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1639 第295节

范文程接过来说:“洪大人,我预计闯贼到北京的人马应在三十万以上。”

济尔哈朗也道:“我们的八旗兵还没同李自成交过手,从信贼来看,闯贼亦不可轻视,宁可将他的兵力多估一点,也不可失之大意。”

洪承畴自信道:“郑王爷和范学士料敌从宽,以便多做准备,这自然不错,但臣在南朝,与流贼作战多年,对贼中实情,略有所知。

贼惯虚声恫吓,且善于利用朝廷与各省官军的矛盾,周旋其间,迅速壮大,不断胜利而有今日,近几年贼势最盛,号称百万之众,然以臣看来,最盛时亦不会多于五十万。

臣以郧阳为例,郧阳、均州为襄阳肘腋之患,李贼竟没法攻破郧均,再以汝南府的重要性,李贼却无重兵把守,任由地方绅士与土匪窃据。

所以李贼实是外强中干,五十万人处处分兵,以致重要之处无力驻守,由此推断,贼渡河入晋,东犯幽燕的兵力实数不会超过三十万。

何况此次流贼东犯,与往日行军不同,李贼本是流贼,长于流动,今于西安僭号,妄图在北京称帝,随行必有诸多文武要员,必有奴仆相从,兵马保护,试想三十万众,千里远征,单说粮秣辎重,也得一两万人运送,故李贼如以三十万众渡河东来,沿途留兵驻守,到北京时不会超过二十万。”

范文程也认为洪承畴言之有理,但他得罪过多尔衮,生怕被报复,不愿唯唯诺诺,想尽力表现自己,戴罪立功,于是问道:“洪大人熟于南朝情况,不过文程尚有不解,你说李贼兵力有限,多依恃虚声恫吓,可是他近三年来驰骋中原,所向无敌,席卷湖广,长驱入陕,横扫西北,明朝穷于应付,已临亡国危局,这情况如何解释?更何况南朝除李贼,尚有信贼更为心腹大患!”

济尔哈朗赞许的向范文程点头。

多尔衮颇有深意问道:“李信之事,呆会儿再议,先说闯贼,本王常听说李自成有百万之众,明朝无力应付,才有亡国之危,你却为何总说李自成人马不多,是不是有点儿轻敌?是不是曾为明朝大臣,与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惯于轻视流贼,所以不愿说他的兵马强盛?”

洪承畴猛一拱手:“不然,臣今日为辅政工谋,为大清国谋,惟求竭智尽忠,以利辅政王千秋功业,今日李贼是明朝死敌,他日破了北京,就是我大清劲敌,臣估计,李贼三月中旬,兵锋可至北京。”

多尔衮惊道:“两个月不到……难道沿途没有拦阻?”

洪承畴道:“流贼踏冰渡河,未遇阻拦,足见山西空虚,流贼过河后,一路高歌,山西人心瓦解,所以臣估计三月中旬,贼可至北京。”

多尔衮不放心的追问:“李自成到北京的人马到底会有多少?”

洪承畴斩钉截铁道:“不会超过二十万,甚至十万左右亦有可能。”

济尔哈朗从旁道:“南边的事你最清楚,要是你把流贼到北京的兵力估少了,我们会吃大亏!”

“请容臣为郑亲王分析!”

洪承畴向济尔哈朗拱手道:“假若流贼以三十万渡河入晋,实际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二十五万,入晋以后,重要城池如平阳为晋中重镇,绾毂南北,上党背靠太行,东连河内,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必须把守。

太原则为三晋省会,又是晋王封地,乡宦大户,到处皆是,流贼攻占太原不难,难在治理,故亦必须留大将与重兵驻守。

而太原至北京,通常应东出固关,沿真定大道北上入畿辅,全程一千二百里,他岂敢不留兵驻守?

故臣以为,李贼到达北京城下的兵力,最多十来万,甚至不足十万,只是李贼的进兵路线尚难确定,唯有太原消息传来,方可再议。”

济尔哈朗不解道:“从太原犯北京,出固关,破真定往北,路途最近也最顺,流贼不走此路,还能走别处?”

洪承畴道:“明朝在大同、宁武、宣府等处有重兵把守,是为九边重镇,如放任不管,九边可趁虚直捣太原,断绝李贼回关中之路,故李贼未必会东出固关,进攻真定,而是有可能从太原北犯,破忻州,出雁门,攻占大同,再分一军从忻州趋宁武。

大同宁武如被攻陷,太原与三晋再无后顾之忧,倘若李贼破太原后仍有二十万,他会自率十万东出固关,经真定进犯北京,倘若他亲率大军自太原北出忻州,攻占大同宁武,不敢自太原分兵,即证明他的人马不多。”

第二七九章 两封信函

“好!”

多尔衮叫了声好,问道:“李贼破了大同宁武,难道不能回师太原,出固关走真定北犯么?”

洪承畴摇摇头道:“不会,既绕道,又费时日。”

多尔衮又问道:“李贼从大同进犯北京,需绕出塞外,岂不是路程更远?”

