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斯仰起头靠在椅背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联邦政府?也许我真该相信你们的鬼话,伟大的澳洲联邦公民们。你们还是赶紧回去罢,爪哇的荷兰人马上就要去拜访你们的澳洲祖国了。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库克女士?我忘了现在是十七世纪,还是叫你塔斯曼女士好了。”
他越说越变得激动,越说越快,滔滔不绝的英语里夹上了许多意大利语和葡萄牙语的词汇。陈思根的翻译越发跟不上他的节奏。
“女士,如果你能代表美国政府,这个港湾里应该停泊着航空母舰――至少也该有一艘两栖登陆舰,而不是除了一艘早该送进拆船厂的波兰货轮就是只剩下帆船。这个岛的每一个城镇都应该升起合众国的旗帜,那上边应该有六十颗,不,最少一百颗星。”
魏斯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中国人,你们也一样。如果有***的支持,你们已经开着坦克统治全世界了。绝不会只龟缩在一个小县城里,让你们军队用十九世纪的前膛枪去防御十七世纪政府军的进攻。所以你们和我是一回事,都是跑到这个该死的世界来单干得。区别是你们的人更多,而我只有光杆一个。我想我没有说错吧?”
萨琳娜不为所动,冷冰冰的看着他。中国人同样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是光杆一个,我们知道你还有同伙。”坐在条桌后边的一名面相和气的中国人开口说话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军服,戴着蓝色的领章。但没有任何军衔标志,也没有武装带和手枪。空荡荡的翻领以上直接拱出一个圆滚滚的脑袋。一看就是一个大人物的派头。
“当然,我的确有几个同伙。不过他们现在大概都成了鲨鱼的粪便。你很在意他们么?”
“兰度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你对中国人和中国政府的看法太过于肤浅了。为什么不谈谈你自己呢?这三年你过得愉快吗?”
你这个老滑头。魏斯想,这是要我从头交待吧。不交待是不行的。他闭上眼睛,从鲭鱼号在南中国海上遭遇的奇怪风暴开始说起。他一口气直往下说,其间只有一个中国人端来一杯水让他喝了几口。直到最后说到受李丝雅的雇佣,通过耶稣会的关系来到临高,只是略去了曾经随同阿拉贡内斯船长进攻临高的那一段。坐在长桌后边的中国人一直忙于记录,可李丝雅这个名字一出现,就引发了一场交头接耳的讨论。
“你说你受雇于李丝雅,你认识她吗?”提问的是江山。
“这个女人在澳门很有名气。她通过耶稣会找到我,拿六百个西班牙比索雇佣我来打听你们的军事情报,然后再把这些情报转手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价钱翻上十倍。”魏斯耸了耸肩膀:“她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咧。”
“李丝雅到底是干什么的?是刘香、郑芝龙还是西班牙人的部下?”某人很关心这个问题。
“都不是,她是个掮客,油水大的时候也会自己动手干一票。两年前她撮合过西班牙人和中国海盗刘联合起来进攻你们,结果损失惨重。所以不管荷兰人是否开出高价,她对你们始终有着浓厚的兴趣。”
“你认得李华梅么?”
“不认识。”
“她是杭州号的船长。这艘船时而会在澳门停泊。”
“哦,你说得是那个经常客串海盗的女船长。”
“她的确是一位船长。”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不认识。她不是经常出现在澳门。”
“她和李丝雅有什么关系?”
“我不清楚。”兰度摇头,“李丝雅是个很注意保持自身神秘感的女人。她甚至很少在澳门的街道上露面。”
“谈谈你船上的朋友们吧,”穿蓝灰色军服的胖子打断了关于李丝雅的话头:“他们一共有几个人,都在哪儿?”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魏斯感到不耐烦了,疲劳、紧张、焦躁以及表面上必须装出来的若无其事,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
“两个菲律宾船员,风暴过后就不见了,我推测他们俩是被风浪从甲板上卷进了海底。还有大副保罗,那个倒霉的德国佬,在驾驶台上撞破脑袋去见了上帝。最后是与我登上同一艘小艇的朋友――”
“这个人是谁?”
“一个自称叫黑尔的***人――也许是美国人。谁知道!反正他说英语,又长着***人的面孔。他是保罗临时找来的帮忙的,看样子应该是个干过这行买卖的人。”
“这是谁?”
