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921节

“我说老张啊,”艾志新慢吞吞的说道,“虽说现在的生猪行批发体系有很多问题,但是这几家生猪行的购销渠道都是现成的。新弄一个班子不难,不过呢,这广州好几十万人口,这生猪的供应可是关系到千家万户的民生问题。万一有个差池,这可是要上《每周要闻》的……”

“徐记和朱记眼下就占了城里三分之一的肉制品销售,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艾志新心想,肉制品和生猪是一回事么?!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好吧。

实话说张元老想给自己弄点产业,而不是指望着办公厅把持着的“元老基金会”,他也是完全理解的,不少元老们或明或暗的给自己弄个白手套,搞个产业――苍蝇附骥的发点财,只要不损害大局的利益,有些事情元老院就算是睁一眼闭一眼过去了:比如卢元老的那个张家庄包工队,分包工程也不多拿一文工钱,做多少活计拿多少钱,无非是活少的时候能优先安排上。

不过今天这事情可就不同了,一个处置不当,别说什么流通税、屠宰税,连生猪供应是否能保障都很难说了。

肉联社夺了生猪批发权,原来的几家生猪行虽然不见得敢反抗,但是于情于理,都不会把过去的收购渠道交出来。肉联社短期内又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收购渠道――结果可想而知。

艾志新想了想,道:“这事情你和刘市长汇报过吗?”

“这不过是商业流通上的一点事情,需要汇报吗?”

“老张呀,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艾志新原本想先敷衍他一下,再把皮球踢到刘翔那里,给他个软钉子碰,想了想决定还是挑明了说话好,“我就问你一句吧,这肉联社一成立,就算广州城消费量一点不上涨,每天至少要确保二百头生猪的供应量,一天也不能短少,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吧……”这个问题多少有些出乎张易坤的意料之外,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么说,这个新成立的肉联社能够确保生猪供应不断档喽?”艾志新点了点头,“我这里是财税局。生猪断档,不过是少收几个税。对商业局来说,保证城市供应可是头等大事……特别是现在还在搞币制改革,物资供应都抓得很紧,只要能确保这家肉联社的生猪不断货,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这是流通领域的工作。”

生猪不比其他物资,元老院是没地方去调运的――各地的生猪供应自身还不够,就这样元老还觉得供应量不足,给工人和军人的蛋白质供给里鱼的成分太多了。

张易坤的脸忽然有些呆滞,瞬间他反应过来道:“这个么,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是提供一个方案供参考。”

“怎么改造组织流通流域是你们商业局的工作,我们只是从税收角度提供一些建议而已。”

送走了张易坤,艾志新舒了口气,这老张关键的时候怎么犯起了糊涂!那几家生猪行长期怎么办他管不着,但是短期来看还是得留着――在没有新的体制代替之前急着消灭旧的商业流通渠道是很危险的。

其实要是单单只是搞个“肉联社”,垄断广州的猪肉零售业务,这倒也未尝不可。眼下正是力推币制改革的时候,元老院能掌握的商业流通渠道越多越好――这样能有效的干预市场。但是一口气想吞下猪肉的收购-批发-零售的全流通环节――这心也太大了。艾志新心想。别说什么入股了,就是让他当这个肉联社的最大股东,幕后大老板,他都不敢沾这个手。

几家生猪行的情况他大体也是掌握的,问题是也是颇多。不过,是否将他们国有化或者“联营改造”,这不在他管理的范畴之内,艾志新也无心插手――他只求能顺利的征收税款。

处理完手上的几份堆积的文件,一封今天刚到的财金省通电引起了他的注意,打开一看,原来是广东省财税副专员兼广州市财税局副局长王企益、广东省财税调研员兼广州市财税局调研员张筱奇将于本日出发赴广州上任。

“这两口子总算是来了……”艾志新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王企益和张筱奇是两口子,在旧时空和艾志新一样,都是干税务出身。不过他们两位一直是工作在基层征管上的。这两位当初还隐瞒自己的职业身份,用一个计算机专业来糊弄元老院,结果长期工作在行政岗位上经营着自己的小日子,这几年除了从旧时空带来的女儿,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羡杀许多元老……

