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35节

各路强人也纷纷闻风而动,吸收被华南军击败的溃散明军,在元老院尚未完全控制的地区呼风唤雨。最让北炜担心的是,从抓获的俘虏口供和各地的武装力量的行动来看,瑶民、明军残部、土匪等势力虽然暂时没有联合的迹象,彼此还互相攻杀,但是在行动上却已经有了某种配合。特别是在伏波军发动清剿行动的时候,各方都会有牵制性行动。局势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复杂凶险起来。

李冬并不清楚眼下的局势――他在开会的时候只是知道“形势紧张”,具体的情况他所知甚少。显而易见的一点是这些新兵不会因为多发了把砍刀就能在战场上跟敌人硬碰硬。他们也许习惯了服从命令,也有了那么一点凝聚力,但军官和士官们的共识是:任何时候都得盯紧让这群新兵,让他们组成密集的队列。只要对这群乌合之众的管束稍加放松,他们就会开小差溜到不知道哪里去。更别提无论是战术还是武器使用都没有受过很好的训练,真碰上敌军光凭标准矛根本起不了啥作用,

好在首长也知道他们的实际战力,所以这次分配的行动并无太大的难度――还有大发艇这个工具:打不赢最多上船跑路。

船队吭哧吭哧地顺江而下,很快就过了系龙洲。这里有伏波军的一个观察哨卡。内河舰队在这里也部署有值班炮艇,但是再往下游,除了县城和重要的交通节点的村镇,伏波军在两岸就谈不上什么军事存在了。

眼下,西江上连一条船也看不到,沿岸更是人迹寥落。许多小村落渺无人迹,有的干脆已经变成了废墟,大些的村镇有人警戒,虽然是春季,却看不到多少人下田劳作。时而还有黑烟在空中飘荡,不知道战火还是释放的警烟。

他们六条船孤单单的航行在这条宽阔的大江上,真让李冬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也太凄凉了……”李普惇站在木箱上,喃喃自语。他原本就是肇庆的卫所兵丁出身,西江这一带可以说非常熟悉。

“老话了: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来当兵还在乎这个?”杨二东听到他的话,说。他就在他下面的射口旁,负责照管一支斑鸠铳――已经上好了弹药。火绳燃着了,挂在一边的铁钩上。

“真不想出来打仗,可是不当兵没饭吃。”李普惇有些黯然――他本来不是营兵出身,并不需要参加降丁的甄别和分配,入伍是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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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节 界首滩

李普惇家的家累甚重,听说澳洲人的军队火器精良,打仗极少死人;给的饷又厚,才动了入伍当兵的念头,本来就是混一碗饭吃。没想到入伍之后,训练极艰苦,还经常被“班长”“尚武精神注入”――虽说当兵受苦不怕挨打,可是这每天操练累死人,晚上还要学习的节奏实在有点吃不消。

总算官长人还算好,很少故意折磨人,也不克扣伙食,要不然李普惇真有心跑路了。

“哪个是愿意出来打仗的。”旁边的士官罗茂嘴里咬着嫩杨柳枝――他有些感冒,卫生兵就给他弄了一包切断拨开的嫩杨柳枝叫他咀嚼,“都是命不好,才出来干这刀头舔血的勾当――不过你能给元老院当兵,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罗茂和李普惇正好相反:他原本在海口港的码头上当搬运工,觉得当搬运工太累又没出息,便主动出来当兵,因为年龄偏大,只能当国民军了。才服役不到三个月,就火箭提拔,先是当了下士,接着就成了指挥一个小队的小队长――要在往常,他这个下士只能当个班长,现在手下却有三十号人了。

“……元老院出来打仗,有一次算一次,从来没有输过:什么海盗,土匪、官兵,全都不在话下――还打过红毛人、朝鲜人……打胜仗不稀罕,打胜仗不死人才叫厉害――这么说吧,当年澄迈大战,官兵几万人,呼啦啦的往围子上涌过来,我那会腿肚子都打颤,结果一排枪几响亮炮,就把官兵给打散了,那满地的尸体啊……”

罗茂吹的活灵活现,其实澄迈大战那会,他还在北直隶当兵穿号褂子混日子,别说伏波军了,连澳洲人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看到李普惇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罗茂的牛皮更大了:“打到最后官兵全军覆没,死了好几万啊,血把海水都染红了――”

这下不但把李普惇的胃口吊了起来,连着周围的兵丁也围拢了过来。

这下罗茂更来劲了:“你猜伏波军才死了多少……”他故作神秘的问道。

“多少?”

