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节 余波
第一百五十八节 余波
陈海阳在大屿山岛上建立了三处哨所。一处哨所修建在大屿山南部海岸上,直接控制着三门――舰队将以这里作为攻略珠江的锚地。
第二处哨所就设在大屿山东北的急水门。这里与马湾岛隔海相望,是维多利亚海湾的西面出口,南中国海通往珠江口的重要通道。特遣舰队登上港岛后不久,就在这里面秘密派驻了一个观察哨。现在陈海阳将其正式编成一座哨所,时刻监视着这一重要地点。
最后一处则修筑在大澳岛上。
大澳岛是大屿山最早开发的村落。不但是大屿山的主要人口聚集区,当地还有盐田,一度是香港的主要食盐供应地。历史上这里以制盐和贩私盐出名。
这个岛离大屿山本岛极近,近到相隔两岸的海峡只需要横水渡的形势就能通过。这里的海上地理位置非常优越。葡萄牙人曾经企图在大澳岛建立殖民地,作为对中国进行贸易的口岸。但是随着他们在屯门海战中的失败,这个企图彻底的破产了。
现在,澳洲人来了。
石志奇带着海兵们乘坐大发艇来到大澳岛上。大澳的村民大多是疍家,疍家全是渔民和水手,当海盗的和平日里顺手干些海盗勾当的人不少――被打死和抓走的海盗中也有些本地的村民。这会听说灭了郑保大帮的髡贼们来了,一个个胆战心惊,但是谁都不敢抵抗,一番紧急的磋商之后公推了几个村中的长者去迎接。
“这里的房子有点象少数民族的房子。”石志奇看着村里建在海边半水半陆的“干阑”式的棚屋发表评论说。
乐琳说:“这是棚屋。是这里的特色。大澳岛叫香港的威尼斯。来大屿山玩此地可是必来得地方。海鲜很棒。”
海鲜这个话题引不起任何元老的兴趣,吃海鲜在元老们中间已经成了一种生活中的常态。
海兵们把村里的使者带来。疍家无论穿着还是方言都和本地的广府人不大一样。石志奇当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是在临高政权海军中疍家人却不算太少,双方很快就能沟通起来。
使者献上礼物:五十两银子和一些零星的金银,以示服从之意思。石志奇说了些客气的话,命人收下。表示不会对当地的村子有所扰乱。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听从澳宋政权的吩咐就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
大屿山岛上的居民,不管是广府、福佬、客家还是疍家,大多是渔民、船工和水手。陈海阳知道:按照历史学家的考据,他们从10世纪开始就在这海域过着半海盗半渔民的日子。一般来说,海盗也是很好的水手,这里的居民虽然有“通匪”的问题,却是极好的海军兵员的来源地。何况眼下他也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度这里进行“民事改造”。所以他的对当地的民事问题的指导政策是宽容的,没有对大屿山和附近岛屿的村民采取严厉的措施。以免遭到过度的敌对情绪。只是要求各村将逃散的海盗交出来。当然,他们肯定不会交出自己的亲人同乡,但是对外来的海盗就不会客气了。
在石志奇的命令下,大澳岛上的村子委任了联络员,照规定每十天一次去港岛开会。同时还有所谓的“合理负担”。这种合理负担即有鱼虾海产品的供应,也包括人力和船只的无偿征发。这种政策也遍及到整个大屿山岛的各个村落。
修筑在大澳岛上的哨所,就建在村民们称为“番鬼塘”的地点。此地原本就是葡萄牙人修筑堡垒,准备开辟商埠的地方。在原地还能见到许多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残留的痕迹:修筑堡垒和建筑的石块、瓦砾,锈蚀的不成样子的铁器。甚至还有礁石间留下的少量船只残骸。
几天后,文德嗣、陈海阳等人,率领特遣队军队和民事干部在东涌的海滩上摆下香案,面对大海举行了隆重的仪式,祭祀宋端宗。在大宋最后的风雨飘扬中,南宋小朝廷曾经二度到过大屿山,在东涌短暂停留过。而端宗据说也是驾崩在大屿山的北岸的某地。临高政权既然自命为崖山后裔,这一举动有助于显示其“正统性”。
