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502节

“林老爷说只要打开拜帖,老爷自然认得。”庄丁道。

海述祖无奈,随手拿起拜帖,却是沉甸甸的,原来下面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自己的借据。

一时大骇,又把借据翻看了一遍。不错,正是自己出具的借据,一张不少,都在这信封里。每张借据上都勾了账。

不用说,这林老爷正是暗中收买了自己借据的人了!他到底有何企图?海述祖一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海吉有些见识,道:“老爷,这林老爷似无恶意。你看他把借据都勾了账,又全部奉还。若有什么企图,何必这样做?”

“喔,对,对,”海述祖被他一语点破,“这倒是一定要见见得。”

“林老爷,我们老爷有请!”海吉亲自出来迎接他。

林佰光微微一笑。今天官府枷号了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之后,债主们对要债的信心跌落到最低点。高弟不费吹灰之力,去掉借据上的利息帽子,以真实本金三成的价格收买了全部借据。

高弟原想乘便把股东的股权也用打折的法子全收买下来,林佰光却指示他不要这样做。

“我们只能先去掉些压力,同时显示自己的诚意,真把事情都给他解决了。他没了后顾之忧,万一来个‘钱,我全家做牛做马也会还你,要我帮你出面开矿那是休想’的空话怎么办?我们还能杀了他?”

“他的债务在我们手里捏着,不怕他不从吧。”高弟说。

“呵呵,这还真不好说。”林佰光笑道,“当然,也许我们能以此胁迫他,可是这心里就留了疙瘩――合伙办事这可是大忌。”

“再者,”他继续教育他,“你要看看海述祖的家庭背景。他好歹是士绅,读书人,又是海公的后裔。原本是本地一群人一起逼他,现在换成了我们一家逼他,这琼州府里万一起了同仇敌忾,我们到底是外来户,到时候岂不是人财两空?”

“我明白了。”高弟露出了由衷的佩服之情。

“海家这样的,只有示以恩,才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至于压力还是得给他留点。等他答应和我们合作了,再帮他解决也不迟。”

“万一他是虚与委蛇呢?到时候再找借口推脱。”

“你现在也学精了――海述祖总是海公的子孙,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是做不出来的。”林佰光道,“就算他有这个心,海家的家声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林佰光没花多大力气就说服了海述祖合开煤窑。对已经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海述祖来说眼前这条道路虽然不够光彩,总比倾家荡产沦为宗祠的食客来得好――何况就算倾家荡产,也清偿不了这些股东的损失。

想到自家之后要被许多人唾骂,海述祖就难以安心。眼下这位广州来得林老爷提出的条件很是诱人:

由林老爷出资,海述祖出面,在琼州府开煤窑。海家不用出资。即可获利二成。林老爷得八成。

海述祖迟疑道:“兄台的意思我是懂得,不外乎是要兄弟出面和官府、地方上打交道――这都容易――兄弟在地方上还有点薄面。只是有一言相劝,琼州府此地到底有无煤可采,兄弟过去从未听说过;再者此地烧柴得来甚易,恐怕不大会有人用煤烧火。兄台这样贸然打窑,不知有无前后思量过?”

林佰光点点头,海述祖这个人堪称“正直”!心中颇为钦佩――不管在哪个时空,和正直的人打交道总是让人放心的。

第二百九十四节 合伙人(二)

第二百九十四节 合伙人(二)

他解释说煤窑的位置他已经寻好了,至于销路也无需担心――开出了的煤不在本地销售,而是运销外地。海家也不需要参与煤窑管理,只要坐地收钱就是。

海述祖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反对。虽然顾虑重重,但是眼下的局面由不得他深思熟虑了,当下就立了字据,合伙开煤窑。

这家煤窑名义上由海述祖领东,具体管事由林佰光派人出任。双方约定每年年底盘账一次,再分红。

至于海述祖目前的债务问题,林佰光表示愿意先支款给他让他料理清楚。

“这笔款子,兄弟一定会还得。”海述祖赶紧道。

“不急。”林佰光知道他是很讲面子的,现在已经受了他很大的恩惠,不肯再拿他的钱财,“就算是预支分红好了。到年底分红的时候再扣还就是。”

“利息如何算?”

