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了老吴他们好嘛,教区控制在三自修院手里和控制在耶稣会手里,终究是不同的。别忘了,耶稣会那个‘教皇亲军’的外号,不会比多明我会‘神之斗牛狗’的‘芳名’逊色一点。”
大义凛然地说着这话的张应宸,真心到底有几分,戴锷都不用特意去确认。张掌教在有意无意之中,经常会不断的取瑟而歌的“提醒”元老们临高修会存在的“非我族类”的“根子问题”。闹得吴院长很是窝火又不便发作――毕竟张应宸没有公然攻击临高修会如何如何。
当然,新道教只在黎区传教是不足的,尽管张应宸靠着自家的医术、元老院特批的药品和黎苗办的配合,在黎区打开了局面,但是教职人员的缺乏至今仍然是困扰着新道教的难题。从黎区带出的适龄道生因为语言文化问题,不得不转送到芳草地去培训,张应宸去教育部门争取了好几次也只换回了每周半天的教义课程――还不知道教育部的那些元老有没有给道生灌输了太多有的没的超前意识形态。
要自己培训,他既无师资又缺少场地,云笈观现在的物质条件还没法承担起学校的重任。于是张应宸在动身出发到杭州去之前不得不捏着鼻子从琼州地区那些落第童生开的乩堂下手。
趁着琼州地区治安战的扩大,两人以“创建精神文明”为借口,鼓动着刘翔等各县的县办主任将琼山、澄迈等地的十几处乩堂都查封了,主持乩堂的十来个老童生和他们的家眷也都被丢进了马枭的劳改营里。
对乩堂下手而不是查抄道观――琼北、琼南颇有一些道观,有的规模和道产还颇为可观,张道长原本对此都有盘算。但是这次他都放过了,这是他与戴锷商议后的结果。一来直接对宗教场所动手,难免留下恶名,而且这种**裸的吞并行为,以后的历史书上总不会有太好看的评语。相对的,乩堂这种基本上由落魄的读书人搞起来的迷信活动场所,取缔起来毫无压力不说,就是再苛刻的土著儒士也得承认这是“正名教、淳风俗”的好事――假如这些儒士还想要在澳洲人的治下讨生活的话。
留守在马枭教堂的耶稣会士对于新来的童生“羔羊”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耶稣会在大陆的经验表明,皈依了基督教的知识阶层能够轻易实现传教工作由点到面的扩散效应。虽然这些尚未回归主的怀抱的羔羊只是最末流的童生,但在海南岛这种明国标准的蛮荒之地,也算是稀有物种。
无奈早预料到这一层的戴锷并没有给他的欧洲同行们上下其手的机会,紧跟着押送部队进了战俘营。虽然新道教的领导者们没有在大本营和教会方面挑起正面冲突的意愿,但也不喜欢有人朝自己的领域胡乱伸手。
“走入歧路又如何?当年薛道光错参胡教,一遇张紫阳真人,不也重证大道?”满面庄严神色的戴锷这样说着,一边给在战俘营剃了光头的童生学员们发着新道教的宣传小册子。
事实证明人在绝境之中皈依宗教的速度总是惊人无比,战战兢兢落入澳洲人战俘营的老童生们不出一个星期就全部皈依在了戴锷门下――有宗教办档案室的那一打半通不通的贽启为证。
尽管不久之后,在云笈观每日开义务科普脱盲班的戴锷以及飞云社的某几位闲人就对这些三四十岁的老童生那低下无比的学力而感到头痛无比,但至少识文断字的老童生要比汉话都说不清楚的黎人少年要强一些――起码现阶段而言,老童生参加上几个月高强度培训就能派出去传教。
唯一的缺点是,他们的狂热精神实在不够,比之于黎民道生,童生们缺乏一种愿意“献身”的精神,而在他们前往传道的地方,这种精神是必不可少的。暂时只能先凑合凑合的用了。
“具体派遣他们去哪里,你等我的电报。在我的电报没来前你要抓紧时间给他们洗脑,顺便增加点营养。”张应宸在出发前和戴锷的密谈中如此嘱咐他。“现阶段,你在临高的工作重点不是扩大传教。”
元老院不会把资源浪费在宗教文明建设上,这种事说到底还要张“掌教”自己去找辙――而是为元老院的发动机行动贡献力量。起码要证明,道教理事会对元老院除了无可怀疑的忠诚外,还有同样无可怀疑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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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节 情报局的临时工
第二百零一节 情报局的临时工
黄安德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习惯,脑袋上重新挽起的发髻也沉甸甸的让他不舒服,一脑袋的头发,在大太阳下面捂得汗珠子沿着发梢直往下掉。//《》.com《》小说网//
