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和吏部不用多说,是实打实的职能部门,再怎么变革,都不会被边缘化,礼部也不会被淘汰,虽然存有调整的可能,但礼部多为闲官,养老官,这部分人缺乏太强烈的进取心,以观望为主。
真正惊惶不安的,还是兵部、翰林院、国子监、负责寿宴的光禄寺等前途不明的衙门。
既然对方是有组织的,李信没必要亲自上阵,这既是自降身份,也是做好万一言语不敌,尚有转圜余地的准备。
李信望向了钱谦益,目中带着催促之色!
钱谦益心里格登一下,凭心而论,他对于杨廷麟等人的主张还是很支持的,但问题是,他在内心深处畏惧李信,水太凉的阴影挥之不去,而且担当礼部尚书,身处高位,也算是即得利益集团成员,他舍不得放弃现有的一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被道学骂惨了,被认为在立场上倾向于李信,哪怕他指责李信,也不会再被接纳,又何苦要与李信唱对台戏,落个两头不讨好呢。
于是暗叹一声,拱手道:“路光禄此言,老夫不敢苟同,《宋史》卷三十七明确记载:监察御史沈继祖劾朱熹,诏落熹秘阁修撰,罢宫观。
意为南宋宁宗庆元二年劾朱熹十大罪状,诸如不敬于君、不忠于国、玩侮朝廷、为害风教、私故人财等等,为害风教即指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及家妇不夫而孕,路光禄怎会对宋史视而不见?”
“哼!”
路振飞怒视钱谦益,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就差当堂骂出走狗,叛徒了。
钱谦益也是老脸皮厚,继续道:“沈继祖主张将朱熹斩首,以绝朱学,这就是著名的庆元党案,侧证所谓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案子在当时弄得朱熹声名狼藉,十大罪状其中有多少是欲加之辞,我们不好判断,但可以相信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真实不虚,因为以朱熹的身份,无人敢告假状。
当时朱熹经宰相赵汝愚推荐,出任焕章阁侍制兼侍讲,是皇帝的顾问,也是皇帝的老师,是最贴近皇帝的身份,如若缺乏确凿无疑之佐证,谁敢诬陷?谁能诬陷?
更何况朱熹兼具一代大儒与宗师的双重身份,只有他以道德衡量别人,从此人对待严蕊一案中,可以看到他的嚣张拨戾,他的弟子遍布天下,他有嚣张的本钱。
故此,老夫可以猜测下朱熹的心理,或许是他以为没有人敢难为他,同时,倘若没有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的事实,朱熹很容易反驳,进而对其它罪名予以否认,但是朱熹没有否认。
一个以道学扬名,注重气节之人,实难想象,面对苛责,竟不作辩解,只上表认罪说草茅贱士,章句腐儒,唯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并承认自己私故人财、纳其尼女等数条,声称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表示要悔过自新,宋史记载的明明白白,路光禄有何话可说?”
第四二一章 平反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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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还是有些名声的,一看连钱谦益都站在李信一边攻击路振飞,吏部侍郎林栋隆也哼了声:“钱尚书所言甚是,朱熹纳妾为尼确有其事,此关乎气节人品,连朱熹都坦然认之,怎还有人视若不见?老夫不明白,是故作不知,还是发现了有利于朱熹的证据?若是后者,还望指出。”
杨廷麟辩道:“因庆元党案,朱子被弹劾挂冠,理学威风扫地,被斥为伪学,朱子被斥为伪师,学生被斥为伪徒,宁宗又进一步下诏,命凡荐举为官,一律不取伪学之士,似乎一夜之间,理学被打上了歪理邪说之烙印。
不过孟子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真实与否,我们没法探究,在朱子过世九年之后,宁宗为之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声明其学说非伪学,理宗更颁诏追赠朱子为太师、信国公,把朱子列入孔庙从礼,并把他的《四书集注》列入学官法宝之教科书,倘若朱子真是那般不堪,宁宗理宗父子为何态度大变?”
