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可吃到顿饱饭了。”
“本来要吃干饭就得到农忙,这二年连农忙都吃不到了。”
“天也邪兴,临高这地居然会下霜!”
“就怕这顿是断头饭。”
“别说丧气话,不吉利。”
县丞吴亚带人送了几百贯钱过来,说是开拔的赏钱,又拿了二十套新纳好的棉甲――这种甲物虽然物料易得,但在南海之地穿着未免太热,所以很少有穿用的,这是临时赶制出来。黄守统知道县令是倚自己为长城了,十分感动,再三称谢。决意要力战。
他将自己的二儿子叫了过来,黄守统的二儿子黄禀坤在县学里读书,是个生员,眼见三弟新丧不过几天,父亲又在秣兵砺马,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安。
“禀坤,为父今天就要去剿贼了,”他抚着自己的膝盖,“海贼厉害,此去并无十分的把握……”
“父亲――”
“你不要说话,”黄守统沉声道,“为父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纵有意外,你和你大哥也不必太过悲伤。你大哥虽然武勇,却不爱读书,不如你聪慧。故而我只叮嘱于你:这十多年来天下乱相渐现,我们这里幸好是边鄙小县,然而一旦天下大乱,不免宵小之辈乘机作乱。你们第一是带领子弟执干戈以卫桑梓,第二便是要顺应天命!”他盯着儿子的眼睛,“且不可多读了几本书,就读出个愚忠愚孝来,你可明白?!”
“是!儿子明白。”黄禀坤心里即明白又胡涂,但不敢多问。
“一会你随我出城,路上便回黄家寨去。”
“儿子愿随父亲一起去厮杀!”
“傻小子……”黄守统长叹道,“你是秀才,刀兵凶险,黄家不能没有你!”
“还有大哥――”
“你大哥是个白身,”黄老爷子在家丁的帮助下穿上棉甲,“吴太爷总是要调走的,将来新来得太爷能记得咱爷们的血汗功劳?有个秀才,说话都响亮点。”
他听了,这才深悟父亲的苦心,只是心中又隐隐的觉得不甘。
黄守统嘱咐了儿子这才领着大队人马出城。一路上在路上,他一方面为这次吴县令的信任所感动,一方面心头上总是摆脱不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股乘着巨大的铁船,驱使着人力不能抗衡的机械的海贼并不是他一直打交道的土匪强盗,他们的到来或许意味着许多事情将会彻底的改变。他抬眼望天,天空只有淡淡浮云,却让他觉得日色昏昏无光,这大明的天下,真得要有大变了么?
从路上分兵出来,他先把队伍带到离开百仞滩二里的地方,一面等候博铺的佯攻开始,一面听探子的回报。他打定主意,若是百人头滩此刻无备,即使符柏文那里没有开始他也要提前进攻。
不多会,探子回报说百人头滩的海贼都收缩回各个营地去了,外面已经没有人走动。黄守统点了点头,这点并没出乎他的意外,对方的探子大概早就侦知了他们的动向了。
又等了片刻,忽然看到博铺方向有烟火的信号,知道符柏文已经开始进攻,他策马走上一个土丘
“各位父老,我们就要攻向敌阵了。我与诸位都是本地土著,世世代代居于此地,这里有我们田地房屋,祖宗的坟墓祠堂……”说到这里他的觉得自己的眼泪出来了,“今日正是我们护卫乡梓,报效朝廷的日子,大家随我来呀!”
说完以后,他把马的镫子一磕,带着自己的骑马家丁作为前锋,向百人头滩的方向奔去。乡勇们分成两路,紧随着这十多骑冲来。炮手们十来人一组,前拉后推,拼着命的把两门虎蹲炮推到前面去。
何鸣在行政区的警戒塔上用望远镜已经看到了他们的集结,此刻看到方烟尘蔽天,鼓声阵阵传来,知道攻击已经开始了,忙拿起对讲机告警,几乎同时,百人头滩上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云霄,所有人都是一凛――进攻开始了!
“何组长……组长……”来人是通讯组的一个人,此刻连说话都不清了,“博铺告急了!敌人在围攻博铺!”
何鸣眉头一皱,从观测哨一路的跟踪报告他就知道敌人是兵分两路的,显然其中有一路肯定是佯攻。但是两路人数都差不多,也都带着许多手推车,现在又几乎同时发动了进攻……
“让博铺坚持住!”博铺在设防上比百人头滩完善的多,现在又有包括十名军事组组员在内的一百多人守卫,他觉得守住问题不大。
反倒是这个中枢之地,因为建设摊子铺开了,要保卫的地方很多,住宅区要保卫、堆放器材车辆的地方要保卫、水电站要保卫,刚刚建好的行政区也得保卫。多数地方都只有二道铁丝网和一道土垒。这些没打过几发子弹的城市宅男们有多少战力还是个未知数。
黄守统的人马冲到壕沟边,把准备好的土包柴捆丢进去,顷刻就铺出了一条道路,这时候枪声响了,他身边立刻就倒下去了十来个人,海贼的火器好犀利!他伏下身子,纵马快跑,枪声连绵不绝,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他圈转马头,决定不向纵深的贼人老营攻击,而是集中兵力进攻最近的一个营地。他手中大刀一指:
“兄弟们,冲杀过去!”