虽然出于某些政治正确的原因,元老院内部一般不说“纯血”这个词汇,但是大家的心里还是把“旧时空来的自带席位的”、“父母都是元老,在新时空出生的”元老子女视作有着更高的联姻价值的对象。

这两位一直悠游得过日子,经营小家庭。连在临高“整理田赋”这么大的事上也保持着一声不吭,要不是某天王企益不经意在论坛上谈了些粮赋征收上的专业看法,被“揪了出来”,指不定就这么糊弄了过去。从此两口子就在财金口上班搞税务工作了。

这次艾志新来广州前,财经省的会议上就已经做出决,把财经省的三个税务专业的人员都安排到广州来。做一正两副的高配――当然了,这三个元老要负责广东全省的财税工作,实际业务量也足够大的。所以未来还会调配专门的财会、审计方面的元老过来加强。眼下他们三个的主要工作就是把税务体系建立起来。

实话说,当初在会议上宣布这个任命的时候,王企益两口子的脸色并不是那么积极。自然了:他家孩子多,要把孩子都托付给别人,两口子到广州去上任,的确有点放不下心。好在最后王企益的表态还算很坚决,总算让艾志新放了心。

不过老王表态之后,张篠奇便私下找过自己说她能不能到了广州后暂时就先在广州只干两个月。

“艾局长,你知道我家仨闺女,老大按原来说法都初中生了。正是女孩子关键时候,我确实不太敢离开太长时间。”

老王家的仨闺女大家都知道,尤其是后来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谁见谁喜欢,如今才上幼儿园。艾志新也能理解这个妈妈的心情,加上下一步在广州落实具体工作更离不开张篠奇的大量基层经验,于是很痛快的答应了。

没想到艾志新来打前站几个月,王企益两口子还在临高没动,张筱奇是在“培训人员”――这也就罢了,毕竟税务人员严重短缺,王企益一会是“搞调研”,一会是“顶层设计”,一会又是“各部门沟通”……好不容易说要动身了,广州又开始闹鼠疫。广州内外交通管制,王企益两口子自然也来不了――他们既不搞行政工作,又不是医务防疫方面的专家,来了也毫无用处。艾志新只好给他们发了道电文,要他们“重点培训税收干部”。

他之前已经把设计的税收方案全文发回了临高,供财经口讨论审批。这次王家两口子上任,应该会把最后的决定方案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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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四十节 港库

一想到很快就能开展税务实务工作,艾志新还有点小激动――他来广州几个月,于“财”还算有些业绩,于“税”可以说没有半点实务的业绩,全是搞方案。一来闹鼠疫耽搁,二来也实在缺少合适的人手。

现在王家夫妻两口子不但来了,还带来了税务短训班的一批干部,比起他现在手下那批不知所谓,新旧混杂,基本上是“自学成才”的税务干部要强太多了。有很多工作,艾志新实在不放心他们去办,所以就一直拖着。

他看了看到达到达日期和同行人数,叫来了艾懿心,要她按电文上的人数,在盐课司衙门――也就是财税局大院里安排好相应的办公室和宿舍。

因为实务不多,这几个月艾元老搞“基本建设”的时间比较多。不但修复了原来盐课司衙门里的多处危房,改建了一批老房子,修筑了化粪池,建造了公厕,顺便也给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的小院子里安装上了现代化的下水系统――马桶这玩意他可是受够了。

最后他拆除部分危旧房屋的方式开辟了空地出来用作操场,每天和财税局的工作人员做操――把留用的一干老吏折腾的苦不堪言。

盐课司衙门虽然面积大,房屋多,但是房屋多非常陈旧,加上广州的湿热环境,使得内部的卫生环境较差,在其中工作的积年老吏多有各式各样的呼吸道和关节疾病,一旦季节交替的时候,便有一批人要告病。艾志新上任不过半年,留用老吏里报“病亡”和“病退”的就有三人。艾元老便起了“锻炼身体”的念头,在财税局里搞起了“健身运动”――这即是为了留用人员也是为了保持从海南调来的归化民工作人员养成的做操锻炼的习惯。

如今税课司衙门里虽然还算不上“焕然一新”,至少比他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要不然这王家夫妻俩还未必愿意住在衙门里呢。