钱谦益道:“宁宗理宗为朱熹平反,盖因帝王之术所需,南宋年间,人心浮动,朱熹主张存天理,灭人欲恰可作安定人心之用,况且几百年来,理学弊端日益显现,故才有心学兴起,摄政王爷顺应天时,移出朱熹像,有何不妥?”
路振飞冷哼道:“再是帝王之术,也不能枉顾道德,宁宗理宗为朱子平反,正是说明了朱子在私德上并无瑕疵,只是无端被人污蔑罢了。”
这就是不讲理了,路振飞仗着年纪大,摆出一幅不讲理的模样,反正历史这玩意儿,自李世民强索起居注起,就失去了古史官秉笔直书的公正立场,史书的记载,未必真实,没记载的事,也未必没发生过。
“好了,好了,莫再争论了!”
李信一看杨廷麟一派开始撒泼打滚,就知道讲理再无必要,事实上明朝官员经常使这招,胡搅蛮缠,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众人纷纷向上看去。
李信道:“朱子私德是否有亏,争论不休,我说他品行不端,但有人不承认,也就是说,是个争议人物,诸位可有异议?”
杨廷麟等人相互看了看,李信给的结论,看似还是挺公正的,宋史明确记载的事情,在没法否定宋史之前,他们不好否认,只得纷纷道:“无异议。”
“好!”
李信点点头道:“争议人物,有言好者,有言过者,既便不论功过是非,也不适宜供于文庙中,受天下学子祭拜,朱熹像应即刻移走,俟日后为之证得清白,再行商讨是否将其移回。”
“摄政王爷……”
杨廷麟还要说什么,李信已打断道:“你既然认为朱嘉受人污蔑,那本王就命你与路振飞及沈迅三人成立朱嘉平反工作小组,只要你们的小组能拿出真凭实据,令天下人信服,本王可下令,恢复朱熹名誉!”
“这……”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真是好手段啊,几百年前的旧事,上哪儿去找证据去为朱熹恢复名誉?这就等于把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指派去做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差使,三人的仕途从此断绝,还不好在这事上挑李信的刺。
因为李信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啊!
他们想为朱熹翻案,行,让你翻,你去找证据来!
三人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曹化淳也是见识到了李信的手段,越发的不敢造次,低喝道:“还不快向摄政王爷谢恩?”
“谢……谢过摄政王爷!”
三人昧心施礼。
“还有何事要奏?”
李信向下面问道。
实际上今日重开科举之议属于突发事件,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在大朝会上奏事,群臣相互看了看,无人说话。
“退朝!”
李信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因他还不是皇帝,没什么排场,大明由摄政王监国也是独他一份,从无先例可循,礼仪方面自然不用讲究,也就是柳如是、王瑞芬、费珍娥与窦美仪,及曹化淳、王承恩领着一众太监跟着离去。
杨廷麟见李信走了,悲痛的大叫道:“我大明不仅两百余年来传下来的江山将易主,就连圣人也要移位啊,嗟乎,嗟乎,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朱熹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李信强行把朱熹像从文庙中移走,并不是人人赞同,但是能留下来为李信效力的,本身在气节上已经有亏,直谏的底气不足,而且李信有强兵,有威名,更重要的是,李信捏着钱袋子,一个人再食古不化,也很难和钱过不去。
李信在表面上,虽然作甩手掌柜,却始终紧握着军权和财权。
史可法瞪了杨廷麟一眼,冷声道:“你等若是心系前朝,可往吴孟明处登记,将来随崇祯皇爷同赴海外,摄政王并未强迫你们,去留自愿,如此宽厚还有何怨言?偏偏有人不知足,吃了碗里,还想着连锅一起端,我奉劝各位,莫要得陇望蜀,还是多想想,眼下的大好局面从何而来!”
“嘿嘿!”
吴孟明看着杨廷麟,不怀好意的笑着。
司法系统改革,他是受益者,别看警察比锦衣卫权限小了很多,但是锦衣卫的掣肘也多,是皇帝监察群臣的工具,受群臣敌视,如今则是专责治安,在名义不用再掺合乱七八糟的朝堂争斗,独立性与自主性大为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