陆军步兵一个连列成方阵。港内12艘特务艇列队。元老们一个个毕恭毕敬,虽然没有三跪九叩,但是三鞠躬却是个个做到了九十度。随后又由文德嗣宣读了祭文。这篇祭文号称是元老院某大学中文系学士,历史系硕士的高才生所作,不但是篇骈文,里面更夹杂了许多需要翻《康熙字典》的生僻字,文德嗣念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算成礼。
礼毕之后陆军全体鸣枪三次,随后海湾内的特务艇鸣炮三响。一时间浓烟滚滚,声势惊人。
大屿山之战彻底的肃清了其他海盗股伙对珠江流域的窥觊之心。既然刘香都对澳洲人避之不及,不知死活的郑保又彻底的覆灭,大家对髡贼或者澳洲人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于是这一带的海盗们几乎全部绝迹。
从地形上看,香港岛、大屿山岛和大陆之间是一个几乎封闭的内海。现在这个内海完全被特遣队所控制,屯门、新安南头的明军水师没有做出任何挑战澳洲人海权的举动来。南头寨的水师巡逻也取消了。
大屿山之战的另外一个结果是,陈海阳不得不推迟进入珠江口开始全面作战的时间。他有太多的胜利果实需要消化。俘虏和缴获的船只塞满了852基地,他需要更多的粮食、工匠和士兵来应付。
于是他要求临高的进一步增援,否则特遣队的兵力无法兼顾港岛建设和珠江袭扰作战。光2000俘虏和几百号从大屿山移民最少也得有一个连的人看守。
陆军自告奋勇的派出了2个步兵连。海军虽然不大乐意陆军的插手,但是港岛这个地方也不大可能是海军独霸,陆军的增援起码能够分摊他们的作战压力。
随着陆军的到来,民政和工程人员也随着运输补给的特务艇源源不断的到来。他们修筑起了码头,建造了一个简易的修船厂。盖起了仓库和营房,安装了蒸汽机,用建筑套材扩充了净化营地――完工之后这个净化营地将能容纳5000人。
陈海阳命令水手们加紧整修从海盗们手中缴获来得船只--特别是那些小型的浅吃水的舢板、长龙,它们在内河水域的登岸战斗中将会非常有用。有了这样的小艇,士兵们能够被输送到几乎任何地点登陆而不必考虑水深问题。
整个港岛基地变得热火朝天,到处是喧嚣的工地和作业的工人。港岛附近的海湾上,蒸汽推动的大发巡逻艇正在耀武扬威的巡逻,提醒谁才是这一片海域的主人。
陈海阳手中的舰船力量有了进一步增长。从临高给他调拨来了4艘ii型单桅巡逻艇。这是新近下水的改进型铁肋木壳船,选用铁肋木壳船兼顾了现阶段临高工业的生产力和物资供应能力。每艘船的吨位扩大到150吨,装备有18门 火炮。这种船只尽管不大适合进入珠江这样的航道情况复杂的内河进行作战,但是用来控制珠江口海域却是绝对的利器。能够有效的监视港岛周边的各个海上的要隘。这使得他能够腾出足够的兵力进入珠江进行作战。
进入珠江口作战的部队,他定为5个中队20艘特务艇,1个中队的单桅巡逻艇。1个大发艇中队。另外还有临时编成的使用缴获的海盗舢板、长龙的“小艇大队”。从海盗们手里缴获来的大船经过药物熏蒸之后启用了十来艘状况较好的船只。陈海阳为上面配备了水手和海兵,还略微改装了下。这些船将主要充当运输船,用来装运作战中缴获的物资和俘虏。
陈海阳派出的测量船在巡逻艇的护送下先期一步来到珠江口进行水深和地形的实际测量――21世纪的航道图和17世纪的实际状况显然是有很大的差别的。陈海阳可不希望战斗还没开始就有船只搁浅――这影响他和海军的声誉。
852基地在做得一切当然瞒不过沿海的明军哨所。尽管他们没有做出实际的反应来。但是髡贼即将开始大规模入侵的警报很快传到了广州和肇庆。
虽然肇庆方面陷入了一种不战不和的沉闷状态,但是在广州的巡抚衙门,向澳洲人行款的事情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主导议和的是广东巡抚李逢节。他在接到兵败消息之后不久,就迅速召集幕僚和自己的心腹官员暗中商议对策。众人认为这次兵败广东方面必须尽快撇清关系。当然上奏要快。
李逢节的大轿抬过大街,这条大街上几乎全是衙署。路上原本行人很少,多半是各衙门官署的书吏衙役和官员们的仆役在奔走。现在是夏季,午后炎热,街上更是行人稀少。
第一百五十九节 省城的潜流
第一百五十九节 省城的潜流
尽管坐得是竹丝凉轿,尽管大轿里有有个相貌姣好的童仆正为他打扇,而且李逢节刚刚吃下一盏冰镇梅汤。依然觉得燥热不堪。这身官袍穿在身上即闷热又沉重。他巴不得赶紧脱下来凉快凉快,松快***子。
他刚刚从白鹅潭回来――参加了一次宴席,宴席在白鹅潭旁的酒楼里举行,宴会名义上是一次“消夏雅集”,宴席上当然也少不了作诗、论文、唱曲之类的风雅玩意。但是酒席上的主要话题却是如何“行款”。