洪畴承沉吟道:“其实也远不了多少,自太原向北,走忻州、出雁门,到大同,大约七百里路,自大同走塞外入居庸关到北京,有九百里路,而从大同经宣府到居庸关,并无险阻,也无重兵阻拦,可以骑兵长驱而进。”

济尔哈朗问道:“八达岭与居庸关号称天险,明军岂能由闯贼长趋直入?”

洪承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明朝亡在旦夕,变局事出非常,人心已离散,有险而不能固守,依臣愚见,倘若逆贼走塞外东来,在此非常时期,明朝上下解体,士无斗志,居庸关或不战而降。”

济尔哈朗赞道:“洪承畴,你说得好,不怪先皇帝对你看重,说你是我大清进入中原最好的带路人!”

范文程也酸溜溜道:“不日我大清兵进中原,占领北京,扫除流贼,洪学士得展经略,建立大功,名垂青史,定不负先帝知遇之恩。”

洪承畴突然想到了崇祯!

自杨嗣昌沙市自尽之后,崇祯身边再无能臣,陈新甲尚算勤于治事,可惜被崇祯杀了,从此无人为崇祯卖命,勋臣皆纨袴之辈,大僚多昏庸之徒,纵有两三骨鲠老臣,也苦于门户纷争。

主上多疑,眼见国势有累卵之急,却不能有所作为,想到这,洪承畴暗叹一声:呜呼苍天!奈何奈何!

“洪学士?”

范文程留意到洪承畴的异样,眼珠一转,就大概猜出了些缘由,于是轻唤一声。

果然,多尔衮与济尔哈朗都看出端倪了,多尔衮没说什么,他打算罢黜范文程,重用洪承畴,济尔哈朗却是道:“洪学士,流贼将要攻破北京,你是怎样想法?”

洪承畴迅速回答:“自古国家兴亡,既关人事,也在天数,臣松山被俘,来到盛京,幸蒙先皇帝待以殊恩,使罪臣顽石感化,投降圣朝,明清兴亡之理洞悉于胸,今见流贼倾巢东犯,北京必将陷落,虽有故国将亡之悲,也是人之常情。臣心里明白,流贼决不能夺取天下,不过是天使流贼为我大清平定中原扫除道路耳。”

济尔哈朗含笑点头,语气温和道:“刚才你忽然抬起头来,本王见你面带愁容,还以为心念故君,所以才问你对流贼将要攻破北京有何想法,既然你明白我大清应运龙兴,南朝历数已尽,必将亡国,就不负先皇帝待你的厚恩了,我八旗兵不日南下,剿灭流贼,勘定中原,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臣定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洪承畴郑重施礼。

多尔衮补充道:“一俟流贼攻破北京,明朝灭亡,崇祯与皇后不能逃走,身殉社稷,你一时难免伤心,也可理解,只要你肯帮助大清平定中原,就是大清的功臣。”

洪承畴毫不犹豫道:“目前流贼已经入晋,大约三月间到北京城下,破北京并不困难,李贼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强大,老八队自居正统,颐指气使,一旦受挫,贼军必生内乱,故绝非我大清对手,但两位王爷不可高枕无忧,信贼行踪尚难以测度,此人练兵也颇有玄妙,能令士卒效死,还须小心为上。”

在满洲人心目中,李信是生平最恨,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是李信打破了清军不败的神话,也因李信,满人与蒙古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明明额哲和几个土王投奔了李信,但清庭从满蒙一家的大局出发,并不敢对察哈尔诸部与外蒙有所动作,甚至还更加恩宠,从表面上看,满蒙关系更加的美满了,可暗地里呢?

蒙古人好歹纵横过欧亚大陆,是见过世面的,哪怕衰落了,就真的甘心屈从于从山沟嘎拉里跑出来的女真人?好比地主家的公子,纵然沦落街头,也看不起扛着金扁担的泥腿子。

至少我家祖上阔过。

满洲人对此心知肚明,而且蒙古人的基数要比满洲人大,弓马骑射也要强于满洲人,所以在武力威慑的同时,处处强调满蒙一家,并且不遗余力的与蒙古联姻,就是为了把蒙古牢牢的控制在手。

但是再怎么联姻,前提离不开一个武字,满洲控制蒙古的一个很重要因素是不败战绩,如今清军在李信手里吃了败仗,虽然对满洲来说,只损失了三十个牛录,不算太大,可是影响极其深远,因为不败金身被破。

而蒙古人是因内部倾轧,力量消耗太大,才被满洲趁虚而入,并不是真的服了满洲,所以难保蒙古人不起别样心思。

毕竟蒙古人臣服于大明的时候,更加自由一些,大明对蒙古只是名义上的羁縻,没有任何实际的约束力,蒙古遇了天灾嗷嗷叫,大明就会之与款议,奉上钱粮,很多蒙古人还念着大明的好。

尤其是林丹汗的名头在察哈尔仍具备一定的号召力,林丹汗之子额哲却在李信手上,这让满洲贵族如梗在喉,深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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