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教显得十分高兴,毕竟人是他带来的,若是再给赶回去,就这母女两人的状态,十有八九会死在路上,那可伤了他的阴德了。吴南海肯收留是再好不过。倒是这对母女大约已经被苦日子折磨的麻木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张兴教过去提醒,才勉强爬在地上磕头道谢。吴南海注意到女人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即有感激,似乎又十分屈辱。
这会河马正来向吴南海要人,把张兴教调到盐场工作队去,吴南海就乘便让他带这两个人去卫生所“净化”一下――这是对接纳本地土著的标准处理程序,包括理发、洗澡、驱虫、治疗皮肤病。
“不过你得派个护士办这事,”吴南海叮嘱,“这时代的女人都很封建的,你们那里的大老爷们把人家剥光了治皮肤病,那女人非自杀不可。”
“知道了。”河马无可奈何的笑了下,“你以为我们喜欢搞‘净化’啊?当医生苦啊――”说着着眨巴了下眼睛:“南海,你厉害!养萝莉的事情让你占先了!”
“这萝莉也太惨了。”他心里回想着女孩子的模样,依稀似乎还算好看,但是眼下连她到底多大都不知道。他想起了件事情:“头发都剃光?”
“当然,不然没法搞干净。再说这里的人头皮有疮很普遍,不剃光也不好治。”
“真够你们受得。”
“是啊,对了,你把那个当妈得给我们卫生组留下吧?培训一下当护士。我们缺人,一起来的女孩子都不肯当护士,嫌脏。”
“暂时不要吧,她们新到一个地方,肯定惊慌不安的,分开了不好。再说两个人那模样风一吹就倒,先在农庄里养养结实了再说。”
“南海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好人!”河马笑着说,“不过,这个女人我们组可是预订了,你不许给自己留下,萝莉都归你了――那女孩子的模样,可周正的很。”
第二天,天一亮,工作队就出发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驾轻就熟,农用车不到一小时到了盐场。因为行李多,车子直接就沿着石板路开了进来。村里依然冷冷清清,街上偶然有几个人影,看到三四辆车子轰鸣着开进村口,便惊恐地跑回家去,咣当一声关上房门,没有一个出来看热闹的的人。
找谭村长,却已经不见了人影,四处叫门问话,房子里便发出了一种恐怖的喘息声,推门进去,只有些年老的人和妇女,在恐惧的神色中,又看出他们满面愁容,脸皮青的和他们的墙壁一样颜色。稍年轻些的女人脸上都涂抹的乌漆墨黑的,难得能见几个青壮,更是一脸惶恐不安,有的则是满面的敌意。席亚洲知道这里看似冷清,实则村里的气氛十分紧张,他叫大家都聚拢起来,一户一户的打听不要落单。
打听了许久,最后走到一家,家中有一对老年夫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一个四十左右的壮汉,蹲在正间地上。席亚洲领着张兴教进来,老年妇女还从容些,问了问村长的下落,几个人都一声不吭,席亚洲又问了那小伙子,这个脸色肮脏不堪的小伙子却回过头去,羞涩的一言不发。席亚洲开始有些奇怪,忽然恍然大悟:这是个女孩子。打扮成男人大约是怕他们劫掠。
为了避免误会,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席亚洲就带人退了出来。准备另外找人问话。当他走过院子外面的墙根的时候,只听那老年人,大概是当父亲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慌恐颤抖的声音:“孩子,一会你领小芹也出去避避吧,要是他们抓人,我可对不起村长……”
原来村长的女儿就在这里!席亚洲知道这可能是打开问题的缺口,但是他听到大家的类似的汇报之后,内心涌出了一阵疑虑。本来他听说王洛宾和几天前来过这里的人说过:这里的人虽然待他们很冷漠,但是并不敌视,怎么几天不变都视他们为寇仇一般了?这样冷酷的态度,这对他的计划是一大难关。
他把大家都召集在一起:“大家看到了吧,群众对我们不但不信任,明显的有仇视的情绪。现在的关键就是要群众认识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感动群众,提高他们的觉悟!从现在起,我们要按人民解放军的优秀传统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求自己。在修建营地的同时,还要向群众展开宣传,宣传的中心是:我们是――”他忽然卡了壳,在另外一个时空,自然是我们是共产党,人民解放军,人民子弟兵之类的。但是在这儿?
到现在为止,穿越者还没有提出一个政治上发动群众的口号――李自成还有个闯王来了不纳粮这样的口号――这牵扯到穿越众当中微妙的政治理念问题,在穿越前的许多次会议里,这样的分歧就已经表露出来过。
“为人民服务――”杜雯刚起了个头。
“不行,我们哪里是为了这个来得,不好!”马上就有人反对。
的确也是,这里多数人都是抱着做当人上人的目的来的,说什么为人民服务之类的话未免太假了。
“替天行道!”
