐宁承诺以三年为限,再给大帅八百贯?”
杨守威一副掌握人生死的判官模样,摸着下巴迟疑。
第19章 如雷贯耳的张小国
最终也不想逼死徐家,知道在殿前班值没什么油水,还不如一个城门小巡检,便勉强哼了一声,“行吧这就说定了,一千六百贯就一千六百贯,其中一半分期支付,都是禁军一脉兄弟,本帅也不想再算你利息了。”
“谢大帅赏脸。”徐家夫妇急忙感恩戴德。
“你们……真打算接受这事?”
张子文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两夫妇。
她们当然不想接受但又能如何,便也不敢说话,只是相视一眼各自苦笑。
“干脆我只收一千贯,帮搞定这场另类官司你们觉得成不?”张子文道。
杨守威终于大怒,一掌拍在桌上上,结实的实木桌面上便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屁孩,给老子滚一边去。看在你细皮嫩肉又是读书人份上不想打你,但你最好管好嘴巴。别瞎几把满口跑马。”
杨守威冷冷道,“听懂了吗?”
徐宁急忙又抬起酒一个劲的请大帅消消气。而徐夫人则近乎哀求的看着张子文,用眼神示意别在说话了。
“哼!”
杨守威也真不想节外生枝,便不理会张子文了,起身道,“这便走吧,带本帅去张小国处走一遭,本帅若不去露这个面你们基本就完了,你们自己绝对摆不平这事。他是什么本帅还是挺过些的。”
徐宁当即千恩万谢,跟着出门。徐夫人则留守在家里。
出来走了几步,杨守威回头又发现张子文鬼鬼祟祟的跟着,不禁一阵恼怒,寻思这傻逼书生还真尼玛书生意气呢?
但也不想说,既然不是亲戚他总不能犊子留在徐家,出来后也总不能限制他走哪条路。
就此杨守威怀着鄙夷的神色冷哼一声,却也不管他了。
徐宁也基本是杨守威这心思,同时还多了一层让张子文见证的心思,所以见他跟着不但不反感,还比较感激……
进入文峰,这时间正是热闹的时候。
恰好也是王思怡专场,她一边唱一边眉目传情注视四方,发现张子文进来她有些意外神色,由此唱的节奏也不经意的发生了一点偏移。
张子文暗暗觉得好笑,以这妞的素养居然会出现节奏偏差,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纠结是否付钱?
就此干脆找个空位坐下来,想等着看她会不会“想起来”之后便主动付钱。
而徐宁杨守威他们则朝三楼的一个包间去。
三千贯不多不少的,算后世购买力的话是几百万吧。多少当然是相对的,对她这级别的人气明星大腕,遇到事扔个几百万摆平,其实也并不算太多。
喝了一杯茶,正值王思怡一曲唱完,她像是想过来交代点什么事。
不过这时却从三楼某包间传来了争吵声,听着还比较激烈。
“四九,咱们上去看看。”张子文便起身了。
王思怡听闻声音当然知道是谁争吵,为此有些担心,却是没能说上话,只能目送他那单薄又弱鸡的背影慢慢消失于楼梯间,轻叹一声……
三楼包间门口是岳老三带着几个流氓站着守卫。
岳老三见这家伙又来,就有些头疼。
不过这家伙现在像是跟随杨守威一起来的,这么一弱鸡也不怕他进去翻天,便也没多管,让张子文进去了。
房间人很多,杨守威坐在一边。另一边是个三十不到的魁梧年轻人,正漫不经心拿着一把小尖刀切割羊肉,又用刀尖刺住送入嘴巴吃。
他相对于这时代的打扮显得很奇特前卫,穿着花布褂子,露着两条肌肉铁扎的手臂,手臂上全是栩栩如生的刺青。听他们语气这人就是张小国。
在这之前听八面玲珑的富安说过他的事,大抵就是:汴京的白天开封府说了算,晚间这人说了算。
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但许多人都这样传,也就代表了他的高调。
“小国贤侄就这么难说话,都是禁军一脉兄弟,有必要闹的这么僵?”