王家两口子抵达广州的当天,艾志新又起了一个大早――倒不是为了去迎接,而是今天又是例行港库盘查的时候。作为财税局的局长,他要去大世界对澳宋的国库即港库进行库存盘查,并签收签发相关转运货物,专卖局的相关人员也要陪同。

所谓港库其实是元老院的国库,也是各家德隆银行的金库,虽说现在已经确立了以中央储备银行为元老院央行的政策,但是实际上中央储备银行因为刚刚开办,缺少支行,目前很多央行的工作还是德隆在各地的支行代办的。

元老院的财政首先是为战争服务的,财金省会跟随军队在二线或者三线左右的交通要地(主要是港口)上设立补给中心,这些补给中心之后成为各地的国库。由于澳宋以海制陆不怕抢,运输又基本靠船所以国库基本设立在港口,被称之为港库――当然这也有早期尚未亮出旗号公开立国的情况下不方便叫“国”的因素在内

港库的最早由来首先是当年突袭苟家庄抢劫到的的财货。其中的贵金属和其他贵重细软运回临高后直接放在博铺港的丰城号的仓库里。当时丰城号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港口也方便把这些财物销售到广州等地换取元老院急需的其他物资。危机四伏的婴儿期过去后,就在港口修建了专门的仓库,丰城号的仓库的物资也慢慢移到陆地上。

澄迈战役之后,虽然没有拿下琼州府城和海口所城,但是实际上已经完成了对琼山县的实际占领,财金口便在当地设立了琼州府补给中心――专门负责收集转运全海南的物资。府城周边的通过合理负担收取的军粮直接上交到琼山县补给中心,直接由港口清点造册后发船补给在广州的远征军,这即让本地的缴获立刻派上用场,提高了效率保证了资源的利用。战后这些补给中心迅速转化为港库,随着元老院财经商务部门的扩充,税务,工业,商务,专卖,海关,农业等等各种部门的物资领用和入库都要经过这些港库,艾志新由于负责了琼州的港库运营,也被派到其他地方设立港库,这也就建立澳宋最基础的国库体系,每个港库配有若干归化民经办出纳业务,建立有一套基本会计制度。

虽然在物资调拨上主要是由企划院负责分配,但是在具体的出纳上,依旧是由财金部门的港库来负责的。

广州的港库就设在大世界内部,在“里世界”靠近码头的地方,矗立着一排排的库房,库房外侧的一排办公室里,便是港库的办公室。

港库的工作永远是忙忙碌碌的,挎着通讯公文包的本地各机关的通讯员们进进出出,带来了各地物质流动的信函;每过一小时,通讯中心的通讯员就会把企划院和德隆在各地的分支机构的最新数据变动送到这里。

一个个木制柜台上,出纳们收集相关部门的物资领用单或者物资入库单,并指示相关仓库或者船只出库或者缴纳相关物资,然后将相关时间,单号,物资名目,登记到滚动黑板上,进行黑板公告,誊写员看到黑板上的公告誊写账册,电报员也同时将相关账册中的重要部分发报到临高的财金省和企划院,由他们负责记账。当部分库存物资接近设定的红线,或者在最近的交通部的定期转运期到来前某仓库会缺货时就会通知商务部、工业部或者附近其他转运库发船只去补货。

艾志新没有直接到港库的办公室,而是径直来到了“里世界”的码头旁的仓库区。

因为今天是盘库,所以此刻的库区并没有进出库的业务,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马车、手推车、搬运工……一概不见踪影、各处库房大门紧闭着,码头上渺无人迹,只有巡逻的国民军士兵的脚步声不时打破这里的寂静。实际上,每个库房里都有专人正在清点库存。

艾志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结束的时间还早――他自然不会亲自去库房里盘点库存,但是每次盘库他都会在场,有时候也会突击对某个库房某个项目进行检查。任何工作都会有“疲”的一天,虚应故事,敷衍了事的苗头其实在两广攻略前就已经隐隐约约有了苗头。因为干部的能力和数量的问题,元老院的行政体系其实是很弱的,如果元老自己不能事必躬亲的在第一线或者至少装出随时会出现在第一线,很多事情的执行就会走样。

“老刘!”

他叫了一声,一直跟随在旁的刘纲立刻赶了几步,凑到他身边。

“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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