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随着形势的变化,他与蓟辽总督王永吉之关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以前王永吉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但如今,王永吉更象是他的幕僚,为关宁军筹齐粮饷耽精竭虑。
关键就在于,王永吉的权力来自于皇权,本身没有实力,随着崇祯步入穷途,他的权力也急剧缩水,而吴三桂是有兵的。
又因多尔衮大权在握,急欲证明自己,从去年秋天起,多尔衮派兵攻占了宁远附近的几座重要军事城堡,使宁远成了一座孤城,形势空前险恶,吴三桂奉诏勤王,放弃宁远,未必就没有另谋出路的心思。
在他率领宁远将士和老百姓向山海关撤退之时,清军没有追赶,分明是有意让他平安撤出宁远,顺利进关,随后他得到探报,清军不费一枪一刀,将宁远拿去了,城里的老百姓入了大清国,按照满洲风俗剃了发。
至此,吴三桂没了退路,三万五千关宁铁骑就成了他的唯一倚仗,虽然王永吉多次催促他速速行军,但吴三桂利用部下的畏战反战情绪,甩锅给部下,二十日到玉田县,距北京三百里,又驻足不前。
这时传来了北京的消息,闯信二贼相继入京,分占北南,皇城暂时无恙,但是信贼有战舰位于通州运河,恰好挡着吴三桂的西进之路,王永吉也没法再催着吴三桂进军了。
吴三桂召众将商议,有人主张退兵永平,有人主张退回山海关,还有人暗示可向清国借兵,剿灭二贼,可就是没人愿意直接进兵北京。
之后又陆续收到北京的消息,二贼忙于拷饷,北京大乱,间中还收到了李信托人送来的高邮吴家书信,但什么话都没说,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仅仅是送信而己,没有任何劝降吴三桂的意思。
吴三桂也冷冷一笑,暗道流贼果然不能成事。
直到今日,一封诏书送到,顿时乱了吴三桂的阵脚,崇祯封李自成为唐王,兵部尚书,要求吴三桂配合李自成共剿信贼。
众将也炸开了锅!
“定是皇上受闯贼挟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以皇上刚烈的性格,又怎么会封闯贼为王?”
“不错,我们若是与闯贼合兵共剿信贼,闯贼回过头来,突然袭击于我,那该如何是好?钧座,末将并非怕死,实是皇上只剩咱们这点人手啦,若咱们战败,谁来救皇上?望钧座慎重啊!”
“不如先回山海关,观望局势变化!”
众将七嘴八舌,几乎没人愿意与李自成合兵,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不过吴三桂能看出来,众人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眼下的局面就和唐末河北藩镇一样,节度使虽然统领全军,但底下还有大小军头,纵然是节度使手握大权,也不能强逼着大小军头去做不愿做的事,否则立刻就来一场兵变让你尝尝滋味。
吴三桂冷眼一扫,便道:“本镇自有良策,打起来,我们必胜,流贼必败,流贼一败,将不可收拾,那时北京就可以收复了。”
有人似乎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有人还不明白,互相交换眼色。
吴三桂解释道:“我已派人探知,北朝正在集中兵力,想来已获知北京失陷,必倾巢出动,二贼纵有千般谋算,只须借得北朝兵来,都将一一粉碎。
而且历史上向外人借兵的事并不少见,比如申包胥,吴国灭了楚国后,他向秦国借兵,把吴国打败,恢复了楚国,难道我吴三桂做不得申包胥么?
何况我有数万精兵在手,比申包胥强百倍,只要有北朝出兵,我们定可驱逐流贼,恢复明室,事后也无非以金银报答北朝罢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九四章 清军誓师
对于向清国借兵,关宁军将领和幕僚都表示赞成,并一致决定,先退回山海关,静观其变,当天五更以后,关宁军退走,并于走前四处劫掠,尖银妇女,放火烧毁村落。
老百姓在睡梦中惊醒,纷纷往旷野逃命,手脚稍慢,就被杀死,女的则被强尖。
当天亮的时候,关宁铁骑退走了,玉田县满目疮痍,遍地尸体,火光和浓烟冲天!
回到永平,吴三桂将蓟辽总督王永吉的两千多标营收为己有,随即退往山海关,王永吉不愿做吴三桂的食客,率数十亲信幕僚和家丁奴仆逃去了天津。
当然,吴三桂给李自成回了封信,声称闻知东虏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南犯,为确保关城重地,不得不率军回防,待东虏威胁消弥,再率军赶来,与李自成共剿信贼!
