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481节

髡贼要重新丈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黄禀坤又一次去见刘大霖,却讨不到他的新主意――刘大霖干脆称病不见任何人了。

大户们完全懵了,不知道这世上的风到底是怎么吹得了。既然说陈明刚“扰民”,那么丈田也是扰民,怎么只抓了陈明刚,丈田还要继续下去?

黄禀坤知道刘进士多半是碰了个软钉子,髡贼决心已下。他和李孝朋商量了半天,没商量出个名堂来。李孝朋提议再去发动粮户联合上禀贴,黄禀坤苦笑着摇摇头――他太了解这伙大粮户了,典型的欺软怕硬之辈。澳洲人的虎须谁敢去撩?过去好歹有刘大霖这面旗子,现在他不愿意出头,自己就算说破了嘴皮也未必有用。而且澳洲人既已惩罚办了陈明刚,再要闹事,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刘家寨。

刘友仁再一次研究着新送来的粮由,这是刘光表刚刚拿来得。

粮由和过去粗糙的毛边账册纸上拿木戳子盖上字句再乱涂几个毛笔字不同,这张粮由是印出来,纸厚而挺。上面填写着黄家寨的起课田亩数、每亩正赋多少,每石耗米多少,指定在几月几日之前到县城、东门市、博铺或者南宝的德隆粮行交兑。除了糙米之外,德隆的粮食流通券也可交兑。逾期不交即上门催缴,并按日征收1%的滞纳金。

“送粮由来的粮差是哪位?请进来见一见。”刘友仁虽然在加来,县城里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既然陈明刚一伙已经被肃清,新成立的“征粮局”的粮差就要见一见,拉拢下感情。这也是惯例。

“送到就走了,侄子请他留饭,他亦不肯。”

“草鞋钱送了没有?”

“送了五百文,但是――”刘光表的语气有点难以置信,“不肯收。”

“不肯收?嫌少么。”

“不是,”刘光表说,“态度很是坚决,并不做作。”

“真是奇怪!”刘友仁想到大家议论过澳洲人的从不受贿,也不许手下收取任何好处。他原以为也不过说说而已,或者是在澳洲人眼皮下看得紧才会这样。没想到还真能做到。

“叫什么名字?”

“侄儿不知――”

“你办得什么事!”刘友仁不满的斥责道。

“侄儿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的工号是――是――”刘光表指了下粮由,最下面送达人后面跟着一串歪歪扭扭的符号,叫什么阿拉伯数字。

“他就问侄儿撕了一张回执,还要侄儿盖个手印。”

刘友仁看了下,粮由的下半段是被撕掉的,还有骑缝的数字。这全新的花样他一时无心研究,问道:

“每石秋赋缴三斗耗米?”

“算是比在陈明刚手里少了三升。”刘友仁不满的嘀咕道,但是再仔细看,粮由上的起课数字却是三百八十亩――和过去一样。

第二百七十节 秋赋(三十五)

第二百七十节 秋赋(三十五)

刘友仁一愣,这么说来陈明刚一伙搞得“丈田”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果不出他的所料。老八是在借题发挥。

“总算!”他叹气道,“丈田的事情算是过去了。”

“三伯!丈田的事情还没完!”

“怎么?”

“三伯你看,这是澳洲人的‘行政申诉答复书’,所有联名上禀贴的粮户们都有一张。”

刘友仁赶紧把另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打开,也是印出来的一纸文书,上面的抬头很不客气的写着:临高县刘家寨刘友仁。

连个起码的称呼都没有,指名道姓。不过刘友仁并不在意这些,赶紧把答复书通读了一遍,立刻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不由得颓然坐下。

看着答复书里的意思,澳洲人的丈田是肯定要进行下去的。闹了半天澳洲人是不要陈明刚“丈田”,而是打算自己来干!

