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支祁说这是他躲藏到坟院之后才开始炼的――木石道人只关照他炼药银,却没说做什么用。”
“从王寡妇家搜获的朱提银是他的么?”
“不是,”慕敏回答道,“巫支祁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寡妇,也不知道她的住处。”
这下到是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原本以他的身世背景和查获的“药银”,这朱提银是巫支祁所带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根本不是!
“这么说来,曾经出入王寡妇家的两个男人中的另外一个并不是巫支祁了。”午木说。
“没错,王大鸟不可能有朱提银,将朱提银藏在王寡妇家的人应该也是杀害她和王大鸟的凶手。”
“立刻逮捕高天士――他在这案子里牵扯面很广,很可能是个居中联络奔走的要害人物!”
“迟了,”慕敏说道,“巫支祁交待说就在昨天晚上,他已经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用蛇杖里的银环蛇咬了高天士――不出意外的话这会人应该已经死了。我已经派人去高家打探情况了。”
“王栋也是他杀得?”
“不错,王栋和高天士都是他杀得。”慕敏道,“据他说,这都是按照木石道人的吩咐――道人要他‘扫干净脚印’。”
“这木石道人还真不简单。”
“综合情况来看,木石道人应该是石翁在广州的代理人。”慕敏道,“我们知道广州城里有一些缙绅大户可能也参与了阴谋,但是很可能他们每个人只知道一小部分,掌总的就是这个木石道人!我们现在正在突击审讯有关木石道人的情况。”
“木石道人的情况另说,取缔关帝庙人马刻不容缓――就算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收容甄别全部乞丐,也应该将他们的上层骨干先一网打尽。里面恐怕还有许多参与阴谋的知情人。不赶紧收网的话,敌人怕是会逐一灭口!”午木说道。
“我完全赞成午主任的看法,关帝庙人马在这起案件中不但涉入很深,牵扯面亦很广。”
“这事还要刘翔的首肯,不过他一定会理解事情的紧迫性的。”林佰光道,“我这就去市政府安排!”(未完待续。)
二百二十二节 拆招
高天士“暴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广州城。这个赫赫有名,连缙绅都要忌惮三分的“立地知府”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突然就“发急症”死了,使得高天士之死立刻成了广州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传闻高天士是“中了邪”,有许多人绘声绘色的说高天士其实和冒家客栈案有关,行邪术被炼出来得妖物反噬了,浑身溃烂,暴毙身亡。
传闻自然也传到了梁存厚的书房里,梁存厚闻讯只是微微一笑。关照打探消息的小厮退下。
已是初夏时分,外面阳光灼热,分外刺眼。然而站在书房的雕花长窗前,却依然凉爽宜人――阳光照不进深阔的屋檐,只能在走廊里投射下拉杆的影子。
廊下的雀鸟都已经挂到了长廊深处,免得它们受日晒之苦。几个丫鬟正在廊下站班伺候,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亦不闻。
虽然还是垂鬟少女装束,其实这几个丫鬟多已过了花信年华,有两个已是过了三十--带班的婢女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了。广东盛行锢婢,梁家也不例外,能在梁存厚身边伺候的,自然不会是新进府不久的婢女。
见主人出现在窗口,带班的婢女走上一步,准备听候吩咐。见主人毫无表示,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这高墙环绕的深宅大院,依然不能让梁存厚感到安全,他甚至觉得脚下的地基正在缓缓的动摇。
澳洲人在广州城里的折腾,自然对他没什么妨碍,甚至可以说是有利:过去光是每年应酬各级衙门上下人等的“例银”开销便少了几千两银子。街面整洁,道路畅通,他虽然出门都坐轿,到底看出去也觉得清爽舒适。
然而从乡下送来的信件却让他感到危机迫在眉睫,他在南海、番禺、东莞等地乡下的田庄管事纷纷写来书信,说澳洲人已经开始丈量田亩。大量的“隐田”怕是难以继续“隐”下去了。
这还在其次,关键是在丈量田亩的时候,免不了要牵扯到过往“投献”土地的问题,因为外面风传澳洲人很快就要重新制颁发地契。按照澳洲人过去在海南等地搞得政策“投献”的土地所有者若不主动来说明问题,重新注册地契,就不再承认原主对土地有任何权益了。也就是说,过去中小地主和富农通过“投献”土地产权再拿回“永佃权”的模式来躲避税收的方式快要行不通了。
消息一传出,当初投献给梁家的许多地主和富农都人心动摇起来――公然索还地契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要梁家“想个法子”的呼声可一直没断过。有人甚至直接到梁家来询问。