哪里有在部队理得寸头来得爽快。黄安德不由得怀念起在伏波军里当兵的时候了,夏天不但头发理得清爽,就是身上的衣服也是用棉麻混纺的,透气吸汗又容易干,比这厚厚的土布小褂子要舒服多了。
黄安德和黄熊都是山东营兵出身,两个人还沾亲带故,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不过黄熊后来来去了蕲镇,混上了个小军官,黄安德则一直在山东当营混子,直到有一天与人合伙盗窃官仓事发逃走为止。
因为偷东西不光彩,所以黄安德一直闭口不谈此事,直到政治保卫总局在黄安德晋升军官时候进行深度审查的时候才把此事查清。当时还查明他原来当兵就在登州。
因为这个关系,黄安德不仅被调入了北上支队,还和黄熊一样,第一批进入了先遣队。他现在的身份是鹿文渊的亲随。
赵、鹿两人打通了孙元化的路子之后,又利用耶稣会士积极参与山东教会活动,很快就和当地教会混熟了。获得了相当的行动自由和支持。当下就积极行动起来。
黄安德因为是本地人的关系,在出发前就受到了对外情报局的海军情报专员许可的特别训练,作为对外情报局的临时工被指派在登州城活动,摸清当地情况。特别是要设法了解本地的驻军状况。这是目前发动机行动指挥部最想知道的情报。
许可在发给他的指示中还明确希望他弄到蓬莱水城的军队驻防情况和水城内部衙门、军营、炮台的具体位置。尽管大图书馆给了许可尽可能多得资料,但是明代的水城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是要弄到第一手材料才行。
眼下,他正在蓬莱水城外游逛。这座水城位于登州城西北丹崖山东侧。宋置刀鱼巡检,泊刀鱼战棹,备御契丹,名刀鱼寨。明洪武九年始筑水城,北砌水门,南设振扬门,以土城绕之,引海水入城,易名备倭城。(《》,观看本书最新更新)万历二十四年,土城甃以砖石。明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曾在此操练水师,节制登州和东江两镇兵马。拥有五万多水陆军队,配置有先进的火炮和大量战船。袁可立在奏疏中曾这样形容道:“舳舻相接,奴酋胆寒”。东江镇能够在后金的侧后长期坚持,和蓬莱水城的作为强大的后盾支持是分不开的。
由于辽东的战事,历代登莱巡抚对此地都悉心经营。加上大量运往辽东的补给军需要在此地集散,朝鲜与大明的官方和贸易往来也都通过此地,因而商人云集,形成了一种繁荣景象。当时的朝鲜人渡海到此,记载下了此地“峰顶通望处,逐设烟墩。屯田农幕,处处相望。商船战舰之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数”的繁荣整饬景象。
蓬莱水城里,仅水军就驻有八千多人。还有修缮水城的民夫、工匠,建造维修船只的船匠,从各地征调来得铸造大炮的铁匠,好几万每月多少能得到些固定收入的人云集在此,使得蓬莱水城的振扬门外形成了规模可观的市街,商铺摊贩云集,各色买卖兴旺。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坐在路边的茶摊上,要了一壶茶,翘着二郎腿慢慢的喝着,不时还打量着丹崖山顶的蓬莱阁。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黄安德知道自己眼下是个“探子”,不过他心里倒不怎么害怕:他毕竟和元老们不同,一开口就容易露陷,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黄家原本世代都是这里的军户,虽说他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本地的宗亲还有不少,大多在军中当兵。要找个熟人混入水城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市街上的来来往往的穿着号坎的当兵的不少,却没有几个他认识的,有的虽然觉得脸熟,却有叫不出名字,不敢贸然上去招呼。他当年是“负罪逃走”,得有个靠得住的人先打听打听,不然真给一索子捆到水师衙门去,等赵老爷拿着孙元化的片子把他捞出来估计苦头也吃了不少了。
正瞧得发愣,黄安德忽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看时,只见有个青年正瞧着他。
原本此人还有些犹豫的神情,看到他的真切面目,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是你!”
