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琉球比起越南和广州来堪称无足轻重,属于一步闲棋,拿下与否都不要紧。自己作为多年的地方行政官员,派去那里有点“大材小用”。
“广州――”刘翔心中又开始犯嘀咕。最难猜的莫过于这个了。要说起广州,元老院里谁都知道那是郭大东主的地盘,是“广雷系”的基本盘。尤其是近期即将完成第一期工程的大世界项目更是加重了这一印象。
“难道是要搞干部轮换?防止坐大?”这个疑问又一次涌上了刘翔的心头。从执委会的一贯政策看,政治派系也好,元老的个人政治投机也好,只要不过线一般都是允许自由活动的,但是绝不会允许任何派系和个人坐大。
从地方派系的角度来说,最弱的是海南岛的“本岛系”,哪怕是王工亲自坐镇的三亚大区,其实也是完全依附于中央的,至于越南、杭州、济州岛、山东、台湾等地的外派班子,尽管他们有的实力已经相当可观,对中央的依赖性依然极大。
唯独这广雷系,掌握着元老院的最大也是最重要的贸易大门。即使杭州站打开了上海的贸易渠道之后,元老院对大明的贸易,依然有七成以上是通过这一门户进行的。不仅如此,而雷州,其制糖产业堪称是元老院的印钞机。重要性不言而喻。
执委会要对广雷系进行一定的人事重组避免尾大不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这事情可不好办啊。虽然刘翔很期望去广州大展手脚,但是他的热情很快就熄了火。那边的情况是不同的,不是这边一纸调令就可以让县办主任换人。随便换个人接了郭东主的班,自己系统内好说,郭逸绝不会违抗组织命令,问题是他的调动会引起广州当地商圈的极大震动。
那些与紫字号常来常往的人认不认你这个新东家呢?刘翔当了几年地方官,太了解土著的思路了,人治的思维那真是深入人心,虽然广州人人都知道郭逸代表的是“澳洲人”,但是郭东主的调离,不管是否会被认为是他个人的“失势”,“人亡政息”那是常态――别说现在是17世纪,就算是21世纪,街道办、县里换个领导,前任的账一概不认的也有得是。
自己就算接了任,那些暂存在紫字号柜上的银子只怕要不了几天就都被人提光了――毕竟这个时代的商业信用是建立在个人而非法人身上的。万一出现这个情况,算不算出大事且不说,这也太尴尬了。
当然,要是小郭那个班子能留任就好了。不过这事情根本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说内部问题,只说广州府还有三个**烦:广州的官僚、澳门的葡萄牙人、香港的元老。
府城里是一省官僚所在,这边派人去搞地下政府、搞影子幕府,那府城里面衮衮朱紫们必然不像吴明晋哪般愿意配合当背景道具。郭逸花了几年搞得关系,他一走,自己能不能接得上?
澳门,目前与大明政府的状态处于“合法租用土地”状态,如果搞地下政府,我们要不要承认殖民地状态?从民族情感上来说应该是不承认的。尽管澳门这块殖民地与“我大清”搞的五口通商、各种割地不同,从法理上将属于正常的土地租用,但元老院里很大一部分人仍然是不认可中华民族的核心领土上有其他国家的殖民地,不管是什么形式。所以赶走葡萄牙人,收回澳门的呼声在元老院里一直存在,而且还很不小。
但是刘翔从实际利益的角度看澳门现在依然是元老院和葡萄牙人最重要的通商口岸。特别是元老院进口的印度货,大多还是通过葡萄牙人的渠道。赶走葡萄牙人除了满足一下民族自尊心之外并无什么实际收益。何况没了祖国的葡萄牙人现在对元老院是万分恭顺,远比桀骜不驯的荷兰人好对付。
最麻烦的其实还是香港。如果控制了广州,与香港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刘翔知道现在的香港的那一班元老都是企图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不过本时空香港成为东方明珠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元老院既然可以直接统治广州,何必还要使用这个各方面资源都很匮乏的珠江口小岛呢。过去占据香港设立基地,只不过是为了监视广州,广州一旦落入元老院的控制,香港的价值也就随之消失了。
目前香港的产业几乎就是背靠广州府的手工业者提供初级的劳动协作才实现了一定规模的造船业发展,除此之外,它的产业局限很大,为军队服务配套的色彩很浓:轻工系统建设的几个农产品加工企业几乎全是就为联勤总部服务的,而且依然背靠珠三角的农产品供应。
换句话说,目前的香港除了作为港口的功能外,其他都完全依赖于内地。而港口功能除了对海军来说有意义之外,贸易上完全没有意义:既然能够直接统治使用广州的各个港口,又何必要去香港绕一下呢?