虽说今年的夏赋澳洲人依然是“萧规曹随”的使用大明的旧例,秋赋大约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但是“清理田赋”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自己若是不能赶快想个应对之策来,梁家在各县的田庄恐怕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这偌大的家族,看似枝繁叶茂,欣欣向荣,若是少了佃户缴来得租子,便是无根之木,顷刻便会轰然倒下。
正在苦思冥想,随雪悄悄的从书房深处走了出来,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他立刻点了点头,转身往书房深处而去。
书房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藏书间,满满的书架书柜。他在一口书柜上轻轻拨弄了一下,书柜的竟似一扇门般的打开了,他举步走进去,里面却是一间小小的密室,四周却不是粉墙,而是怪石嶙峋,天花板是宽厚的石条――这里是书房后墙外的假山的山腹中。
密室中是个粗衣木鞋的老者,正是木石道人。
他不但换了装束,连相貌也变了许多,苍老不堪,看上去活脱脱便是一个多年劳作的老农了。
“你来这里可不妥当。”梁存厚的声音很是淡漠,“我这里树大招风,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
木石道人哈哈一笑:“公子你放心,澳洲人本事再大,还能看到六脉渠里去?老朽是土遁到你这里来得。”
梁府里有一处暗渠可通六脉渠,梁存厚早听说这渠道里宽阔似河涌,可以划船。年轻时也曾因为好奇想下去看看,但是一打开石板下去,里面漆黑一团,满是脏水污物不说,光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浊之气就根本不是人能忍受的。据说过去就有窃贼企图从渠道里偷偷进入大户人家行窃,结果被里面的浊气熏死的。
这木石道人却能在其中通行无阻,梁存厚知道他素有“秘术”,也不足为奇。道:“高天士如今已经死了。可是巫支祁却被髡贼抓去了――他可是知道不少东西的……”
“可惜当时还要派他的用处,没及时将他除去!这帮城狐社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木石道人恨恨道,“不过公子你放心,这个乡下的鬼火道士还是有些道行,熬得住髡贼的大刑――何况我抽了他的魂魄,他就算是为了死后能进阴曹地府也得熬刑不招。”
梁存厚道:“若是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道长你在广州亦不安全,还是走为上策。”
“我若是此刻走了,石翁托付的大事又如何是好?”木石道人摇头道,“六脉渠中的镇物已放了一半,只可惜如今法物无法再炼了,这阵法亦只成了一半!这也是髡贼的气数未尽!”他叹道。
梁存厚也暗暗叹息。
“镇图即不成,髡贼气运正旺,贫道还有一计,只是需要梁公子您鼎力相助了。”
“但言不妨。”梁存厚道。
“石翁在南京时候,曾听堪舆圣手云中岳大师提起,广州素有帝王之气,虽有镇海楼和马鞍岗的开凿,然王气未消。髡贼占据广州,虽不能成帝王之业,割据一隅成就个草头王却非难事――如今朝廷多事,东南又是财赋所出,决不能容髡贼鸠占鹊巢,坐大一方。石翁这才遣贫道来破此城的王气。云中岳大师言:城北白云山乃广州地脉所系。在白云、越秀二山之间凿渠,将马鞍山处凿断,则王气四散,髡贼终不能夺我大明之气运矣。”木石道人说道。
梁存厚点点头,开凿沟渠是工程,不是几个人躲起来偷偷摸摸可以干得了,不但要有人力物力,还得得到髡贼的允许。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木石道人又道:“幸而髡贼如今正在挖沟清渠,若有髡贼素来信任之人能向髡贼上书,提议开凿北濠,与东濠涌打通,此事便可成。”
梁存厚明白他的意思了,道:“道长的意思学生已经明白了。定当尽力!”
“此事的难处和风险贫道亦是明白的。石翁说了:公子在广州的担的风险干系,他决不会忘记,日后必有补报!”
“我若贪图平安富贵,何必与髡贼为难?若论与髡贼的交情,学生亦不逊于高举,只要稍加颜色,何愁不成广州的新贵!”梁存厚冷笑道,“只是学生知道髡贼所图,谋得是掘我等读书人万世之根基!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梁家世受君恩,岂能不明白这点道理。你且放心,学生定当尽心竭力。”
送走了木石道人,梁存厚却知道这事并不容易。梁家虽然和髡贼早有联系,还有合办善堂的往事,按理说应该是除了高家之外最炙手可热的“澳洲新贵”,但是自从何如宾渡海征伐,到髡贼火烧五羊驿,梁家和澳洲人的关系就已经疏远了。这几年也就是通个吊问,礼尚往来而已。髡贼进城之后,梁家即没有去攀附,对澳洲人的邀请反应也只是应付,所以双方的关系不但没有修复,反而愈发冷淡了。
访春院那件事之后,梁存厚意识到自家其实已经在澳洲人的“注视”之下了,自家去上书,在髡贼眼中便是“无事献殷勤”。万一再有精通堪舆的高人看出其中端倪,自家便是万劫不复之祸!
所以自己出面是万万不可的。必须另外有人――此人不但要受髡贼的信任,还得和自己没什么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