“您是……啊呀!老弟!”犹豫片刻,黄安德也认出他来了。此人名叫孙远,论起瓜蔓亲来可以算是他的表弟,也是他袍泽,同样在本地当兵。
几年不见,孙远已出落得像模像样,尽管还是穿得号坎,但是服装质量好,而且气色很好。
黄安德拉着孙远的手,只是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问:“表弟,一别几年,你比以前大不一样了,还在炮台上?”
孙远笑道:“我现在给孙军门当家丁了。上边说了,等有了保举就提拔我当个外委。”
黄安德知道在军中当兵,给将官、文官当家丁亲兵是普通营兵的一条好出路,什么提拔之类暂且不说,起码军饷按时拿,伙食也比一般士兵强得多。特别是给孙元化这样的巡抚当家丁,打仗拼命的机会少,不容易送命,更是上好的差事。
他笑道:“到底是一笔写不出二个孙字,你这姓就占了彩头!”
孙远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我这个家丁还是从放炮上得来的。你知道的,孙军门从广里请了不少佛郎机人到这里当教习铸炮演炮。教授我们的铳师伯多禄大人很夸了我几次,就给孙军门收了当家丁了。”
“不容易!不过你学放炮也真用心!”黄安德知道当兵的一般不愿意当炮手,大炮这东西虽然在明代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当时的大炮质量即粗劣,使用也没有很好的规范,放炮的时候常常有出事故,动不动就有人伤亡。平日里又要擦洗炮身,饷钱却多不了几个。一般的士兵操练大炮纯粹的应付而已,很少有用心的。
“哪里!”孙远谦虚了几句,问道:“德哥,你一走好几年,如今在哪里安顿,也没个信?”
黄安德小声问道:“我且问你,上回那事了了没有?”
孙远一怔,才明白他是在问当年盗官仓的事情,说:“早结了。抓到的几个人里,朱三那小子把事都揽下来了,给斩首了。另几个插箭游营打了几十军棍。”
黄安德听了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朱三真是条汉子,够义气!够朋友!”说着想从口袋里掏点银子出来托他带给朱三家里,转念又想到许可在培训的时候说过,没摸清底细之前不要钱财露白。
孙远说:“谁说不是!你放心,大家都有照应!”他看着黄安德:“德哥!你要回来当差不?要原名投军怕是不成,改个名字就行!我家的五叔就在文案上帮忙,你改个名字先补进来。”
“这倒用不着。”黄安德说道,“我如今给人当亲随丁,有吃有穿的,没什么不好的。”当下把对外情报局给他编造的假履历说了一遍,说他逃到广东之后在当地卖身给一家缙绅当了家丁,得了主人的信任,如今已经是亲随了。这次是随主人到蓬莱一带做买卖的。”
“到这里做买卖的没点本事可不成,你家主人怕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孙远在这里多年,见识的多了。他也为黄安德高兴――给缙绅当亲随,虽然是奴才,出息却不差――这和当兵的不如当家丁是一码事,何况给缙绅当亲随用不着上阵厮杀卖命,又好过一层了。
“这个当然。我家老爷虽然不过是个秀才,却是广里的大财主,和京里的老爷们都说得上话。”黄安德吹嘘着,“几天前还拜见了孙大人呢。”他说道,“来,咱们哥两一起喝一杯!”黄安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熟人,当然要赶紧把关系给稳固住。再者这孙远也的确不算外人,过去当兵的时候也常常在一起厮混的。
孙远因为今日即不当差也不操练,又是故旧重逢,也十分高兴,当即答应了下来。还言明要自己请客。
“请客还是我来好了。”黄安德说道,“我知道你,虽然当了家丁,饷银也不过就二两,每个月也不见得能发全了。你家里还有老娘兄弟。我是光棍一条,吃主子的喝主子的,月钱也不会少给。不要紧!”
当下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个单间。叫了些酒菜。两人谈往事说故人。黄安德打听了不少过去的朋友、亲戚、故旧的消息。渐渐的又打听起将领军官们的消息来了。孙远毫无戒心,也没有什么保密意识,几杯酒下肚之后当即把自己知道的全给说了出去:谁谁升了,谁谁战死了,谁又调走了……没多一会,黄安德就把蓬莱水寨的大体状况摸了个五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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