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420节

“算了,你们有妖术,我才不赌呢。”张大疤拉喃喃自语,划了个十字,“上帝保佑!恶灵退散!”

张信暗笑:他这教徒当得还真有创意。

诸彩老的船队终于在当年的八月发动了对闽安的进攻,进攻持续了四天。第一天攻势很是顺利,他的舢板和小船的船队在大船炮火的掩护下进入闽江,沿路击溃拦截的明军和乡勇,直驱闽安镇。

闽安距罗星塔十公里,距福州三十余公里。从罗星塔以下的后安至亭头,两岸群山连绵,江流曲折,而闽安镇峡处地势最为险要,江道深窄,最窄处仅有600米,是扼守闽江口的咽喉要道。明军在这里沿江两岸设置临时炮垒,布置了几十门大炮发炮拦截上行的船队,从沿江各处征发来乡勇扼守两岸,海盗们每次想登陆前进,就会遭到乡勇们的截杀。但是海盗们安,三日不封刀的激励下,毫不退缩,不顾伤亡的一路猛攻。

闽安是福州的门户,又是福建的主要出海口,一旦陷落,不仅在闽安的数万商民和无数财货要化为灰烟,福建的出海口也会就此被封闭,一时间福州震动。闽安商民纷纷外逃,局面一片混乱。

然而郑芝龙已经率军赶来,随后在闽江口外与诸彩老的主力会战。郑芝龙此时装备了熊文焕赞助他的装有重炮的大船数十艘,在数量和质量上都形成了优势,双方在闽江口屡次接战,诸彩老屡遭败绩。军心大为动摇,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随着部分船只逃离战场,诸彩老的舰队终于全军崩溃。诸彩老见局势不可收拾,立刻收拾残军向南日岛退去,准备在那里集合残部,重整旗鼓。

郑芝龙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立刻展开追击,在郑芝龙的追击下,诸彩老部一路溃散,船只或者散失,或者被俘,退到南日岛的船只已经是十不存一。任谁都看得明白,诸彩老的覆灭只在朝夕之间了。

从闽安一路溃逃,大到“股”小到“只”,不断的有船只乘乱离开船队,或者另投生路,或者干脆投降郑芝龙这个胜利者去了――这在海上集团之间的来说是不稀罕的,这种联盟体,在顺风顺水的时候能够急速的膨胀,一旦吃了败仗形势不妙,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诸彩老就在这样的局势下,率领剩下的一百多只船退到了南日岛海面上。

这些船只冒着烟,有的桅杆桅杆已经折断,有的帆上还插着箭矢留着铅字石弹打穿的痕迹。船壳上伤痕累累,到处是破洞和血迹。这些船显得那样紧张、慌乱,以致完全失去了正常的队形。只顾争先恐后地逃命。

而船上的海盗们,连日苦战,又为兵败如山倒的大溃败所惊吓。大多数人任凭浪涛的颠簸,一个个噤若寒蝉,一片静默。惊魂未定的眼睛不时搜索着远处的洋面,

败讯却比他们早一步已经传到了南日岛――原来从会战当天的早上开始就不断有脱队的船只逃回南日岛,等到全军开始从闽安败退的时候,眼明手快的头目们已经率先赶回南日转移自己的家眷财产。有的,干脆开始纵兵抢劫粮台和老营。老营里诸彩老的亲兵们拼死抵抗才把保住了营寨。

愈来愈多的船只开始拔锚逃离,那些诸彩老的亲族、同宗的“股”还抱着也许能收拾残局东山再起的想法,整顿人马船只在一片混乱中等候大军退回。

林佰光此时还被困在老营里。他原想着有人围攻老营的时候乘着混乱的时候逃出去,没想到外面枪炮厮杀声了一阵,渐渐平息下去了。再打听消息,说老营和粮台都守住了。

这下他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从平日里和混熟的亲兵口中,林佰光知道有许多人已经驾船跑了。不由得忧心如焚――现在跑得,不外乎是非嫡系的人马,走得愈多,余下的就都是铁杆的亲信,自己怎么拉得动他们?再者他这些日子交际上的几位小头目也音信全无,不知道是跟了诸彩老去了闽安打了败仗还是留在南日了。他们现在是死是活,是已经跑路还是继续在岛上,他一概不知。

林佰光知道,他在老营里的待得时间愈久形势就愈加不利。那些头目们一旦跑了或者战死,自己掌握船队的企图就会彻底落空,而诸彩老一回来,南日岛上就会成为与郑芝龙最后决战的修罗场,自己十有八九会死在乱军之中!

