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840节

刘翔道:“你且说来听听。”

崔汉唐很清楚刘翔的想法:想吃羊肉怕惹骚。沈睿明坚决不同意酷刑处置,刘翔又要借此机会“教化”群众,这皮球就踢到自己这里来了。

但是崔汉唐本人也不太愿意接一件事,为什么呢,第一他的十八天祈福大醮打得形销骨立,虽有五仙观旧人和道生供他驱使,也瘦了足足二三斤,不想再给自己找一件差事做;其次新道教自来广州便被人狂批。这事闹不好又是“宣扬封建迷信”。

思来想去,崔汉唐拿了一个主意来:等把死刑犯们都处决之后,尸体挫骨扬灰当肥料都行。然后散播谣言,说处决囚犯的地方有诡异,有小孩子受伤或者失踪,有‘恶鬼害人’之类的说法。以目前的民众普遍认知,必然是人心惶惶。再散播流言说新道教有一脉法会,专司镇恶魂、辟邪秽,能将那邪物复散为天地本源之,只是如此一来斩魂如杀人,绝了这些生魂的往复之道,与天地贵生的大道相悖,故而新道教中只传其法,极少行其事。这话给那些苦主听了,必然群情汹汹,自发地去找崔汉唐出马,“根据广大人民的普遍要求”去搞一场。整个过程中政府除了控制舆论方向,其他方面完全摘除得干干净净,各方皆大欢喜。

“……什么咒术之类,我是真得不会!就糊弄糊弄吧。”

刘翔的眼睛一亮,这就对了:有民意基础!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第二个问题:既然有这类妖鬼的传说,身为广州市长不坚持唯物主义原则积极主动的去破除封建迷信,反而纵然百姓把问题交给宗教组织去办,这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看这事不是不能办,但是第一,要界定私人、民间的性质;不但元老不能出面,连高举这样的‘我们的人’也不宜露面主持。最理想的是让苦主们出面。”刘翔说。

“苦主们当然乐意!只要给他们一个暗示!”沈睿明很热衷于自己的想法。

“嗯,那妖魔鬼怪传说也不要搞,眼下安定人心才是关键。现在是人心初定,犯不着再弄一些事让百姓们心理不安。”

沈睿明和崔汉唐看着刘翔,想这刘市长有什么新招数?

刘翔的计划比较简单,大致就是由苦主出面向城内各大宗教递请文书:请求各教共同诅咒死刑犯永世不得超生、永堕地狱等等等等……

这么一来,不但和市政府毫不相干,便是新道教也不那么醒目了。毕竟城里还有老派的道门、佛教各派和天主教。而且他们也未必个个都愿意接这档子事。

“苦主们多是普通百姓,又没有许多钱财。那些大寺庙大宫观一个个都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如何会应允这些事?何况这诅咒之术,一般的正经教门都是没有的……”

“这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嘛。”刘翔说,“不管有没有教派接,只要掀起了这股舆论,社会反响就会很强大了反正本来也没什么诅咒之类的事情。”

第二日便是公审大会的日子,曾卷照例起了一个大早,带着些干粮到镇海门外去占地方了。他去的时候城门才开不久,海皮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连距离公审大会台子有相当距离的镇海门城墙上也聚满了人。

搭台的地方就在原来冒家客栈的门前,镇海门外的棚户区被拆除之后,只留下这做草房院落没有动,据说是要等到公审公决结束之后再烧毁慰藉亡灵。此刻周边已经被国民军和检察拦出了一个大圈子。圈子外便是里三层外三尺的群众了。

沿着江堤,是新竖起来的五六个长长的门框形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挂着十多个绳圈活扣这玩意广州市民们已经熟悉了:这是澳洲人的“绞架”,犯了死罪的登上台子,脖子上绳套一套,下面的活门一开,人就立刻吊挺了。

