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广东官府能够给予官方文书,明确保证不会中断贸易,不会禁止葡萄牙人进入广州进行贸易,也不会采用断绝供应的方式来迫使葡萄牙人离开濠境,他们才能够考虑派遣战舰到珠江口进行巡逻,帮助大明驱逐澳洲分遣队。否则葡萄牙人将不干涉双方的一切行动。
李洛由当然知道李逢节是不会提供这个的,如果说过去用驱逐和断绝贸易就作为威胁就可以使得葡萄牙人屈服。现在既然驱逐和中断贸易已经迫在眉睫,这样威胁就再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了。
“混蛋!一群贪蠹无能的小人!圣人门徒!狗屁!一群卑鄙无耻之徒!大好山河迟早要完在你们手里!”在李洛由的澳门寓所里,一只成化瓷盏随着他的怒喝被摔得粉碎,茶水渗进了昂贵的波斯地毯里,留下了一大滩触目的污渍。
仆人和丫鬟们吓得不敢进来――他们从来没见过老爷发这样大得火。李洛由盯着眼前的一副圣母子的画像,力图将自己的怒火压制下去。他是在太愤怒了。虽然在出发前就预料到可能会遭到如此的结果,但是这几天来的种种遭遇,再联系多年前他在广宁耳闻目睹的一切。使得他对这个政府,这个体制和当政的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一阵眩晕袭来,李洛由知道自己又要发病了,赶紧喝下药酒――这是刘三送给他的特制药酒,服用很是见效,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他在澳门的活动一败涂地,回广州去已经没什么意义,李逢节恐怕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他干脆在寓所住了下来彻底的装聋作哑,这次李巡抚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手下人一个也没派遣。倒让他省去了许多隐瞒应付的功夫。
借兵不成,更坚定了他寻机和澳洲人接触,讨论和谈条件的想法。他派遣手下的得力仆役,去打听澳洲人在澳门的住处和活动情况。
李洛由的使命在情报局的干预下失败,珠江口特遣队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海军当然不怕葡萄牙人的大盖伦船,不过目前的目标是大明,暂时没有必要树敌过多分散兵力。
陈海阳得到情报局的情况通报之后将留在珠江口外的几个支队中的大部分战舰调入珠江水道,集结到虎门。同时海兵支队也结束了一个月的珠江三角洲大巡游,全部归建进行休整,修理船炮,准备一举突破乌涌,进入称为“省河”的广州水道。
通往广州的水路,是通过乌涌之后一路上行,来到黄埔岛--此地是广州的旧港所在地。通过黄埔岛之后。珠江被河南岛一分为二成两条水道。沿着这两条水道上行,均能抵达白鹅潭。
白鹅潭就在明代广州城的西南面,是三江汇聚之地,西北两江和珠江在这里汇聚。此地潮汐畅通,淤积不重,河面宽阔浩淼,烟波荡漾。就算停泊整个特遣舰队都绰绰有余。
陈海阳的军事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就是白鹅潭,作出兵临城下的姿态。
当然,要率领舰队到达白鹅潭,必须突破一系列的阻碍。除了乌涌、黄埔等处之外,在河南岛上已经矗立起多座紧急修筑的炮台。安置了红夷大炮。而在很多水道里还进行了阻塞河道的工作。三道铁链木排也已经布设完毕,横跨在水道之上,拦截船只。
省河水道相较于珠江的航道,河面要狭窄得多,河道吃水也较浅,而且沙洲极多。这一切相对还好应付,陈海阳最担心的是已经完成河道堵塞的几处江面。尽管以他的常识来说,堵塞大江大河的航道基本上是不大能成功的,不管是鸦片战争堵塞珠江还是抗日战争堵塞长江,大部分都是无用功。
谨慎起见,他决定专门装备改造一艘清理河道的船只,对航道内的障碍物进行清理。大鲸号尽管吨位体积都大,却是浅吃水的船型,甲板又宽阔,还有蒸汽机的动力装置,改造一下充当临时的清障船绰绰有余。
第一百八十四节 食品加工中心
第一百八十四节 食品加工中心
大鲸号回到香港,在当地进行了临时改装,在甲板上安装了一台蒸汽动力的龙门吊车,又安装了起重绞盘和挖泥斗。为了保证大鲸在工作时候的稳定性,从几艘其他船只上拆下船锚改装上去,使得它拥有了八只船锚。