这分明是托词,李自成闻之,大怒,将居住在北城的吴三桂一家三十余口下狱。
这几日来,随着拷饷范围日益扩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老百姓逃往南城,看着那拖家带口的惨象,李仙风愤恨不己,好在三月份已经开春了,老百姓缩在屋檐下,倒也能对付过去,就是粮食成了大问题,要靠荡寇军接济。
每天派发馒头稀粥的铺子前,排满了长队。
“想不到闯逆竟丧心病狂至此!”
高名衡对闯军有着澈骨仇恨,冷声道。
李仙风只是在李自成一攻开封时被围过城,后随着陈永福射中李自成,闯军退去,并没有切身之痛,而高名衡打过两次开封之战,死伤无数,险之又险,那惨痛的记忆尤在心间。
李信摆摆手道:“李自成是想整肃军纪的,可惜他节制不了下面人,我们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又不能象顺军那样去抢劫老百姓,更不能诈取百姓随身携带的钱财,这几日必须要从通州运粮过来。”
陈永福点点头道:“还有皇宫里的几千口,也得靠总司令您来养着呐!”
李信暗感无奈,给老百姓发粮也就算了,再往皇宫里送粮,打心眼里他不愿意,可是不送不行,饿死几千宫女太监事小,饿死了崇祯就是大事。
李仙风又道:“总司令,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顺军一日不退,消耗就难以计数,北京老百姓不能全靠您养着吧,况且从通州过来还有四十里,万一被李自成劫了粮怎么办?”
李信沉吟道:“若我所料不差,清军不日将会入关,吴三桂已有了降清之意,故引兵退回山海关,一个月内,我、李自成、清军与吴三桂必将决战,拖不了太久,至于粮草问题,我料李自成不敢先启战端,还没胆量来劫我的粮。”
李仙风与高名衡双双施礼:“华夏国运系于总司令一身,还望总司令小心行事。”
“我已有了定计!”
李信点了点头。
……
清庭为南征一事厉兵秣马,在四月初一的议政会议上,以诽谤睿亲王身体不好,不能永久担当辅政重任,挑拨是非为由,剥夺豪格统领的正蓝旗七个牛录,分给上三旗,罚银五千两,废为庶人,随军出征,立功赎罪,并斩豪格亲信俄莫克图、杨善、伊成格,多尔衮也获封为摄政王。
四月初七,多尔衮以摄政名义,代表顺治,为出兵事到太庙分别祭太祖武皇帝与大行皇帝,焚化祝文,从此,多尔衮的摄政王名义正式确定。
初八清晨,顺治于大政殿,赐下多尔衮敕印与敕书,敕书写道:其诸王、贝勒、贝子、公、大臣等,事大将军当如事朕,同心协力,以图进取,庶祖考英灵,为之欣慰矣,尚其钦哉!
最后授予了多尔衮奉命大将军印。
四月初九,多尔衮亲率多铎、阿济格,汉军三顺王(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续顺公(毛文龙部沈世奎从子沈世祥)、洪承畴,范文程、满洲诸贝勒贝子,八旗固山额真、梅勒章京等带兵将领,朝鲜世子李溰,三分之二的满蒙八旗,几乎全部的汉军八旗,约合十五万大军,誓师出征。
大军离开沈阳后向正西行走,然后将折向西南,从蓟州、密云境内进入长城。
因多尔衮已是摄政王,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乘坐的是四人抬黄颜色便轿,前方张有黄伞,另有大轿,黄毡帐等皇家仪器都是太宗旧物,供他南征使用。
坐在舒适的小轿中,多尔衮微阖着双目,寻思着近来的局势变化。
按照之前的计划,崇祯死了之后,大清打着为大明复仇的名义,攻打北京,不让李自成逃回陕西。
为此,洪承畴还特意上了封折子: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贼走,则即行追剿,倘仍坐据京城以拒我,则代之更易,如此,庶逆贼扑灭,而神人之怒可回,更收其财富,以赏士卒,殊有益也。
可是李信秘密北上,打乱了清庭的计划,崇祯居然没死!
对于荡寇军与顺军混杂在北京城的情况,多尔衮不在乎,甚至认为对自己有利,自己可巧妙挑拨,让双方内斗,清军再出手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