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一大堆的疑问需要解决。应该在何处登陆?何时为宜?第一批登陆应该有多少人?劳工多少,士兵多少?运载这些人员需要多少交通工具?干粮需要准备多少天的份额才能支持到流动厨房能够充分的供应热食?多少人通过小艇登陆,多少人通过栈桥,怎么来组织他们分批上岸?从船上下到栈桥或者小艇上需要绳网梯,需要多少小艇?这些小艇该怎么运输?
这些仅仅是制定计划的人必须回答的大量问题中的一小部分。问题还有许许多多。最后他们的方案在定稿的时候已经成为一部厚厚的大书,巨人计划的每个细节都做了详尽的规定,对可能遇到的问题也制定了相应的预案。
“制定计划的时候先不要想打胜了怎么办,先想失败了怎么收拾残局。”王洛宾在小组会议上这样要求。
“有谁能打败我们?”参与制定的计划的人感到匪夷所思,“难道是安游乐市的寨丁?”
“要考虑到各种可能的情况,”王洛宾说,“比如船队遭遇大风,沉了一半的船;或者我们正在登陆,郑芝龙的船队来袭击……都要考虑进去怎么应对。”
“真丧气,没开始就想这个……”
“做什么事情都要把最坏的可能性考虑在内,”东门吹雨表示支持王工的看法,“怎么应对突发情况是我们制定的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大家想得越周全越好。”
第三百八十四节 在船上
第三百八十四节 在船上
现在,这份计划已经贯彻到所有指挥官的脑子中,每个人都被训练成本能的按照计划去做。保证绝对不会走样。
不过,比起敌前登陆来,他们有充分的优势,那就是榆林堡的接应。榆林堡的规模太小,不足以作出充分的保障性接应,但是在情报上能够提供足够的支持。从建立榆林堡那天起,常驻榆林堡的王涛就按照指示,不断的将当地的水文潮汐和气候状况用电报和书面的方式发回临高。
测绘队在20世纪的地图基础上重新勘探绘制出了更精确的地图来,远程勘探队勘探了周边的水源和自然资源状况。不久前一个气象预报小组也带着设备来到榆林堡,设法进行当地的短期天气预报。
在情报方面,他们的准备是够充分的,除了从榆林堡搜集,还专门从大图书馆的资料库里找出了所有关于榆林-三亚地区的水文、地理、资源和民情资料。这些资料被分类整理送到企划院的巨人计划行动办公室来。
现在他们比本时空的任何土著对榆林地区的了解都多,在规划图上,哪里建设宿营地,哪里停泊船只,哪里修建第二条栈桥……已经全部做好了具体的规划。
现在,三亚地区军事委员会的四个人――暂缺田独矿务局局长,正在等候天明的曙光,按照计算,天亮前后他们将正好抵达榆林港地区。
一名通信兵敲门进来,送来了榆林堡的电报。
电报里是最新天气预报:今日榆林地区,晴,东北风3~4级,海面阵风5级,浪高1.5米。席亚洲看了一眼说:“这是谁做得预报?他从哪里得来的基本信息?大明的气象卫星吗?”
王洛宾说:“这是榆林堡气象小组的发来得。可靠性很高。”他是这么说,但是到底是不是可靠心中无底。这里比临高的条件更差,临高好歹有丰城轮上的气象雷达可用,这儿大概就是靠着自己念小学的时候见过的“简易气象站”在搞预报。
“不管高不高,天亮我们就行动,船到门口了不能不进去。”李海平说。
“再不上岸,就算上岸了这三千人也没法用了。”卓天敏发出呻吟声,他晕船折磨得很痛苦,“今天能上岸的话还能休整一下。”
再不尽快实施登陆,船上的人的士气和体力就要耗光了。这是企划院和总参没有预料到的问题。他们把输送人员看做电脑游戏一般:人员只是一个数字。没有一个人估计到帆船时代长距离航渡的严酷性。
起航三天之后,在三亚一号上,在所有的人员运输船上,挤挤挨挨的吊床上躺满了因为晕船而呻吟的人。
不管做多少天的适应性训练,依然有许多人在长达6天的航渡中晕船,呕吐物的气味和海水的腥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船只在航行的时候,海水从舱盖口的栅栏孔里冲进来,舱室里始终是湿漉漉的,每个人的衣服都不干。因为人太多,上甲板透气要轮着进行。每人只有十分钟,从这点来说还不如小一点的船。
伙食是草地系列干粮:人太多,厨房无法同时为这么多人提供热食,士兵和劳工只能啃坚硬的草地系列海军专用饼干:用水、盐和面粉烤制出来的耐储食品,味道古怪――这个味道只有那些还能吃下东西的人才能体会,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
少数人不在乎风浪:胡五妹和几个人正打叶子牌。他已经被证实任命为安游乐市的市长了。他手下有一支三百户的移民队伍。
派遣他带领移民到榆林去建立一个新市镇的任务是征求过他的意见的,胡五妹表示愿意去,条件是给他一千亩上好的土地,山地也行,只要是能种树的。
他在学田庄当庄头日子不长,但是显露的农田经营能力和理念让吴南海颇为刮目相看。胡五妹在本时空堪称一个成功的经营地主,当初他在广东种靛蓝,养鱼,在山上种植果树和药材。要不是世道不好,他原是可以在农业上大展宏图而不是半路出家来当海盗。
“可以。”邬德毫不迟疑的答应了,“给你三千亩都可以,不过必须是你自己管理自己雇人种地,不能佃给佃户。”
“我才不要佃户,用长工好了。”胡五妹说了之后忽然拍了下大腿,“崖州那地方没地方去雇长工……”
“放心,会有得。”
胡五妹原本是想当个地主,现在发觉自己要当官了,兴奋之余不免有些惴惴,自己可从来没当过官儿。
他被安排上了一个短期行政训练班,学习如何按照《行政手册》进行管理,为了确保这个前海盗能够正确的履行自己的职责,民政委员会另外委派了一套班子来辅助他,包括秘飘天文学网员。