自己上任之后,和香港的元老们怎么相处?要不要要求香港划为广州的一部分?
想想就脑仁疼……
打开《情势汇编》,刘翔决定先把注意力放在地方民情上。
经过元老院多年介入,广州府的经济社会结构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这次大图书馆压根没参与《情势汇编》。这个重要的社会调查文献主要由广州站编写,情报局给予了充分的数据支持。正因为数据详实,反倒比大图书馆爬资料爬出来的几个历史文件汇编更适应刘翔的阅读习惯。
刘翔又扫了一遍各项数据,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把各项数据按自己的理解做了一个粗粒度的聚类再分类,让数据更适合自己对政治经济方面的理解方法。
“嗯,按pop算的话,现在已经是这个形势了啊!”刘翔把数据按照p社四萌中钢铁利亚的分类模式,将人口分成了乡绅、官僚、农民、力工、劳工、技工、手工业者、军户等等大的类型,再把打印出来的广府行政区划图抽了一张出来,在不同的地区标上了不同的标签和数字。好好地忙了两个多小时,才把这个图给填好――然后他又抽出另外一张已经填好的做了对比。这一张是他这几个月研读这三个“随礼附送”的文件时利用空余时间写的程序生成的,处理的流程跟刚才手动的差不多,只是计算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电脑。
这一对比,果然,两张图还是很有几个地方不同的……
“我这是闲的蛋疼!”刘翔果断抛弃了自己忙了两个小时的成果,依然用电脑生成的那个图做分析。至于回过头检查什么的,刘翔干脆的放弃了――笔记本电脑已经装箱了,现在去翻箱倒柜不方便。反正海口到临高也就60多公里的海路,这艘乌龟航速的定期拖轮跑到天黑也就到了。不过刚才毕竟数据过了一遍脑子,比单纯的看电脑处理后的图更能理解,很多想法都在扫一眼、瞟一下间冒了出来。
第四百三十八节 地方产业潜力
“每次看都觉得很惊奇,搞了半天钢铁产业是广州府传统的龙头产业!”刘翔细细地重新整理之后不得不又感慨一番。
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刘翔很少关注这些和自己管辖范围无关的地区的历史资料。现在一看就觉得很惊讶了。
从整理结果看,现在的广州府因为元老院经济圈的长年介入,在第二产业上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的炼铁、木材加工、酿造三大行业集群。可这三大集群中炼铁居然还是传统龙头产业。
他翻开大图书馆的《广州经济工商历史材料汇编》,原来本时空广东的铁本来就很有名,所谓南铁、广铁就是指的这边的小作坊生产的生铁。而佛山的冶炼铸造产业,历史上就非常有名。
肇庆有高品位的铁矿石,采集后沿着西江散入了沿途各个小作坊里,由传统意义上的铁 匠熔炼成铁锭,最终又集中到广州府城。朝廷甚至还在广府设立了铁务、铁课,专门抓这个产业。
因为这里的生铁全用木炭进行冶炼,所以不像北方使用煤炭冶炼的生铁那样参杂有大量的杂质,特别是不含硫,因而生铁质量很高。因而明廷铸造红夷大炮都是尽量安排在广东进行铸造。
临高的巨大工业胃袋更是加大了这一传统优势产业的扩张――元老院的工业体系在没有建设自己的高炉前一直是采用进口广东的生铁进行再冶炼来供应钢铁的需要的。即使到了现在有了马袅钢铁公司的存在,企划院仍旧从广东进口一部分优质生铁直接用于生产。
木材加工则是直接被香港造船厂给带动了起来。标准化的生产模式不仅仅给香港造船厂带来了便利,受到了工业化改造的各个作坊的生产能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尤其是精度的提高和度量衡的统一使得大规模协作生产、转包生产之类的方式得以实现,除了利润最大也最能学“手艺”的船材生产外。这些旧式的作坊也开始尝试按照“澳洲人的手艺”协作生产一些其他产品。不过它们几乎完全依赖来自企划院的订货,技术水平和加工能力依然很低。要进一步提高必须进行相关的技术转让和增加加工设备。后者对于生产任务排满的工业部门来说很难做到。因而刘翔觉得潜力不大。
影响最大的反而是由“大唐公主”、“国士无双”、“兰贵人”之类的蒸馏酒内销外销而带动的酿造业。由于大规模收购土酿,而且完全不考虑口感仅关注酒精含量,所以周边各地的土酿作坊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甚至家中有些余粮的农户家里――自从红薯大规模在广州府上市后这样的家庭似乎变多了不少――也会做上缸土酒放在被子里捂着,等着收土烧的人来了可以换上几个钱使使。
酿酒的人多了,粮食似乎也更抢手了,这两年改种粮食特别是红薯的人家不少,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广州府周边农地传统上以蔬菜、养殖业和以靛蓝等植物性染料经济作物为主的农业结构。这可是跨越产业一个大类型的巨大影响!