当着艘改装完毕的船只摇摇晃晃的来到虎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它奇怪而丑陋的模样感到忍俊不止。当然,对安全性更是感到极大的担忧。
“这吊车这么高,重心有点不稳吧。”黄爪子是随大鲸来到虎门的,一路上倒没觉得船只有多颠簸,但是每次浪花拍打到船身上,这个钢铁的龙门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的时候他免不了有点担心――万一翻掉了怎么办。
一个戴着眼镜宅男模样的人侃侃而谈:“不碍事,根据我的计算,参照兴波阻力、摇摆系数等一系列综合考虑下来,船只发生侧翻的概率小于12%。”
“听起来还是很吓人。”
“珠江里的风浪比海上小得多,所以这个概率会进一步的下降。”
“但愿如此。”陈海阳看着这个奇形怪状的怪物也觉得有些不放心,不过现在是解决有和无的时候,没法扯太多安全性的蛋。
乐琳哭丧着脸――因为他是大鲸号的船长,把这艘船开到虎门让他煞费苦心――船上装了这么多又长又粗的东西之后,船上的动力系统并没有改变,还是原来的柴油机,不但动力没有增加,船身重心却又了改变,开动起来变得沉重而笨拙。他一路上亲自掌舵,以3节的速度好不容易才抵达了虎门。
“这船太难开了……”乐琳抱怨着,“本来我应该在太平山上修我的官邸才对……”
“不要抱怨了,你马上检查下船只情况,做好起航准备。”
虎门亚娘鞋岛上的码头边,人声鼎沸,劳动号子的声音,军歌声、蒸汽机的轰鸣和俘虏们的哭声混成了一片。
从各地捕捉运送到虎门来得俘虏,有四千多人,这些人一部分被认为是对他们未来的统治有敌意或者有威胁的人口,另外一部分是从当地收容来贫苦百姓。他们将被运到海南去充实当地的人口。
珠三角地区在明末就已经出现人口过剩的状况,大量的人口涌入山区进行农业开发。所以移走一部分人口对当地的生产和经济并无破坏,反而能够减小对当地生态环境的压力。而大量士绅大户被清除,更是给当地的中小地主、富农和小商人们打开了更大的经营空间,
俘虏们男男***,老老少少,一船一船的运到虎门,在这里他们被暂时安置,等待船只和从各地征收“没收”来的战利品一起转运前往香港。
归队的各支队在这一个多月里带回来的大量战利品在虎门堆积如山,穿越者们依然很没品的什么都要,被“肃清”的豪门大户家里的桌椅板凳之类也没落下。为了消除大量人口聚集可能引起的不安定因素,首先被转运到香港的是人口。只要天气和海况许可,每天都有好几条特务船满载着人口前往香港,在那里他们将先期进行净化和检疫。
各个返航的支队也在虎门进行了短期的休整和卫生工作,张土木给所有的支队的官兵都服用了驱虫药,同时连续进行了几次灭蚤――这种寄生虫在农村地区很活跃。所有有健康问题的人一律转送到香港治疗。
十五岁的符季肩上挎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裹,那是他离开家去投军的时候母亲给他的,里面有几件破衣烂衫,还有一双新做得鞋子――他舍不得穿,连草鞋都舍不得穿,挂在身上。光着一双脚,耐心的等着前面一队人上船。
他这一队,都是自愿投奔澳洲人的,所以秩序很好,也不派人看守。负责转运的澳洲人给他们每人一个水葫芦和一个黑皮碗――这是路上吃饭喝水用的。
他巴望着到了临高能够敞开肚子吃饭――这是他到临高去的唯一目的。
符季是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孩子。原本没名字,就叫符亚二,后来拜师学徒才由师父取了个名字。
他十二岁开始学徒,照例要学三年帮三年。但是他刚开始“帮师”,能够学到一点真手艺,还能赚一点钱的时候,师父却突然死了。
符季和他全家顿时陷入了困境。他从小学手艺,农活已经耽搁下了,家里原本就人多地少,除了大哥大姐,还有三个弟妹。家里除了种着二亩多薄地,还佃种了本村的一些地才能勉强过活。他家人口多,突然多出一张嘴就是了不得的事情。
有一天,符季蹲在田埂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早晨吃得一碗又稀又薄的红薯稀饭,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下一顿得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有得吃。