“哎,哎,这可太见外了。”林佰光笑道,“我又不是放债的,要利息做什么?这个休要再提。”

海口煤矿就这样签订了项目意向书。事不宜迟,林佰光赶紧给执委会发去电报,将自己已经和海述祖谈好合作开矿的事情做了汇报,要求拨给开矿的经费,派遣专业人员到琼山来。马千瞩见计划了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马上批给五千两作为开办费用,同时命令远程勘探队立刻组织得力人员,携带资料到琼山去进行勘探。海口地区的煤矿的位置他们有详细的资料,只需要在选出最适合开采的地点就行。

林佰光银子到手立刻动作起来,首先拨付了一部分给海述祖用来偿付股东们的损失,实际上股东的损失从数额上来说并不大,加在一起不过一千多两,全部足额付清。总算把闹事的股东们都请了回去。

至于参与闹事的本家奴仆们,清偿之后每人再给五两银子,请人卷铺盖走路。海述祖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那些搭船死亡的小商贩们,也酌情给了五两、十两的算做抚恤--这原不算是海家的责任,家眷来闹也不过图个几两烧埋银子,现在既然给了银子,再闹下去万一惊动官府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也纷纷散了。

海述祖全家对林佰光犹如再造恩人一般看待,海述祖感激之余表示自己无可谢,便要和他结为异性兄弟了。

以海述祖这样的出身来说,和他这样一个外来的米行老板结为异性兄弟,那是非常的抬举他了。林佰光知道古代的异性兄弟情分非比寻常――这就等于海述祖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穿越集团的“贼船”了。

改头换面的远程勘探队的人在海家的家人护送下,每天早出晚归,很快就在琼山县确定了几处矿址,标出了大概需要的土地范围。海述祖关照人先去打听地主是谁,

“大约花不了几个钱,全是荒地。”海述祖对林佰光说,“若是无主的,去县衙备个案花点钱买下来就是。若是有主的,得多花几日功夫了。”

“不急,只是这消息不能走露出去。”

“这个愚兄知道。”海述祖点点头,要是知道他们是准备开煤窑,地主还不得坐地起价,“派去的家人都是家生子,最是可靠不过。再者也没向他们说过。”他犹豫了一下,“愚兄有句话,一直梗骨在喉……”

“兄长请明言。”

原来这海述祖一直在发愁,原本要躲债躲出门去的局面,现在忽然能够一下把债还清,将来还能开煤窑,不知道外面会怎么议论?万一要有人议论他在暗中搞什么不法勾当弄黑钱他可担待不起。

林佰光心想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迂腐一点流言蜚语都怕的人,洁身自好也不至于要到如此的地步吧。他想了想道:

“听闻兄台有条大船外出未归?”

“怎么不是,要不是这条船,愚兄我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来,且饮这杯再说。”海述祖原本一片灰暗的前景忽然开朗起来,心境也好得多了,关照厨房弄几个小菜,打一壶家里自酿的土烧来。

林佰光暗暗高兴,愿意请你喝酒,说明对方对表达亲热的意思在内,这表示双方的真实感情又增长了一步。当下自己先干了一杯,以示诚意。就虽然是乡下的土烧,胜在毫不掺假,酒味很是醇厚。

海述祖也干了一杯,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事林佰光当然知道,听他讲完之后故作姿态的沉吟了一番才道:“现在船是在临高的澳洲人那里喽?”

“不错,他们也托人来传话,要我去取船,我倒是想去,多少总能挽回些损失,”海述祖苦笑道,“奈何家慈、拙荆怕愚兄一去不回,因此一直耽搁下了。”

“兄弟在广州也听说过澳洲人,虽说是海外来客,大体还是一群讲规矩的生意人。”

“愚兄也是这样说――他们即得了大船和船上的货物,何必再要绑愚兄这个票?再者了,以澳洲人之富,哪里会在乎愚兄这点小小的家业!”海述祖摇头。

“以澳洲人之富”这话让林佰光心中一动。富名在外,这可不是好兆头。赶紧问:“何以见得澳洲人极富?”

“贤弟在广州会不知道?澳洲货如今名声之大,连琼州这穷乡僻壤也得闻一二呢。光一面小小的水晶镜,就抵得愚兄的大半家产了。”海述祖兴致勃勃,“要不是家慈和拙荆的力劝,愚兄还真想去临高开开眼界,瞧瞧澳洲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居然做出这许多精巧的玩意来。”说着不胜羡慕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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