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高兴,又惋惜――幼子要还在多好!白给两丫头占去了这个好处!
他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直到范十二踹了他一脚才如梦初醒,一叠声喊道:“大妞!还不抱着你妹给首长磕头!”
大妞哎了一声,刚抱着妹妹跪下,郧素济摇摇手:“不要不要。元老院不兴这套。起来说话!”说着又问大妞几岁了,识字不?能不能看报纸?
“十三岁了。会背《百家姓》、《千字文》,报纸上的字有一多半能认识,大概意思能瞧明白。”大妞有些害羞,她已识人事,见首长赐名又问话,不由得胡思乱想:是不是看上自己了?
“会写字吗?”
“能写几个字,就是字丑……”大妞的脸都红了。
“谁教你认得字?”
“冬学里的先生教的。”
“你喜欢上冬学不?”郧素济问。白家的大女儿长着典型的山东妹子脸型。眼睛又黑又亮,个子也挺高。
“喜欢,上冬学又热闹,又能有学问。”白莉点头,说着偷偷看了眼她爹。
郧素济心中有数,问白普庭道:“你是不是不让闺女上冬学了?”
白普庭吓了一跳,首长真是料事如神!他不敢否认。赔着笑脸道:“怎么会不让!只是今年冬学里的人多了。男女老少的混在一起说笑,这个这个。总不大好――她还是个大闺女哩……”
“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好得很。”郧素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着重说道,“不是小好是大好!”
白普庭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触动了首长的那根神经,赶紧道:“是,是大好!”
郧素济又对范十二道:“冬学的事情,你可得抓紧抓好。有人不愿意学得,得逼他一逼,哪家的家长自己不愿意学又不叫家里人学得,更得好好的教育。我看你禁裹小脚就很有办法嘛。”
范十二连连点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把村里的冬学办好!”
正说着话,忽然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冤……”
“冤”字刚出口,就被人活活的卡了下去,郧素济一怔,范十二和韩道国顿是脸都白了。范十二原本还笑嘻嘻,这回脸也变得不活络起来。
这时候,门口跑进来一个警卫,朝着郧素济敬了个礼,俯下身小声道:“首长,在后院墙外抓到个想爬墙进来的老太婆,她说她有冤……”
郧素济点点头,低声道:“先带到村公所看起来。一会再说!”
范十二可坐不住了,起身颤声道:“首长……”
“不要紧,”郧素济起身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我就在你们这里过一夜了。晚上的派饭,我看就到老杨家吃吧。你们先去忙,我和老白再唠一会。”
范十二无法,只好和韩道国先出来了,出门没走多远就见刘远虎在外面杀鸡抹脖子似得冲他们使眼色,范十二“呸”了一口,道:“现在弄什么鬼!你看得好人!”
刘元虎满脸委屈:“这老货要去上厕所,我总不能跟进去吧?谁想到她一把年纪了腿脚还这么好!从公厕的窗户里翻出去!”
范十二还想骂他几句,韩道国劝道:“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出来了。咱们就别怨这个怨那个的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刘元虎年轻,道:“咱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范十二骂道:“屁!你以为杀人放火抢人家老婆才叫亏心事?曹老太婆可不是个善主!她到首长面前一顿混说,大伙就一起扛着行李上契卡去喝茶吧!”
刘元虎这才紧张了,道:“那怎么办?老婆子给带到村公所去了,四个警卫看着,一点法子也没有!”
还是韩道国镇定些,他道:“你们莫要慌张!是福不是祸是祸度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如今也没什么法子可想的,只有硬着头皮打官司了!我咱们先自己先得打个商量。郧首长必然要问我们话的,咱们想想好了怎么站地步,怎么回话。免得临时一问先乱了阵脚,各说各的,把不该说的都说了――那才要坏事!”
这边他们正在商量,郧素济又和白普庭说了些生产上的事情,这才出来往村公所去。叫警卫把曹老太带过来问话。
警卫带来个苍老的妇人,一件郧素济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了声:“冤枉!”郧素济赶紧道:“起来,起来,你且坐着说话!”
然而老妇却明显听不懂他的普通话,张口便是山东土话,郧素济听不明白,心里已经有些不快了,幸好警卫中有人听得懂她的话,便充当了翻译。
从她的话里,郧素济大略知道老妇姓曹,夫家姓黄。丈夫家人都死在登州之乱中,她和儿子媳妇两人逃出生天,被安置在本村。
老妇的儿子嫌种田赚钱少,便招工去了县里木材厂做工。年前出工伤死了,县民政科说有抚恤金发下来的,可是到现在一分钱也没看到。
“……我一个老婆子,没了儿子,孤苦伶仃,村里吞没了俺的抚恤金,还把俺关起来!”曹老太婆咬牙切齿,“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三个王八羔子!没良心!吞了俺孤老婆子的钱,还把俺的地也占去了!说代耕,连一合米也没给过俺!”
郧素济早知道代耕里有猫腻,但是听到连抚恤金也没给,不由得脸色一变。元老院给得抚恤金虽说不多,除了阵亡军人家属之外都是一次性的,但是是相当重要的社会安定剂。虽说这事的金额有限,但是社会影响非常恶劣。在旧时空中,基层政府机构的信誉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被败坏的。
他不由得严肃起来了,问道:“这都是实话?”
“若我老婆子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曹老太太表情坚毅又肯定,郧素济觉得,他不大可能说谎。
“范十二,韩道国,刘元虎……都是坏得烂了肠子的人,”她又说道,“鱼肉乡里!谁要不顺着他们,就说你对抗元老院,捆上就用扁担打,打得皮开肉绽也是常事!去年还打死了一个……”
郧素济一听赶紧问道:“打死人了?”
曹老太太点点头:“打死了就拿席子一卷,丢到江里面去了,真真是无法无天!”
郧素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是他知道基层无法无天起来的确是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赶紧问道:“有这回事,打死谁了?”
“老孟家的儿子!”
“老孔?哪个老孟?”
“就是做豆腐的老孟!”曹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高,“老孔还以为他儿子在县里做工呢,都是范十二他们骗他的!我告诉他几回了,他都不信!”
郧素济将信将疑,这么大的事情老孟能一点不知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难道这博让村真是一个“假先进真反动”的村子?(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调查
不过他想起老孟的确说过儿子在县里砖瓦厂上班,“心野了,别说回家,连个口信也不捎。”会不会真像曹老太太说得那样?
郧素济想了想,要查清老孟的儿子是不是活着倒是容易,到厂里一问即知。可惜村里即没有电话也没有线电报,非得派人去才行。
正想着,曹老太太又在哭诉说刘元虎霸占了她的儿媳。
“……俺儿死了还不到两年,刘元虎那兔崽子就把俺家的改凤给抢走了――自从俺儿没了,俺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就是母女也没俺们亲!没想到刘元虎青天白日的就这么闯到俺家来抢人!我的儿啊――”她说到伤悲处,一头扑在地上呼天抢地,嘴里絮絮叨叨的哭诉着,有腔有调的。
郧素济想:还有这事?!他觉得事情有点复杂了。又问道:“莫哭,莫哭,你还有什么冤枉的,都说出来吧。”
曹老太太的悲号说收就收,一边抹眼泪一边又说了许多“三人帮”虐待欺凌她们“孤媳寡母”的事情,又说刘元虎早就对她媳妇有歪念头,常常动手动脚的,还有一次竟然想强暴她媳妇,幸而她回来才没得逞……说到动情处免不了又是一番号哭,凄惨至极,让郧素济也不免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