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270节

孙可成已经在滴水檐下等候了,这倒不是他客气,而是事情紧急,他得赶快告诉郭逸才行。

“郭东主,出事了!”

劈头盖脸就是这话,显见事情紧急。郭逸一点头:“里头说。”

孙可成这才意识到在院子里谈话不妥,赶紧把他让进花厅,进了一侧的阁子。这里是他们密谈事情的所在。

“昨天有一条糖船在海上被人劫了!”

郭逸一阵心紧,不会是登瀛洲号吧?这船可是一宝贝疙瘩。转念一想,登瀛洲是从雷州运了一船糖来,前天才装满了烟煤往临高去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所以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它。

“是广丙!”

广丙是一条双桅广船,载重100多吨,是高广船行专做沿海货运的船只。

所谓高广船行,是广州站为了弥补临高的水上运力不足,在当地与起威镖局合办的一家货运船行。所用的都是就地购买来的小型沿海货船,水手也都是本地雇用的。船行由广州站负责经营,不属于海上力量部管辖。唯一的业务就是跑临高-广州航线。

因为业务繁忙,船队扩充的很快,现在已经拥有了六艘双桅船,用广字起头,按天干排序,从广甲开始,一直到广庚号。担负了一多半向临高运输各种资材的任务。

原本高广的船,从临高返程大多是空载――所谓的“澳洲货”量少价值高,为了安全起见一直是用海上力量部的登瀛洲号运输的。眼下华南厂的砂糖积压,广州也急于回笼资金,双方商讨下来,决定用高广船行从临高回程时候的空船顺路装载砂糖回来。是件即方便又有利的事情,哪晓得会出这样的事情!

因为海面不太平靖,船行的船上虽然没有火炮,但是水手都配有刀枪和火绳枪用来自卫,还配有专门走海路的镖师压阵,航线基本不出外洋,只在内洋航行,这样虽然路程稍远,但是要安全些,所以船跑了几个月,还从没出过什么事情――怎么一装糖就出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把经过说说。”

孙可成小声说。“船回来了,但是死了五个人。”

“船还能不能再用?”问了这话他不由得后悔,部属的死伤情况不问先问船只好坏,未免太过寒人心。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可有伤员?”

“船在码头上,正寻人去修理,有些小损伤,不过没有大碍!”孙可成说,“水手都在在高广客栈休息,有人受伤了,正请大夫!”

“船大老无碍吧?镖师们呢?”

“听说是受了伤,不过不碍事。倒是镖师死了二个!”孙可成一阵黯然,“都是一起共事好些年的老兄弟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

镖局死人虽然不算罕见,但是这二个都是常年共事的老人,和最近新进的人在情份上自然是不同的。

“人死不能复生,我这里一定厚加抚恤!”郭逸赶紧拍胸脯,“先给每位的遗属送二百两银子奠仪,抚恤的事情,你先帮我看着,到时候一起商量――不要怕花钱!”

第七十一节 甜港风云--黑云压顶

第七十一节 甜港风云--黑云压顶

孙可成知道这位东主手面很大,但是一听说送二百两还是吓了一跳,赶紧道:

“太破费了――”

“一条性命没了,还说什么破费。”郭逸道:“这事得麻烦孙掌柜了。还有,船老大若是伤势不要紧的话,把他和镖师一并叫来,约个地方说话!”他想了下,“再选个几个水手一起过来回话!”

“是,我这就去办!”孙可成马上答应了,“不知郭东主约在哪里?”

“就在镖局里问话。马上。”郭逸原想直接去高广客栈,但是一想那里人多眼杂,不是问话的所在。

过了半小时,人都来齐了。郭逸亲自询问了船老大、镖师和水手。得知是五六条小型帆船在海边伏击广丙号,跳帮过来以多打少,很快就被船控制住了,但是对方似乎颇留余地,没多杀伤人,也没有带走船,只把糖分装到几艘船上去带走了。

据受伤的镖师说,来得海盗应该不是几个“大帮”的人,应该是些小单干户,临时联合起来干票买卖。

“来人是什么口音?”