“不到十个!”罗茂大声说,“老话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那一仗打死了几万人,就阵亡了不到十个人,你们还担心个屁啊……”

这番话颇有定心丸的作用,原本都有些忐忑的新兵们似乎都松了口气。没错,澳洲人船坚炮利,每次打仗都是势如破竹的――这是他们早就听说过的。

这下,原本有些沉闷紧张的气氛顿时有些活跃起来了。李冬看了暗暗发笑――别说罗茂了,就是国民军大队长朱四都没参加过澄迈大战。罗茂到临高的时候,连发动机行动都结束快半年了……

这当口,却偏偏有不识相的人出来搅场。

“可是伏波军用的是火枪,我们用的可是长矛啊……”

如同浇了盆冷水一样。原本颇为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冬心里不由的问候了这新兵祖宗十八代。决定回去叫班长操的他哭爹喊娘,这辈子听到伏波军三个字都会哭出来……

罗茂瞪了这不识相的新兵一眼,正要反驳,忽然瞭望员喊道:“航道变窄!”

李冬赶紧登上船头的驾驶台,原本宽阔的河道逐渐变窄,前方的两岸变为山地,江面中开始浮现出礁石和黄色的沙滩。这里就是界首滩了。过了界首滩,今天的路程就算走了一小半了。真是行动迅速!有了轮船,过去要走几天的路如今半天就能走完,无事的话估计落日前应该可以按照计划抵达新滩。

像是要打破李冬的幻想一般,忽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啸叫声,由远及近。李冬顿时打了个冷战:这是鸣镝!

鸣镝就是响箭,军队用来标记方位之用。伏波军有信号枪,不用这个东西。发射鸣镝的,只有敌人!

“注意!敌袭!”

李冬话音未落,三枝羽箭就从岸边的芦苇荡中射了出来,

“是红色的箭!”一个过去的官军老兵叫道!

似乎是因为射手距离过远,箭矢先后都落入了水中。

李冬赶紧举起望远镜,朝岸上的山上望去。春季草木繁盛,在瞭望台上什么也看不到。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又响起了鸣镝,这次的方位是从西江的另一面传来的。

“发信号给左支队!有敌人!”

话音未来,从这一边的岸边又一次发射了红色的羽箭。这次虽然箭矢也落到了水里,却明显比刚才近了许多。

李冬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在测距!

似乎是要印证他的想法,从岸边传来了一声响亮的炮铳声,他立刻调转望远镜,搜寻着方向――果然在一片树林上空看到一缕白烟冒出来。

看草木的晃动,似乎沿岸有人在跟着船跑,瞧不出数量。

这可能是一次常规的袭扰――按通报,最近此类袭扰高发,一般规模很小,只要是做好了防护的船队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是刚才的鸣镝和红色的测距箭给他的感觉却不是这么回事。

“发出战斗警报!发信号给左支队,前面有埋伏!”他说着,从瞭望台上下来,叫船上两个南洋步枪射手爬上去。

随着三声急促的汽笛响起,左路支队的1号艇也回以三声汽笛――朱四那边也有情况。

“叫大家沉住气,”李冬大声说,“随时准备战斗!”

罗茂凑了过来:“中队长!要不要开炮……”

“不着急,现在开炮就是浪费弹药,”李冬说道,“火轮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早就知道咱们要来,就在这儿埋伏咱们!”

船上的12磅山地榴的弹药本身就不多,如果现在消耗了,待会真遇到紧急情况就不够了。

“朱大队长有命令!”船台上的信号兵大声说,“单纵队变双纵队,保持航速,继续前进。”

单纵队变成双纵队,就是从行军队形变成了战斗队形,按照事先的预案,左右支队的活力各负责一个方向。即保证能同事发扬火力,又缩短了行军队形。

船队继续前进,航道越来越窄。岸上射来的零星箭矢落点离船越来越近。不用说,一旦进入有效射程,多半会有一波猛烈的箭雨抛洒下来。

尽管轮船两舷临时安装了铁板和竹把盾作为防护,可是抛射的时候这些防御措施并不能百分之百的防住从天而降的箭矢。虽说众人慑于纪律表面上不敢言语,心里还是不住地求老天让他们赶紧穿过这浅滩。可事与愿违,眼看就要驶出浅滩的时候时,1号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船体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烟筒冒出一股黑烟,就这么停在了航道中间,紧接着2号艇也猛得一震,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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