第二百零三节 逃出生天

第二百零三节 逃出生天

想到这里,林佰光深悔自己当初竭力要求来做“榕工作”,这事情的确太不靠谱了!这纷乱如麻的局面,自己如何能够掌握?如意算盘打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料到变化从来都比计划快。自己死了不要紧――他一贯抱着“富贵险中求”,“愿赌服输”的理念,但是留下的名声恐怕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反面典型了!徒然被临高那群人当做笑柄啊。

但是自己对地形不熟悉,根本就出不了营寨,就算能出去,到了海边没有船也是徒唤奈何。

正想找个人打听下眼下的局面,奈何外面纷乱如麻,自己冒冒失失的跑出帐篷,没等开口估计就要挨刀。正彷徨无措间,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定睛一看,正是徐成。

“徐大哥!”

“闲话少说,快随我来。”徐成一把把他拖了过去,“路上不要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好。”林佰光知道此时毋须多问,跟着走就是。他已经把自己不多的东西都收拾好,乱军中最要紧的就是银子,必要的时候能买命,其次是干粮和清水。又给自己弄了一把小刀作为护身的武器。

徐成带着他从帐篷里出来,营寨里乱哄哄的到处是跑动的人。亲兵和家眷、奴仆们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乱串,灭火的、找人的、包裹伤口的……大哭小叫乱成一团。

徐成拽着他一路飞奔,直到营寨的一堵围墙旁方停下脚步,这里有处墙洞,旁边有五六个人守护着。

“你从这里出去,直向北走,施十四的船就停在那里等你!赶快上船走吧。”

“那你呢?”林佰光心中感激,反问道。

“我在诸大掌柜身边干了十三年了,就这样自顾自的逃命的事情我做不出来。”徐成叹了口气,“还有我手下的七八十个弟兄,丢下他们我也于心不忍……”

“带着大家一起逃命吧!”

“一起跑了,老营顷刻就完了!这里还有大掌柜和各家首领的家眷。”

现在岛上已经秩序大乱,为了争夺财物和逃命的船只,甚至已经开始自相残杀。老营若是崩溃,里面的妇孺老幼一个都跑不掉。林佰光想不到这个牢骚满腹的小头目在最后关头竟然能如此,不由得肃然起敬:

“徐大哥你真是义胆忠肝……”

“别说废话了,快走吧!一会乱兵过来,连你也是一个死!”徐成跺着脚叫道,说着丢了一个包裹给他。

“这是我的一点积蓄,你若是能逃出一条命来,帮我把它交给我家里人!地址就在包裹上!”

海面上忽然有一艘船的火药库爆炸了,喷发出的火焰直冲云霄。黑烟滚滚。周围的人个个面无人色。林佰光点点头:“定不辱命!”说着把包裹捆在身上,一路狂奔而去。

路上已经变得极不太平,处处生火,四处冒险。沿路尽是纷乱的人群,挥着刀枪,背着包裹,漫无目的奔跑着,有时候两股人碰撞到一起,无缘无故的就开始互相砍杀。

林佰光不敢逗留,专拣没人的地方跑,见到大股的人群就躲一躲。好不容易跑到了海边的栈桥上。

定睛一看,施十四的船果然还在那里,施十四带着几个精壮的海盗,手持弓箭长矛,守在船头,见到企图来夺船的就是一箭。即使这样,船甲板上也已经塞满了人。

“快来!”施十四眼睛尖,见一个短发的家伙飞奔而来,还四处张望,知道就是林佰光了,赶紧招呼,一面甩下几条绳子来,让手下下去接应。

林佰光总算是爬上了施十四的船,一上甲板就软瘫如泥,大口的喘着粗气――这生死狂奔实在是太刺激了!

“老徐呢?”

“他不肯出来,说老营里还有各家首领的家眷……”

“唉,这家伙真是。”施十四连连跺脚,“白白送掉一条小命!诸大掌柜连自己都顾不了了!”

“怎么?”

“你看吧!”施十四一边关照水手开船,一边指着南日岛东边的水域,林佰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帆篷正从天际线上不断的出现,向这里涌来。还不断的喷吐着白色的烟雾。海面上一会被浓厚的烟云所笼罩,一会又被海风吹拂,露出千帆竞进的壮观场面来。

相形之下,沿着南日岛边缘布阵的诸彩老的船队显得十分的单薄。

谁都看得出来,诸彩老这次是必败无疑了。他在海边布阵,大约是为了给老营脱逃争取些时间。

“这是郑芝龙的船队?!”

“没错,看起来是倾巢出动。”

诸彩老的船队,在对方的步步紧逼之下,不断的退缩,那些没来得及退后的船只,一艘接一艘的被包围吞没了。起火的战船瘫在海面上,犹如一个个散布着黑烟的火炬。

原来郑芝龙的船有这么多!林佰光终于理解为什么执委会对这个时空的海上集团畏敌如虎了。果然了得!光装有几门线膛炮,没有发动机的船只,对方真是淹都淹得死你。

施十四说倾巢出动,林佰光很清楚郑芝龙还有个更大的对手李魁奇,他不可能把全部人船都带到南日岛附近来的,起码也得留下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实力提防李魁奇,再说他还有在贸易航线上做买买的船只――郑芝龙的实力真是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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