百姓们从绞架的数量竞相猜测着今天要处死的犯人人数。还有一些百姓,穿着孝,拿着绳子瓦盆的这都是和犯人有血仇的,预备着判下来便要来撕一块肉,接一盆血去祭奠亲人的……

曾卷来得早,总算在一个土堆上占到个不错的位置,勉强能瞧见圈内的情况。

圈子里待审的人足足有二百多号。曾卷瞧了瞧,有认识的,有脸熟的,也有不认识的……他大约看得明白,这些人多是关帝庙人马中“有头有脸”的“大骨”一级的人物,个个都是“坐地虎”。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地面上有名的光棍无赖和“破靴党”,真真是蛇鼠一窝。这些城狐社鼠在进城之后的治安整肃中已经被杀、被抓了一批,剩下的都是家中有些财物,够得上被人尊称一声“爷”的人物,因为深谙光棍不斗势力的金科玉律,及时收敛爪牙,老老实实的蛰伏在自己的洞穴里,便没有被第一波狂风给吹了去。如今却在这冒家客栈案子里被“瓜蔓抄”了进来。不少人被捕的时候还连叫“冤枉”其中不少人还真和这冒家客栈案没什么干系。

不过曾卷却知道,这里头没一个好人。个个都是走在街面上市民们避之不及的“瘟神”。期间败坏了多少人的家庭,祸害了多少百姓,巧取豪夺了多少钱财……那真是数也数不清。

里头最有名的,便是高家三兄弟里唯一被捕的高令全。他是是个瘦长脸,下尖。皮肤很白,有着一双酒色过度眼泡发虚的眼睛。一副富家公子哥的长相怎么也和“丐帮”二字联系不起来。

这高令全是广州有名的纨绔子弟当然是不“不入流”的,因为有钱,又有高天士这个爹,在城中素来以胡作非为,行为荒唐著称。人称“高太岁”。

曾卷姐夫家的茶居也被这高太岁祸害过这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匹蒙古骏马,广州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养马,天气一热这马便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这高太岁有一日骑马经过万胜禄,便将马牵了店堂,叫曾卷的姐夫上凉茶给马喝。

高太岁自然谁也不敢得罪,这一喝就是一百多碗,弄得店堂内一片狼藉。最后扬长而去,弄了一地马粪不说,还踢倒砸坏许多茶碗桌椅。连着一个上午没做到生意。

高令全在广州城里欺男霸女,干了许多坏事。虽说高令全手上没有血债人命,但他素来好淫,奸辱过的妇女不计其数,民愤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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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节 公审续一

此刻高令全两个眼珠子眨巴着,似乎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捆到这里来。 3.最快他此刻坐在台下的沙地上,四面都是荷枪实弹的国民军士兵,满头冒着大汗,还叫着手捆得疼,求当兵的给他松一下。

“等判完了给你直接解开。”有个小个子士兵咧嘴笑了笑,一脸阴森森的不怀好意。他还算客气的,旁边有个犯人求喝口水,正好遇到个白马队的朝鲜兵,听不懂又不耐烦,一枪托打得他满嘴流血直接闭口了。

看守的士兵们大约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下场,毫不假以辞色。蹲着站着乃至躺着的犯人们也是表情各异,有的呆若木鸡,有抱头不语的,有龇牙咧嘴满脸不服的,也有照旧一脸无所谓玩世不恭的……

人群原是闹哄哄的,一会大喇叭里嗡嗡叫了几声,大伙都知道要开开始了,刷的一声顿时都安静下来,曾卷只觉得神奇:刚才还闹哄哄的要凑在耳畔才能听到话,这会连针尖落地都听得清了。

曾卷知道这公审学名叫“元老院人民法庭”,和法院的审判一样,都是澳洲人的“法定审判方式”,审出来判决得都具有“法律效力”。但是其中又有不同之处。如何个不同,他的公务员考试书里没仔细说,大致就是前者是比较简略的,更多的以民意为基础;适用于案情较为简单,与老百姓日常生活牵连较多的案子。