被他选中的营地恰好就是行政区,这里因为新近完工不久,连铁丝网都昨天刚支好的。由五十个人守卫着,其中十个是军事组的组员。
“孟贤!你负责压顶!”何鸣在对讲机里吼叫着,“打那些骑马的。”
话音未落,一个挥刀跃马的乡勇随着一声枪响栽倒在地。
“妈的,打得好!”他不由得用出口赞了一声。这个在体校练过几年移动靶的金融财会专业学生枪法真不错。
此时乡勇们已经向浪潮一样的涌了过来。枪声乱成了一团。铁丝网后面的人见这些人个个龇牙咧嘴的吼叫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冲杀过来,多数人过去都是良民百姓,别说开枪杀人,就是打群架也没看过几次,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慌乱得目瞪口呆,开了一枪之后就都傻眼了,只凌乱的响了几声枪。
“射击!你们这群蠢货!”何鸣猛得抄起sks步枪,用力一甩把刺刀甩了出来,飞快的赶到前面,踢打着他们。
终于排枪响了起来,冲锋的灰色浪潮停滞了一下,又跟着涌了过来,这时其他营地也响起了凌乱的枪声来支援他们,大多数穿越者对射击不熟悉,许多人忘记调整表尺就开枪了,还有人抠着板机一个劲的乱放,很快子弹就打完了。
第三十三节 临高的反攻(三)
第三十三节 临高的反攻(三)
“我没子弹啦!”
“子弹,子弹在哪里!”
临战前每个人都发了90发子弹,sks-d步枪又是用ak的30发弹夹的,大家自信这样的装备就算是满洲铁骑来冲阵都能打个稀巴烂――话是没错,但显然不是在他们这些人手里。看到敌人并没有象游戏电影里那样随着枪响就倒地完蛋,接着溃不成军,而是咬着牙,狂呼着猛扑上来,许多人立刻就慌了神,有的人忘记去拿弹夹,还有人在身上乱摸弹夹,好好的弹夹死活拽不出来。
“大家不要乱,稳住!”何鸣沿着土垒跑着喊着,他深知这些人的军事训练还比不上新兵,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打过仗,临时乱了阵脚是难免的,所以拼命的来回奔走,维持住军心。
乘着这个火力停歇的空隙,乡勇们已经把许多堆满沙袋土包的手推车推到土垒下,弓弩手们靠着手推车的掩护,乱箭齐发,有人中了箭,倒在地上嚎叫着,河马带着医疗组刚想过去救护,就給人猛得一堆,接着脑袋上一疼,却发现一个家伙把步枪丢在他脑袋上,失魂落魄的往后面跑去。
“快回来!你个懦夫!”河马吼叫着,脑袋上幸亏有钢盔,不然这八斤半砸到脑袋上不让他开瓢了?
正吼着,忽然铁丝网外面猛得喷出一股白烟,炮声轰鸣,河马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只听到脑袋上的钢盔一阵叮当乱响,身上也被砸到些东西,生疼生疼的,抬头一看,从土垒上已经栽倒了一个人在面前,满脸都是血,十分骇人,一拖之下发觉他还在呻吟,知道还有救。
两门拉到土垒前的虎蹲炮的齐射压倒了已经乱了手脚的守卫者,这种炮虽然射程威力都很有限,但是在这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同时开火,就是石子碎铁也有了足够的杀伤力。不少人当即受伤倒地。第一次面对真刀真枪的战场的穿越者们谁也没表现出王八之气,镇定自若的冲上去手起刀落潇洒的砍人。二门发射石子碎铁的小铁炮的轰鸣就成了压垮他们脆弱心灵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到身边的人满脸是血的在地上惨叫,有人终于支撑不住了,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走了。气得何鸣真想掏出手枪当场枪毙几个。这会要是有一个排的pla――他想,就算是用三八大盖一分钟内也能把这群衣不蔽体的乡勇打垮――他们太低估了对手的战斗意志,太高估了现代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开枪开枪!”何鸣帮一个和自己的弹夹闹意见的人拽出了弹夹,帮他安上,“不断的给我放!”
有些最果敢的乡勇们已经爬上了土垒,何鸣把军事组的七八个人集中起来,连续的集火射击,sks-d的30发弹夹给了他们很大的优势,滚烫的步枪弹壳落了一地,聚集在突破口外的乡勇们顿时倒下一片,余下的都溃逃下去。
这次小反击稳定住了战线,从各面射来的子弹开始密集起来在。趁着这个当口他和其他军事组员的来回鼓动,把原本有点慌了神的守卫者们的情绪安抚下来,李军在后面连踢带踹的把那些逃走的家伙又赶了上来。医疗组赶紧把地上受伤的人都拖到屋子里去,免得鲜血直流的场面影响士气。
“大家不要慌,注意脑袋别露得太多,射击不要停,敌人上不来……”何鸣沿着土垒走着,喊着。
黄守统还想在坚持攻一次,他带来的乡勇们已经涌到了土垒下面,但是现在他们全都陷入了几个营地之间的交叉火力,不断有人倒下,乡勇们死伤惨重,射击来自四面八方,显然海贼的火器比大明的任何一种都要射得远,而且他们不时还会遭到来自高处的射击,威力极大,很多人都是在枪声一响之后头盖骨就不见了。
炮手们遭到了集中射击,顷刻之间全部毙命。打算支援登垒的弓弩手再也没有射箭的机会就被打死了,聪明的躲在堆沙包土筐的车子下面。密集的子弹象瓢泼大雨一样的洒在乡勇们身上,乡勇们只在土垒下坚持了片刻,就在弹雨下溃散了。他们始终没能准确的估计sks步枪的射程,因此许多人在返身逃跑的路上被击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