胡五妹原本跟着他当海盗的兄弟子侄还有听说他洗脚上岸之后来临高投奔的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想跟着他移民上榆林去了――有亲戚当官这种好处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但是民政委员会不批准这批热心的“积极分子”――要让他们去了,这安游乐市不就成了胡家寨了!去了个胡逊来个胡五妹而已。最后胡五妹只带着至亲的几户兄弟子侄出发了。
坐在胡五妹对面的人是郑二根,郑二根经历那次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就被抓了起来,在被连续询问了三天三夜,他以为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忽然被释放了,没多久就被宣布成为安游乐市的派出所所长。即日收拾准备上任。
随同他去的,还有东门市派出所的几名同僚。而且每个人都晋升一级。众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升调搞得摸不着头脑。内中有人稍有头脑的,猜到多半和当晚独孤所长要他们装备起来向百仞城进发有关。
只是这是赏是罚却闹不清,说是赏,从临高突然就被打发到崖州的荒山野地里去,说是罚,郑二根当了所长,大家都提升一级加了工资。
土著警察一时间虽然闹不清其中的原委,但是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是卷入了澳洲首长之间的阴谋之中。能留得一条命已经算是不错了,所以人人言行谨慎,绝口不提当晚的事情。胡五妹在打牌的时候打听了好几次,全被郑二根以“忘记了”、“记不清”敷衍了过去。闹得胡五妹很不高兴。拍也越打越臭,四圈打完,胡五妹已经输光了他本月的工资和下个月的工资。
“妈的,”胡五妹咒骂着,把充当筹码的几张纸条递给他,“继续。继续。”
“要打可以,”郑二根说,“不耍钱。”
“不耍钱还打个屁牌。”胡五妹骂骂咧咧,心想你赢了钱就想抽身啊。
“你的钱我一元也不要,”郑二根把胡五妹输给他的代充筹码的纸条全还给他。“要让上面知道我赌钱我就完蛋了。”警察的纪律中有一条就是严禁赌博。这是冉耀再三抓的纪律。
“真没劲!”虽然自己的工资又回来了,但是不来钱的打牌对胡五妹来说就好像美味佳肴不加盐。没了兴致,他的小肚子倒有点热烘烘的,有心想拿小老婆去去火,但这里是船上,全是一个挨一个的吊床,根本没地方干这事。
林功劳躺在吊床上,他家是船匠,自然不会晕船。然而林功劳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从过去百图村里横着走得“功劳哥”、“功劳小爷”,沦落到百仞公社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每天早晨听着汽笛出工干活。而过去见到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和他打招呼的百图村的散工们,现在混上了正式工人,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个落差让他的心理极度的不不平衡。
林显明几次想把他弄进造船厂当正式工人,但是林功劳的手艺毫无长进,在造船厂越来越多的运用机械设备,使用新的生产流程之后,新培养出来的学徒无论从知识结构还是动手能力上都超过了原先的手工业工匠。连林显明自己的地位都变得岌岌可危,更不用说引入手艺一塌糊涂的儿子了。
他就这样继续当着最普通百仞公社社员。有的不安分的林家子弟不想干活的,就去保安团报名当了兵。林功劳虽然喜欢舞枪弄棒,对当澳洲人的兵却没有兴趣――他觉得那是很傻的兵,排得整整齐齐的走路放枪也叫兵?再说他压根就不相信澳洲人能在临高待得长远。
吊床随着船只的摇摆晃动着,舱室里气味浑浊。有人因为晕船而呻吟,也有得睡着了,发出鼾声。还有人在说话聊天。林功劳睡不着,他百无聊赖的望着头顶的舱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把他和许多族里的人给送到崖州来呢?这是哪个混蛋出得主意?临高好歹还算繁荣。崖州这地方,可不就是所谓的“天涯海角”,专门流放犯人的所在嘛。
移民队伍中除了林功劳和他的一部分族人之外,还有陆家的一些族人。
这两个宗族被拆分开之后,穿越集团对他们依然不放心,林氏家族光男丁就有近二百人,不成丁的孩童和妇女还有三百多人,在本地是一股很大的力量。百仞和博铺之间距离很近,林家的人时而还经常在一起聚饮,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要举行全族活动。特别是今年除夕林氏全族聚集在一起祭祖吃酒的场面让穿越集团的人对此心生警惕。
政保总局在调查中发现,林家的宗族体制还维持着,林显明等人在宗族中依然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一些人正在试图发起建造林氏宗祠。不但在全族人中间积极串联,还在临高的其他林姓人中间大肆搞“连宗”,有扩大宗族的企图。
林家族人很多在工厂上班,收入不少,经济能力比一般劳工要好得多。许多刚到临高不久,日子还过得紧巴巴的林姓穷社员就贪图宗族里的接济,纷纷和他们连宗。
这里面最为活跃的,就是林家的几位“二代”,包括林功劳、林功勋兄弟,这两个人因为技艺不精,始终进不了工厂,一直当社员,心怀不满之余对这种事情即显得特别热衷。
穿越集团一直对宗族势力始终保持极大的警惕性。时任民政人民委员的邬德决定立刻对这种宗族集团死灰复燃的状态进行遏制和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