有人把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这是一个赤裸男人尸体照片,胸膛上有十字形的缝合线。
“这是保罗。”兰度嘟哝了一声,“可怜的德国佬。”
“你说得那个一起上小艇的人,此人还活着吗,他现在在哪里?”
魏斯咕哝着:“不,你们不要问我他现在哪里。自从我们的救生艇被海浪掀翻,本地的土著们把我捞上来以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他。如果要打听他的下落,还是去问尊敬的波塞冬吧。”
“你似乎不怎么关心你的朋友。”
“我相信你们比我更关心他。”魏斯咧开嘴笑了,这样的谈话比刚才要有意思:“我更关心自己,所以我找上门来了。我想我带来的消息和我的船应该不止六百个银比索。”
倒可以值六发30式左轮手枪子弹。午木这样想着。他觉得把这个危险分子直接处决似乎是个比较妥当的办法。但他还是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魏斯先生,你夹带在服装和香烟中间的那几支手枪,显然不像毒气弹那样具有可以登上报纸头条的轰动性。至于那点少得可怜的子弹还不够我们打上一个小时的靶。这几支步枪和机枪,恐怕供应给一支很小的游击队也未必够用。但是任何政府都可以据此没收你的船和货物。因此你的船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在场的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他。兰度知道,该打出自己的王牌了。否则很快这王牌就会变得一钱不值。
但是一旦打出去,自己就只能彻底的听从命运或者是这伙中国人的最后安排了。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东沙岛的船票
第一百四十三节 东沙岛的船票
“几支手枪?”坐在铸铁椅子里的家伙扬起眉毛,再一次绽放出孩子般的欢快笑容:“亲爱的澳洲联邦政府官员先生,你和你的同伴难道不想再多没收一些更加危险的违禁品?我想你们一定会有兴趣的。”
改造后的8154轮已经完全不复渔船的外观,看起来很近似于二战前后的轻型护卫舰艇。除了人力旋转的70mm线膛炮,在艏楼上方还安装了一个可旋转的机枪塔――这里面可不是打字机,而是一挺真正的m240机关枪。毫无疑问,它一旦开火,几分钟之内就能让任何一艘本时空的战舰失去战斗力。
8154渔轮在临高海军的序列里是以“8154型高速巡洋舰”的名称入籍的――除了吨位略小,在火力上即使称作为本时空的战列舰也不算过。
魏斯?兰度就是乘着其中的一艘来到了东沙岛。同来得还有几艘机帆船和用登陆艇临时改装的打捞船。
自从他经受了审讯之后,兰度就被秘密换到了办公厅第二招待所。金立阁神父想几次想探望他都被以“有传染性”这个可怕的借口给挡住了。他在第二招待所里享受舒适的软禁生活。有很好的伙食,热水澡,他得到了凉爽的棉麻混纺夏季制服――后来他才知道这是元老一级的人才能享用的。尽管这里并不能复制21世纪的一切,更多的是似是而非的仿制品,但是对兰度来说已经是非常令人愉快了。尤其是他的卧室洗手间里白瓷抽水马桶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感动――一个没有经历过17世纪恶劣卫生环境的人是很难理解他的感动的。
在第二招待所里,每天都有人来和他谈话。来得人各不相同,有些人的身上和言谈流露出明显的在美国生活过的气质。很多人的英语都好得出奇。
他们谈得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有关于他的佣兵工作的,也有关于武器使用方面的,还有包括澳门的葡萄牙人的状况的。看得出他们对一切资讯都充满了兴趣。
那个自称联邦执法人员的女人也来看过他一次,和他谈了若干贩卖军火上的细节问题。包括他过去的一些行动,兰度发觉联邦政府其实对他的所作所为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并没有过问而已。
“您要知道这么多细节有什么用呢?”兰度看着这位美丽的女探员,尽管她穿着粗劣的布制服,蓝色的眼睛冷若冰霜,却依然妩媚动人,“难道您还准备代表联邦政府起诉我?”
“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萨琳娜简单的回答道。
“我觉得很好奇,”兰度看着她,“您怎么会为中国人服务得?”
“和你差不多。”萨琳娜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还有其他选择么?”
“当然没有,早知道他们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我该早一些哭着喊着来找中国人收留我了。”兰度舒展着身子,“老天,他们过得真是舒服!”
“这是他们一点一点的建设出来得。您不过是来坐享其成而已。”
“no,no,”兰度摇着手指,“我花钱买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