这些都是套话,到底怎么个不一样,曾卷有心还是要看一看。

梁心虎在上面喊“提1号犯人!”国民军便将高令全身边的一个人拖了起来,此人曾卷不认识,高令全却认得,这是访春院的老鸨:韩乔姐。

韩乔姐在明女案中吃了“人口买卖”的挂落,牵扯到了冒家客栈案子里来。接下来又在风俗业整肃案里被人揭发有虐待妓女、逼良为娼和虐待妓女致死的陈年旧事。在妓院里“现场斗争”的时候就受了苦打,被转到“专案组”之后又被严刑拷问她与梁家的关系,被折磨的落了形,几个月下来,原本风姿绰约,还能勾动不少纨绔春心的****竟成了个形容枯槁的半老妇人。要不是高令全离得近,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这1号犯人居然只是个老鸨,不管是曾卷还是在场群众,都有些觉得“不够味”他们原以为怎么也得来个重量级的人物。

韩乔姐被踉踉跄跄的带到台上,她满股棒疮,痛楚难忍,站不住坐不下,依旧跪在台上萎靡的喘着气。

韩乔姐排第一个是刘翔的意思。尽管她不是首要分子,但是在广州的“新生活运动”中却有标志性的意义。昭示了元老院对保护妇女儿童权益,严厉打击人口贩卖的态度和决心。

犯人的罪状由司法口的归化民工作人员公布。这种审判没有控辩流程,也不展示人证物证,简单的阐述犯人的各项罪状,程序上讲究尽量从简,突出受害百姓的苦楚,调动百姓情绪宣传口俗称“戳g点”达到打击和弘扬的双重目的。

曾卷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个收买过明女的老鸨,看她的惨状必然是受过很大的折磨,心中不由得暗暗解气。他过去没有接触过行院和妓女,见韩乔姐被押上来还觉得有些新鲜。然而听得干部宣读韩乔姐迫害妓女的种种行径,将人逼迫致死致残的行径仅有苦主控诉的就有五人不觉毛骨悚然。又暗暗庆幸:幸好明女没有落到她的手里!他愈发感激李子玉、高重九,也感激这个带来新风气的元老院如果不是元老院来到了广州,明女就真得万劫不复,永堕地狱了!

干部宣布完罪状,照例有受害人上台控诉。访春院中的几个妓女纷纷上台来将韩乔姐当初逼良为娼,对她们进行非人折磨的往事。虽然没有引起太大的共鸣,但是也让台下听审的百姓义愤填膺。

控诉之后,便是判决,梁心虎直接便宣布:“死刑”。台下立刻便是一阵鼓掌声。十多个访春院中的妓女聚在台下,尤其显眼。她们的表情即兴奋又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听到韩乔姐被判了“死刑”,一个个乐得眼泪都出来了。另有几个中老年的男子妇人,听了判决双眼垂泪,顾不得人多拥挤,爬在地上就往公审台上磕头。还有拿出纸钱鞭炮就要当场焚化燃放,被附近的警察拦住了。

两个警察上来,将瘫软在地的韩乔姐拉下去。原本还萎靡不堪的女子,忽然象醒悟过来一般,在台上打着滚似的撒泼挣扎,尖着嗓子直叫:饶命。然而终究挣脱不过两个警察的力量,被捆起来拖下台去。身子一边被拖着,一边还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号着:“我-不-去-呀-我-不-去-呀-”一声声回荡在公审台上空,说不出的人。

警察将她拖到绞架上,随着一阵绞索的吱嘎收紧和活板门的“哐当”一声,人群发出一声惊讶的叹息声。

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来惊讶和议论,二号犯人就被带了上来:正是高令全。

韩乔姐的罪状虽然不少,也害死过人命,但是她的作恶毕竟只是在一所行院之内,被押上台之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而将高令全押上来的时候,台下就立刻吼叫了起来。归化民干部开始报告他的历史和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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