“三伯,这事情可怎么办?如今陈明刚一伙都完了,就是想去讲斤头也没地方找人去!”刘光表说,“要不要把周七请来谈谈?他刚补了户房的书办,现在是澳洲人手下一等一的红人……”

“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刘友仁摇头,“周七根本就不是什么红人,不过是个幌子。要是真要重用他,就不会有征粮局了。”

征粮局的总办是县丞吴亚,坐办是一个澳洲人。周七除了顶了一个“户书”的头衔之外,根本就被排除在征粮事务之外,一点红的迹象也没有。

“而且你现在去找他,恐怕他连见都不敢见你。”

“这可怎么办?”刘光表很是焦急――这倒不是做作,刘家寨的钱粮出入都在他手里,起课的田亩多少直接影响到他自己的经济效益。

刘友仁默然。他也是前些日子联名上书的粮户之一,现在再去找黄禀坤商量,继续找刘大霖上书?

“怕是不行。”他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就眼下来看,澳洲人是给足了临高士绅大户面子,陈明刚一伙也刚刚被惩治过,现在如果自己再要去上书请愿,恐怕对方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想到最近又开始盛传澳洲人的种种“妖术”,他的背后一阵发凉。

黄禀坤就在县城里知道消息要比自己早得多,却一点消息没有,看来这黄家二公子也有点心虚,不敢再出这个头。

如果还是按照应付陈明刚的路子,报一部分瞒一部分呢?上次已经新报了二百三十亩上去,如果少于这个数字是万万不行得,到底报多少呢……

忽然他一惊,想了起来:陈明刚一伙中的许多人现在应该都落在澳洲人的手里了。这些人对本地大户的田地状况了解很多――就拿周七来说,他对刘家寨的实有田地数量知道的清清楚楚。此人现在是靠了澳洲人当上户书,十有八九要用这秘密来讨好澳洲人。

幸好想到这一节,不然的话说不定就会变成杀鸡儆猴的的那只鸡。

“三伯,是不是请勋首长来谈谈?”

刘友仁想到这天地会的农技员正在自己家里。可以探探澳洲人的口风――不过他没抱太大的希望。上次他向勋素济打听“丈田”的事情,用了各种手段来套他的口风,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伙人的口风极紧。

“勋首长在做什么?”

“在教长工们用打谷机。”刘光表砸吧了下嘴,“这东西真好用……”

勋素济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所谓很充实就是每天都非常的忙。他一边要当临高粮油食品总公司是常务副总,兼食品厂厂长和总工程师,还要每周为国民学校里的“厨师速成班”上课,最后,每个月还有三次为天地会的服务――当技术指导。

总算天地会还算体谅他,只安排了个大地主刘友仁给他。不需要象其他农技员一样巡回,需要到处跑。

刘友仁的土地数量是天地会客户里最多的,和临高县学的学田一样,属于重点客户。享有专门的农技员服务。

对勋素济来说,当天地会技术指导在他的日程表里算是一种休假了,刘友仁是大地主,刘家寨生活条件也很优越,勋素济每次到刘家寨过得都很舒服,享受得是真正的地主待遇,而不是万里辉那种乡村小地主的待遇。不仅拨给单独的小院一座,还专门派遣了二个佣人为他干杂活。

现在最为紧张忙碌的播种和管理阶段已经过去。长工们逐渐掌握新农法。在整个种植过程中勋素济运用新技术和管理方法解决了过去长期不能解决的棘手问题,使得农民们对天地会的“澳洲农法”有了信赖感。到来的丰收更是让大家信服的五体投地。

刘友仁对他的信任也大为增加,过去总觉得天地会的农具卖得太贵,现在天地会推销任何东西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买下来使用,很是干脆。有时候还主动打听天地会有没有推出什么新的农资。

这次收割前,天地会又组织农具厂搞了一批脚踏式的打谷机。简易的打谷机古代也有,但是在临高本地,大家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手段将稻穗在木桶边上敲打脱粒,不仅效率低,而且损耗大。天地会搞得这台打打谷机是按照20世纪90年代的一种农村人力打谷机的图纸制造的:形状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打谷子的这头下面是个踏板,用皮带带动打谷机边上的一个铁轮,铁轮和里面的滚筒同轴。滚筒上装有u形的曲环,尖的部分钉入滚筒。滚筒两头是铁轮,中间是一排平行木梁。利用滚动的u环来给谷子脱粒,还可以脱花生。比拿稻穗直接在圆木桶上脱粒快多了,而且脱粒时的损失也很小。

这种机器不但方便,而且轻便。二个成年男人就能抬着走。所以一开始演示,第一批十台就被会员们一抢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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