宴席上来得主要是当地有权有势的缙绅。和髡贼的战争状态和随之而来的惨败让省城的士绅们非常不安。这其中既有享乐方面的――不仅紫明楼这个销金窟已经关门大吉,而且澳洲货已经渐渐从市面上绝迹,这大大影响了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的生活质量。
这还在其次,临高经济体对广东的经济影响是多方面的,而他们长期使用广州这个口岸作为物资采购的窗口,使得全省已经形成了许许多多直接或者间接依赖临高经济体运转的上游和下游产业。
而广州作为贸易窗口,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临高-广东的产业贸易链条中获利。现在广东与临高之间的敌对状态使得他们的一条利润渠道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没有人还能赚到什么钱了――特别是临高工业体系的上游供应商们。他们失去了出口的机会打击尤其沉重。
广东一下有近百家冶铁场关门,大批工人失业。而过去贩运煤炭、木材、粮食等生产原料的商行字号,也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即使是下游的销售商,同样感到了失去商品供应的痛苦。澳洲货价格飞涨,但是很少有***量囤货。即使有足够的存货,价格上涨之后销量也随之下跌了。
除了生活上的不便和商业上的损失,缙绅们还对王尊德的做法有很大的不满。刘香这样不断骚扰海岸,抢劫船只勒索钱财的海寇官府束手无策,老老实实的在临高做生意提供各种好东西的澳洲人却成了剿灭的对象――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擅开边衅”。有许多人便在暗中鼓动本省在京官员,在科道官和御史中活动,准备弹劾。
而省城里开始流传一些无头揭帖和小册子更加重了不满情绪。许多衙门、官署和官绅宅邸里都被人悄悄的得丢入了揭帖。有得甚至张贴到了大街上。其中透露出来的许多讯息不仅让官绅们感到不满,甚至还将百姓都煽动起来了。各种谣言更是漫天传。
看这样子两广总督的易人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李逢节对这个位置开始跃跃欲试。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的图谋会受到熊文灿的挑战――而且熊文灿的圣眷比他要好得多。
从各个方面看,老熊如果要谋总督之位比自己有把握的多。李逢节再三考虑,觉得只有从尽快招抚澳洲人着手,这虽然有一定风险,却能大大的讨好广州的缙绅商民们。退一步说,即使不能谋取两广总督之位,也能保全自己的粤抚之位。
他的幕僚们从军事角度也认为继续“剿”是没有指望的。根据败兵的报告和海南各地送来的塘报:澳洲人的军事力量之强远远超越了他们的估计,这就成了一个十分危险可怕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还有强大的海上力量。他们随时随地都可能闯进珠江,对富饶的三角洲地区进行大规模的抢掠和破坏。
李逢节的轿子抬进了巡抚衙门。他下轿之后直接进了书房――此地是他和幕僚们议事的地方,十分安静。
仆人帮他卸掉了官袍乌纱,换了一身府绸的衫子,一顶平定四方巾,又打来水为他擦洗。一会,又有人端来了凉茶――他喜欢的水果刨冰因为紫明楼的关门大吉而彻底没有了。
李逢节喝了茶,随手看了看贴身仆人送来的各种文书。
桌子上放着最新的城里流传的各种揭帖。揭帖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是火力都集中在王尊德和他周围的幕僚、亲信身上。其来源不言而喻。不是王的仇家就是澳洲人炮制。
许多揭帖中详细的叙述了王尊德是如何策划同澳洲人开战的。田达又是怎么利用戚畹的威势到处敲诈勒索,直到敲诈到紫字号的头上,逼得郭东主等人只好逃走……其中的内容之详细,对话之生动,只能是亲历之人的所撰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