家里和跟着师傅的时候没法比了。尽管师傅也很少给他吃饱饭的机会,但是每此遇到到镇上或者大户人家去承办红白喜事,残羹剩饭总能混个肚圆。长期性的半饥半饱之中间隔性的好吃好喝总比现在这样看上去永远都吃不饱来得好。
不远处,虎门寨那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是打跑了官兵的髡贼或者叫澳洲人的军队在做午饭的炊烟。他们就和地主老财一样,每天吃三顿饭。光这一点就冉符季羡慕到死。
澳洲人来到虎门的时候和官兵大打了一仗,把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就此占了虎门。附近的百姓们原本都跑出去躲了几天。几天之后,见他们没有什么骚扰行动就又纷纷的转回了村子。澳洲人在附近秋毫无犯,即没有抢劫也没有放火或者抢女人,只派了人要各村缴纳什么“负担”,负担倒也不算太大,而且澳洲人亲自坐镇,要大户们出大头,小户们出小头,倒也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只是听说附近有个大村仗着人多又多是一个宗族里的,修了寨子硬抗得,结果一天就给灭了。被澳洲人杀、抓了许多人。主持抵抗的那家大姓不但全族人丁财物都被掳走,连祠堂都被给拆了。弄得这一带的大户们一个个风声鹤唳。
但是对符季一家来说,澳洲人对他们的生活没什么影响。符季依然吃不饱肚子,有一天他跟着邻居去虎门寨卖菜卖鸡鸭。自从澳洲人在虎门驻扎下来之后,附近的村民就源源不断的主动驾驶小船来向他们贩卖蔬菜和新鲜鸡鸭鹅和禽蛋――根据《伙食管理条令》,伏波军向民间采购肉食品时,只要情况许可就只采购禽蛋类和水产品。中国人是天生的商人,他们不会追问为什么伏波军只要蔬菜和禽蛋,而是迅速的调整自己的商品来适应客户的需求。
符季在已经在澳洲人下乡来评定征收“合理负担”的时候见过伏波军的军容和装备,这一次,他见识到了伏波军的生活质量,士兵们吃得是大碗的米饭,而且不限量,爱吃多少吃多少,下饭的有鱼,有大锅的加了蛋的蔬菜汤……看得个符季直吞口水――这种日子比村里的大户地主还要好!光这米饭,就是地主家要加上几片红薯干的。
他忍不住问同来的邻居:“大叔,今天他们是在吃犒劳吧?”
“吃什么犒劳,澳洲人天天这么吃。还一天吃三顿!”邻居羡慕的说道,“老子要不是成家立业有三个化骨龙要养,也跟着伏波军走啦!就算打仗死了也甘心!”
这话让符季动了心,与其在家里挨饿,外出做工又不知道又没有地方可去,不如就此投奔了澳洲人拉倒。起码能过上几年舒服的日子。他这样想了几天,又偷偷的去了虎门二次,看士兵们平日里的生活。觉得这些事情他也做得。便向家里提出,要去澳洲人那里投军。
他的父母纵然知道一旦投军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说不定就死在哪里了,但是家中境况十分的窘迫,只好答应了。
到得虎门寨前一看,来投军的人还真不少,不但有青年人,还有像他这样的半大孩子,连老头子和女人小孩都有--伏波军的伙食供应是如此之好,以至于有很多附近的穷苦百姓要来“入伙”。陈海阳命令来者不拒,老少不避,男女通吃。不但欢迎本人来投军,最好连家眷都带上。于是就来了许多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被贫困和饥饿折磨的失去了胆小谨慎,愿意去任何一个能够许诺他们吃饱饭的地方。
符季在一个棚子里脱光了衣服让人瞧了瞧,接着又被看了看牙齿,问了几个诸如年龄姓名之类的简单问题之后,就按照要求在一张纸上盖了手印。纸上写得是什么他不认得也不关心。
从棚子里出来,他被剃光了头发,冲了一个澡,然后得了一套干净的旧制服。就算成了“新移民”的一员了,听管理他们的人说,新人都要先送回临高去操练几个月,才能算是正式的“入伙”了。
新移民们住在单独的营房里等待上船,他们的伙食比正式的军人要差,但是稠厚的加了鱼肉蔬菜的米粥依然让他幸福得想哭出来――虽然每次只有一碗,但是好歹能吃三顿。
一想到到了临高,给澳洲人正式当上了兵,丰盛的饭菜敞开肚皮吃,符季对这样的前景感到无比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