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不仅仅是候恂,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自然。
面对荡寇军的军锋,没谁敢说自己有把握,甚至候恂又想起了在扬州城下,几万人马围攻扬州八千守军的窘相。
刘元斌和孙象贤是最慌的,因为李信对官员或许是手下留情,但对于太监绝不手软,淮安张太监几乎被他扒皮抽筋,就因家产提前被崇祯抄掉,三十万银子的赎金没到位,结果被一刀杀死。
扬州杨显明也是被抄家后杀掉。
但是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权,就是俗称的狐假虎威,如今谁都知道,大朝早晚要完,连皇帝这只老虎都撑不住了,狐狸还拿什么去摆威风呢?
因此这二人虽然心里焦急,却不敢说放,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时望望候恂,再望望孙传庭。
内守备就是守备南京内城,张云汉便是问道:“百谷兄有可提议,不妨道来,咱们合计合计。”
“好!”
孙传庭点了点头,肃容道:“孙某,南京民心不可用,军心不可恃,已不可守,应及早放弃,退守杭州。”
“什么?”
席中诸人均是大吃一惊,没人想到,孙传庭会有如此提议,要知道,在大明,失土是死罪啊,放弃南京,退守杭州,这比失土还要恶劣。
孙传庭冷眼一扫,又道:“诸位,并非是孙某愿意退走,而是不退不行,难道各位想学史可法那样当降臣?可是别忘了,即便我们想降,李信也未必会用我们,你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什么既往不究,保留财产,那是他天下还未到手,将来若被他得了天下,谁敢说他不会清算?”
“不错,孙太守言之有理!”
刘元斌鼓起勇气道:“诸位大人均是手握重权,既便那李信不清算,谁又甘心做个田舍翁,性命操于人手?只怕来一县吏,都能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啊!”
外守备陈光裕迟疑道:“南京距离杭州并不远,倘若李信一路追击又该如何?难道再退往福州或广州?请恕本官直言,那郑芝龙占据福建沿海,有战船千艘,兵卒数万,堪称当地土霸王,又怎会容我们进入福建?”
“呵呵~~”
孙传庭摆手呵呵笑道:“不瞒诸位,孙某与那郑芝龙倒有些交情,李信若敢攻杭州,郑芝龙必率军来援,况且荷兰人也已答应,将卖给我一批枪枝和火炮,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早晚有一日,会打回南京。”
众人纷纷看向了候恂,神色有些复杂,很明显,去了杭州,就是以孙传庭为主了,虽然不清楚孙传庭是不是在扯郑芝龙与荷兰人的虎皮,但候恂的能力确实有限,在政绩履历上也不足以服众,以前有崇祯为他撑腰,如今的崇祯则是日薄西山,自顾不暇,皇权出了北京城,已经严重贬值了。
而且面对着荡寇军这个大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在座的众人里,还有谁能比孙传庭更加合适呢?
“哎~~”
候恂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叹了口气道:“就依百谷兄,那我等何时撤出南京?”
孙传庭缓缓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并且未避免横生枝节,还须保守秘密,根据最新消息,荡寇军已经在镇江登岸,距南京仅一百来里,须两日到达,要不这样,孙某以东进拒敌为由,今日下午带精锐与府库中的钱粮离开,入夜向南,向杭州进军,各位抓紧时间收拾细软,匆要声张,至于朝庭官员,有真才实干者,且非本省籍可以带走,自愿最好,不愿者绑也要绑走,夜里再从聚宝门(今中华门)离去,孙某会事先安排人手配合,南京城,就留些老弱兵残送给那李信好了。”
孙象贤目中厉色一闪,便道:“那走前,要不要通知那几个大户?”
孙庭传有些迟疑,南京有好几个大户,家产都有数百万两银子,如魏国公徐家,抚宁候朱国弼,还有些自嘉靖年前起土生土长的富豪,而今日在坐的,都是朝庭官员,依照异地为官的原则,都是外地人,在南京没什么产业牵绊,说走就能走,那些人要走,则耗日长久,除非能狠下心,放弃产业,只带金银细软,可谁能甘心呢?
南京因明初大移民与地方打压豪强的原因,士绅阶层中的望族和世家极少,但是自嘉靖年前起,因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王朝积弊日深的原因,土地兼并与财富集中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遂产生了掌握某个行业经济命脉的豪门巨富。
而且孙传庭清楚孙象贤的意思,那些巨富就是肥羊,带在身边随时可以宰一刀,即便是魏国公那又如何,魏国公的权力同样来自于皇权,离了南京城,除了巨富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这些人……”
孙传庭摇摇头道:“带着太麻烦,时间也来不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们去杭州,未必事事顺利,还是少得罪些人为好,诸位还有什么别的提议?”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赞同孙传庭的意见,这在事实上也确立了孙传庭的核心地位,孙传庭不由一阵心潮澎湃。
自从受李信挑拨起来,他一直就有藩镇割据的心思,没想到,竟然会借着李信的势,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身为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谁没点野心呢?
哪怕将来成不了大业,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好,诸位速去准备,记住,切勿泄密!”
孙传庭挥了挥手,起身离开。
第二四一章 南京不设防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和好友书友20180806023420585的月票~~)
秦淮河畔,钞库街,寇白门的家是一处独门小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晚,寇白门将嫁入抚宁候府,成为朱国弼近百小妾的其中之一。
寇白门坐在凳子上,身着喜气洋洋的红袄,神情既有愤恨,又有不甘,身后两名健妇,强按着她,还有一名妇人给她梳妆打扮。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象是一个陌生女子,寇白门流下了眼泪。
她没想到,朱国弼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还步步紧逼,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其实朱国弼有钱有势,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擅于讨女人欢心,对于她们这类女子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选择,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李信,不可能再与朱国弼有任何关系。
在感情方面,古人比现代人更加直白大胆,现代人有各种通讯方式联系,可以反复了解,而古人,错过了也许就是错过一生。
比如柳如是,暗恋陈子龙,直接住进了人家里,董小婉和陈圆圆争冒襄,暗地里各种手段频出,卞玉京在历史上,也只因区区几首诗就倾心于吴梅村,寇白门与她们是同类人,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此时,她想不放弃都不可能。
“唉呀,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呀?”
那名负责打扮的健妇笑着劝道:“被候爷看中,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今后你得享大福喽!”
寇白门俏面森寒,眸中隐含恨意。
另一名妇女面色一沉,冷声道:“今天是候爷大喜的日子,寇姑娘可别扫了候爷的兴致啊,到时候有的是苦头吃,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与其为娼,给候爷做妾有什么不好?”
寇白门的弟弟寇松也在门口探着脑袋唤道:“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是那几位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啊,嫁入候府做妾,怎么着也比倡门好吧,也亏得候爷不嫌弃你,你看看象陈贞慧、候方域那些人,虽说替顾横波和李香君梳了笼,可有谁敢领回家的,住在媚香楼,不死不活的吊着,算个什么玩意儿?”
“滚!”
寇白门抓起一只胭脂盒,就向外面砸去。
“哎唷!”
这一下,正中寇松面门,惨叫着滚了开去。
“你看看你,脸又哭花了吧,不许哭,要不要老娘扇你一巴掌给你醒醒啊,算了算了,谁叫姑奶奶我心善呢,再替你补一次妆,时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