“拜托,这又不是梁山泊,梁山好汉的下场可不怎么样。”
席亚洲想了一会,又和王洛宾商量了一下:“我看就叫‘铲强除恶,保境安民’吧。”
“我想提出,这句话的政治方向有问题,而且缺少革命的斗争性。”杜雯指出,这口号充分暴露出了反恶霸不反皇帝、不反封建的本质。
“好了好了,”席亚洲打断了她的发言,“我们的政治口号是什么得执委会开会决定,暂时用这个:余地大一些,也比较有针对性。容易让盐民们有共鸣――老百姓对大道理是不懂得,听得明白,看得见的现实利益才能吸引他们。”
虽然有人觉得这话太平淡,缺少战斗力,但是一时间也提不出更合适的,就决定暂时先用这个。张兴教倒是很喜欢这个口号。
席亚洲命令工作队分成两队,一队在村外路口的葛洪庙建立营地,一切事情都要自己动手;另外一队则立即向群众展开宣传,调查村里的情况。
“怎么去宣传?”有人嘀咕起来了。
“怎么宣传?卖保险的遇到过没有?就按那样。”席亚洲指点着,“有卖过保险的没有?有干过销售的也行啊,你们在前面示范,大伙都跟着学着点,以后你们独掌一面的时候,要人给你出力卖命都靠这个了。”
大家就按他的命令展开了穿越众的第一次群众工作。
不用说这样的群众工作是够艰苦的,特别语言还不大通,把个张兴教累得唇焦口干。换来的结果还是冷漠惶恐的反应。
不过,大体知道了苟大户因为收不齐银子,盐又少,把村里的几个长者都抓走了,扬言什么时候能把规银和盐都缴齐了,什么时候再放人。
从走访宣传当中,发现整个村落穷困到了极点,这里缺粮已经很久了,村长说在青壮在马袅垦荒,实际只是种些天南星的芋头,这种东西虽然量大管饱,但是长时间吃得人们脸上灰青灰青。至于穿的,更加凄惨,衣服早已穿得稀烂。盐丁干活时许多人都是一丝不挂的,但是平时还是有衣服穿得。现如今只剩下补了又补,连了又连的破衣烂衫,连屁股也遮不住了。有的全家四五口只有一件衣服,谁出大门谁穿,其余的在家光屁股窝草堆里。家家户户都称得上“家徒四壁”这几个字了。
工作队了解了这一切,同情感使他们对这个时空群众的疾苦引起了强烈的焦虑。有的人还流出了眼泪。人类对自己同类的疾苦总算还是一些怜悯的。
村里像死一般地静,在一盏孤灯下,整个工作队的几个主要人物在一座大帐篷里坐着。每个人都在想问题。
第五十八节 发动群众(一)
第五十八节 发动群众(一)
整个白天,他们已经通过最大的努力,在自己完成繁重的营地搭建的工作之余,深入每一家作宣传、调查、询问工作。虽然吴南海准备的粮食不多,还是有许多队员把配发的干粮:吴南海特制“金华酥饼”“紫菜饭团”给了老百姓,他们这样做,觉得自己的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点。
席亚洲踱来踱去,十分愁闷,手扶下颏凝想。要恢复生产,首先要稳定人心。眼下村里内部是衣食匮乏,外部是有恶霸海盗的侵扰,这些都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外部问题暂且不论,群众眼前的饥寒问题却不大好解决。
杜雯打破了帐篷里的沉默:“群众生活很困难,眼看群众这般情况,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我提议明天开始要救济,还要发些衣服,这里女人都没衣服穿――”
“我们没多少本钱啊。”王洛宾很清楚他们带来的家底,吴南海只给了他们三十个人一周的口粮,外加一天份的随身干粮,现在队员多半把干粮给了群众,而且这个村眼下还有一百多户人家,四五百人,就算大家一口粮食不给自己留也不够这里一天的份。
杜雯说:“向百仞城那边再申请几车粮食吧,还有布匹。”
“粮食,吴南海那里的储备也不多了。就算能来一点又能支撑几天?人可得天天吃饭。”
席亚洲点点头:“没错,我们不能光等上级想办法。还是要立足自己解决。”他又走了几步,问:“这个盐村本身自己就不种粮食的,那过去他们靠什么吃饭呢?”
“当然是靠卖盐的收入或者直接交换了。”
“说到底,”席亚洲归纳道,“还是这里的生产秩序被破坏了,盐民们晒盐得不到正常的收入,连人身安全都没保障,怎么会努力生产?”
王洛宾说:“这么说,还是要――”
“嗯,我们得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得硬。”席亚洲说,“一、我们得设法筹集粮食,有了粮食,老百姓的情绪能稳定下来,也能对我们产生信任;二、我们要武装起群众来。让他们有对抗恶霸海盗的自卫能力。”他微笑地点了点头,“不错,就这样!发给群众生产必需的武器,生产自救,盐场村完全有条件建成一个我们的一个堡垒。”
“我同意!”杜雯一听说要发动群众,顿时眉开眼笑,精神焕发。“不过,”她皱起了眉头“筹集粮食?我们上哪里筹集粮食?”
“这里是什么地方?盐场啊!”席亚洲把手一挥,“是人就得吃盐。这里一天就能出差不多一吨盐,只要劳动,还愁什么吃穿!本地的新谷很快就上市,这个当口,如果能尽快出盐,不仅村里的吃饭问题可以解决,还能给百仞城筹集一大批粮食。”
“好,就这么办!”杜雯兴奋的两眼放光,幻觉中她已经成了电影里土改工作队的妇女队长,口气也象极了。
“可是,现在盐民们不敢下场劳动,而且对我们有敌意。”王洛宾提醒他们。
“我们要尽快了解这个敌意的由来。王工你上次说这里的人并不怕我们。”
“是的,这点很奇怪。”王洛宾也觉得古怪,“我上次来,这里的人虽然不见得热情,但是态度也算正常,这次可真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他停了一下,“我就纳闷了,抓人是什么狗大户还是羊大户,和我们可是一点干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