“回东主的话:都是雷州当地的口音,应该就是本地的歹人。”

这么说来,此事是海义堂指使的可能性很大。郭逸点点头:“你们好好休养,一切费用都由我来。”

出了镖局,赶紧上轿子,吩咐:“回惠福街!”他盘算,得马上发电给华南厂和临高通报过去,这事情恐怕不是简单的海上行劫。虽然现在形式不算完全明了,但是对方的行动极有针对性。运糖的事情必须先缓一缓――这就牵涉到临高执委会准备如何处置海上的威胁了。

广州的电报,不啻于给了文同等人当头一棒。电报上的内容,亦喜亦忧,喜的是广州明确的告知,所需的银子没有问题,华南只需要放开胆子收购就是;忧得是糖船被劫――不仅是少了五百石糖的问题,还说明海义堂开始转入明确使用非法手段对付他们的阶段了。

天下最怕的事情就是鱼死网破、狗急跳墙,海义堂现在无计可施,再拖下去胜算越来越小,采用这类见不得人的手段的可能性就愈来愈大了。

到底该怎么应对,倒是个难题。正迟疑着,文秀进来报:“廖掌柜来了。”

“哪个廖掌柜?”

“是廖大掌柜。”

那就是起威的廖大化了。他赶紧说:“请!”

廖大化带来的消息更不好,说镖师们已经打听清楚,徐闻全县的糖寮工人,包括一部分海康的糖寮工人,最近几天已经全部串联起来了,准备三天后在邹和尚庙里烧香起誓,铲除华南厂的“妖器”,要“尽复古法”。

这简直就是兜心一拳,打得文同差点没背过气去――抢糖船不算,这回是干脆准备来直接砸厂子了!

“这个,老廖,能不能请官府出面镇镇?”上次已经见识过衙门里的威势,如果衙门肯派些人来弹压,工人未必敢闹。

“县里的大老爷,巴不得闹出点事情来打官司,他好两头收钱。”廖大化警告说,“糖寮工人也是有说项的――毕竟是砸了人家的饭碗。现在外面群情汹汹,闹起来华南很有可能吃大亏。最后官司是我们能赢,但是那群工人一穷二白,就算砍掉几颗脑袋又于事何补?”

“是,是,你说的是。”文同知道在本时空指望官府基本就是幻想。

“为今之计,还是早做打算。”所谓早做打算,其实就是准备逃命的套路。廖大化低声说,他已经在徐闻县城了安排好了一处院子,万一有什么事情,要他们直接逃进县城。

“进了县城,乱民们绝不敢轻易追进来的,不然就是造反了。这点掌柜的可以放心。”廖大化包拍胸脯,“只要在城里,起威就能包得众位平安。”

文同迟疑道:“不至于吧,难道他们敢杀人?”再说这厂里的机器设备还有这么多的糖,也决不能丢下不管,否则日后如何向执委会交代?

“难保――”廖大化神情凝重,“最近有人在买‘替身’!行情是八百两一个。”

“替身?”

“对,”廖大化点了点头。他解释说但凡民间骚乱或者械斗,官府当场是不管的,但是事后伤人的要赔偿,死人的要偿命。为了让手下人干起来无所顾忌,所以每每发起组织的人就会事先买好“替身”,等到官府追究的时候,让替身去投案,一命顶一命,事情就可以过去了。

既然有人在买替身,说明这次骚乱的组织者是准备出人命的。文同顿时慌了手脚,他到底只是个糖厂技术员出身,原本觉得有穿越集团在背后撑腰,当地又有起威的镖局作保,交接官府。在徐闻乃至雷州也算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就是在穿越集团内,最近也是临高、广州都围着华南在运转――自感颇有些“王霸之气”。这回对手要动刀动枪了,这才想到自己几个人孤悬此地,靠得住只有起威镖局的人和几支手枪,万一真来一伙暴民冲杀进来,文德嗣、马千瞩就是牛皮吹到天上,也没本事即时传送一支军队过来救命自己的命。

不由得就起了怯意:看样子还是廖掌柜说得对,得准备好一条逃命的路线……文总不是交道过我们么:“只有生存才是最高的。”

虽然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但是转念想到觉得事情还没出来,已经在想逃命,未免有些太过胆怯,万一给人看出来了,今后可就是大大的笑柄。便故作镇定道:

“不碍,先请大家来商议商议再说,这华南厂也是好大一份家业,不能平白无故的让人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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