杨守威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沉声道。
张小国像是没听到,吃饱喝足后,用尖刀漫不经心的剔牙少顷,抬起茶碗喝了一口,稀里哗啦的漱口后,有个肌肉男小心的抬来痰盂伺候着。
噗——
一口水喷进痰盂后,张小国又半闭着眼睛扭动了一下宽厚的脖子。
这样一来导致大堂屋内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更没人说话了。
杨守威有些恼怒还尴尬,却真没料到他这么不给面子。虽然他爹乃是侍卫步军司老大(禁军三大司令部之一),职级比杨守威高两级。但步军司不是殿前司的领导,实际上殿前司血统更高更得宠些。并且他张家不是将门勋贵,资历名声无法和杨家相比。
在这之前虽然和这人不熟悉,但杨守威觉得自己出面的话,哪怕就是和张都指挥使直接谈,也应该要给个面子才对的。却真没想到,张小国爱谈不谈的这德行?
“贤侄,本帅和你父亲也算同殿为臣,怎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给面子吗?”杨守威皱着眉头道。
张小国沉声道,“明知道我对这东西志在必得,而你和徐宁非亲非故谈不上交情,你却也敢来对我开口?杨都虞侯,到底是我不给你面子,还是你来挡我张小国的路?”
“你……”
杨守威顺着他的思路一想,还真有些尴尬了起来。
但又害怕别人误会为怕了他步军司,杨守威只得强撑道,“贤侄说的话……自是有些道理的,不过我杨某人既然来了,以商量的语气对你开了口,你却一点脸色不给,真的不把我殿前司、不把我杨家放在眼里吗?”
张小国先凑在一个属下耳边低声几句,待属下离开后,这才看着杨守威冷冷道,“你这就迫不及待的代表殿前司了?说的你杨家有多了不起,将门不过三代,自杨文广后你到是说说看,你杨家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和地位吗?”
杨守威勃然色变,猛的把手按在桌子上起身盯着他。
张小国也把浑身肌肉绷紧了,但仍旧不紧不慢的道,“杨帅这是要合手?”
第20章 不怕事大吗
杨守威是真的怒了,实在也丢不起这样脸,还真尼玛想合手(比试切磋)。
却是低调站在从厅堂边角处的张子文觉得隐约有些问题,这形势杨守威有点像是套路了,这个所谓的张小国像是在有意激怒。
于是张子文不经意的说了句:“不看不出来他摆明要坑你杨家?”
这声音一出,厅里的众多人面面相视了起来。
张小国微微色变,猛的回头喝道,“谁在说话!”
鉴于这房间人很多,有地痞流氓,有步军司亲军,又有殿前司亲军,就此纷纷握住刀柄相互看,却也不知是谁在说话。
徐宁险些吓死!
当然听出是张子文说话。他愿意以太学生身份来见证很让人感激,但徐宁也实在头疼这家伙的闯祸能力。
这眼看着堂屋里全是武人炸药桶,徐宁害怕乱了起来出事,于是靠近张子文,打算有事的时候保护他不被人家一回合就打杀了。
徐宁又极低的声音道:“小先生切莫在乱说话。”
杨守威听出是张子文说话,来不及恼火,相反多了个心眼。这小子像是说的有些门道,仔细一想,现在禁军内部各大佬,还真有很多人在窥视着殿前司空缺的职位。
对军伍人士而言,殿前司就是最好的部门,拥有最多的资源和最尊贵的血统,做了殿前司都指挥使,对军人也就等于“登入青云”升到顶峰了。
但偏偏通行规则里,殿前司职位最优先考虑的、还是殿前司系职级差不多的人,也就是说,提升杨守威为副都指挥使、代理殿前司工作,其后找个机会补上军功,等资历更老一些的时候转正,这样的可能性最高。
就此杨守威脸上阴晴不定,越深入想,觉得越有可能是张小国他们在设局,万一在这用兵如火如荼的国战时期,被扣个勋贵勒索步帅儿子的帽,虽然依照规矩很难坐实,但给相公们留下惹是生非的印象后,不降职就好了还想升职?
想明白后,杨守威顾不上掉面子的事了,铁青着脸一句话不说的就想离开。
徐宁也头皮发麻。
“这么容易就要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