“这就是工业化的力量啊!即使仅仅只是一些产业的辐射热能,也能把小农经济社会这滩水煮开!”
“越南和琉球也可以用这个思路!”刘翔心中继续推演着。
“琉球嘛……”刘翔又顺手捞出一张东亚地区地图,用笔身比划着长度。
“看直线距离。其实济州跟琉球到日本主要的贸易港口距离差不多。但问题是除了咱们敢走黑水洋,其他海商都不敢啊!必然还是沿着岛链往北走。那么琉球这几个岛就应该以货物集散中心为主要功能了。”
刘翔在三山诸岛和奄美群岛之间纠结了很久,还是在那霸港的位置画了个红圈。
“还是深受‘dai koukai’的影响啊,”刘翔又感叹了一次,“硫磺……唉,算了,细粒度粉碎不是这个小破群岛能干的事。老实装箱运走吧。”刘翔回忆了一下曾经在 bbs上热烈讨论过的硫磺综合利用的帖子。发现实在没有能力以火山口人工采集这种不靠谱的产量来支撑一个硫化工工业。
“如果要搞这块的话,我只怕要再写一写单中心星型物流体系的优势了。不知道后勤那几位会不会为我的‘理论’背书。”刘翔看着中国东部那圆弧形的海岸线,心中的信心又提升了一点:都长成这样了,不搞星型物流,多浪费运力!
“越南啊,感觉我去这个地方的几率很大啊!煤和粮,这形势不跟我在琼山搞的一样么!只不过把甲子煤矿换成了鸿基煤矿而已。这满满的熟悉感!”刘翔对越南这块花的心思最少。因为从产业上分析。如果去越南的话,除了增加军事比重外。其他的不过是个琼山县扩大版――而且更加毫无顾忌!毕竟越南人不是刘翔认知中的“同文同种”,行事完全可以更激烈一点。
“不过,一定要表明态度绝对不在越南搞总督制!”刘翔心中又暗自思量:“很多元老都拿着两汉的地图说北圻、中圻这两块 地‘有史以来’就是中国的固有领土,是九真、日南郡。如果搞总督制,那以后打古九州核心领土的时候是不是也要建立总督府?这纯属没开好头给自己找麻烦的事。”刘翔叹了一口气。
“三刘出京,停刺史部而置州牧,炎汉之离乱始也!始作俑者,其无后乎!”突然脑子的思考回路跳到了东汉末年,刘翔又乱发起感慨来。
望着地图,回想着越南这块地的内附、臣服、反叛、独立的无限循环历史,自称“工科僧里文科最好,文科僧里理科最强,理科僧里工科最棒”的某人已经开始构思《讨南越诸逆檄文》了。
“……尔南越百族,于秦置桂林、象郡之前,皆为蛮夷,不敬祖宗,不载文字,未有邦国之称。及至赵佗自立,方有文明……而今我大宋澳洲行在元老院特发精兵十万,舰船万艘,会猎于南越之地,只为恢复中华,拯救苍生!尔等当顺乎天而应乎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刘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舷窗,大声 对着海面喊出了最后一句:“勿谓言之不预也!”喊出来后,刘翔顿时觉得自己被百十个buff加身,各种光影效果以晃瞎所有氪金狗眼为目的往外喷吐。
“ba……baaaa……”
刘翔被“直死之萌音”击中,表情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了。
“这位小姐!你莫非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处于战斗不能状态的刘翔一把接过午睡醒来的小丫头,一边挠着痒痒一边逗弄着。
郭灵儿看着笑得格格响的父女两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猴子?”刚问出口,郭灵儿就看到桌上的那几份文件,尤其那张看过很多次不熟悉也熟悉了的中南半岛的地图,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刚才相公在考虑国家大事呢。
“相公,船快到了,要更衣么?”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郭灵儿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