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那春走进得这家“茶社”是新盖好不久的两层的小楼,一楼走进去里面都是方桌和条凳,木柜台上排满了酒壶和堆满下酒凉菜的大瓷盆。写满菜肴点心名称的水牌高高挂在墙上。旁边还有一块木牌:“军指定茶社”。
所谓“军指定”,大致就是伏波军联勤总部认证过得,可以为军队士兵提供各种生活服务的国营或者民营商业服务机构。作为军人合作社的一种补充。要获得认证,在产品和服务质量上都要达到相当的标准。还得给军人消费一定的优惠。不过好处也显而易见:伏波军的军人待遇好,消费能力高,是能够提供稳定消费的客户群体。获得这一认证。等于是元老院对自己店铺的质量认可,在市场上的号召力也会变大。
说是茶社,其实主营并不是“茶”,而是餐饮和旅社。这会不是饭点。一楼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几个伙计围着一张桌子。正在清洗新送来的贝类,剥去虾仁和蟹肉,准备晚上的食材。
“忻姑娘来啦,您最近可是稀客,多少人都在念叨:说少了姑娘你,咱们这里的春色都减了几分呢。”伙计一见她进门,已经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忻那春在这里是“常客”――军指定茶社除了可或以为军人提供餐饮服务的之外,另一项主要业务就是“炮房”。楼上十多间小房间都是派这个用处的。
按照治安法的规定妓女只能在风俗业营业区和指定的应召站“接生意”。对于黄票妓女来说。她们没有妓院提供的房屋,在家自营业又是法律禁止的――何况很多人也根本没有家。大多是住旅社的大间――提供餐饮和“工作场所”的茶社就应运而生了。
这里可以合法的“做生意”,茶社不但提供房间,还有“淋浴房”。茶社并不从中抽头――这是治安法中禁止的――它从自己提供的服务中获得利润:以临高这样性别比例严重失调,青壮年男性占大多数的社会形态来说,为性/交/易提供服务的利润是十分可观的。
这家茶社从中获取的利润尤其大,伏波军军人休假离开军营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都会选择有折扣优惠的“军指定”。
军人都是青壮年,充分的营养供应,常年的执勤训练和劳作使得他们的身体健壮结实,需求旺盛不足为奇。他们和一般的归化民又不一样,要在军营内度过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除了军官之外,士兵和军士能结婚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买春就成为生理需求的主要解决方式。
黄票妓女的生意也就跟着好了起来,忻那春平日里就在这一带的应召站“做生意”,驻扎在附近的警备营士兵的是她的主要“客户”。
忻那春即年轻又够“浪”,生意好得不得了,因而照顾这家茶社的买卖也是最多的。这样的“红人”,伙计逢迎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至于她是个“非国民”这回事,在这里很少有人计较了。
“春色个屁,”忻那春没好气的说道,“本姑娘屁股上都开了花了,要不要欣赏下春色?”
伙计消息灵通,忻那春受刑的事情自然是知道。见她自己提起来,伙计笑嘻嘻道:“忻姑娘你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你看,这是小店的一点心意,算是慰劳您了!”说着有人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
“这是润世堂新出……”
话音未落,忻那春啐笑道:“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又是什么勾引男人的春药?”
“哪里,哪里,”伙计满脸堆笑,“姑娘何须这个东西,这是润世堂新近出得三白丸,最是褪黑增白,用了都说好。咱们铺子里一直承蒙姑娘照顾,这次姑娘受苦了,这点心意就算是大伙的慰问了。”
忻那春常年在大街上游荡,肤色原本就黑一些。自古以来都是以白为美,肤色白净一些,自然“生意”也好做。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茶社为了买卖逢迎自己,不过受刑之后有人还能想到自己,还是让她有点小小的感动。
挨了五十鞭子之后,忻那春又被锁在河原街的警务室门口的枷号了三天。臀上有刑伤――虽然照例刑务所会配给棒疮药,也不是用了马上好的仙丹――又要忍受路人的嘲笑和戏弄。就这样忍着创痛挨了三天,回到下处将养了十多天才算大致痊愈,伤痕依然会不时发痒。她却已经出门“做生意”了。她这么急于出来做买卖一方面要赶紧和上司接头汇报情况,二来这个月的风俗税要缴了――在临高欠税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向自营业的妓女征得是定额税和社保税。像忻那春这样属于“无家庭负担”的每个月差不多要缴税全月收入的一半左右,多得时候甚至达到三分之二,这对她来说显然是个不小的负担。
原因是这里的皮肉买卖很兴旺,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大量的消费人群使得妓女的营收很高。但是对元老院来说,风俗业只是目前社会的泄压阀和财政的补充,可以存在,但不是发展的方向。
对于一个以工业科技立国的政体来说,如果一个年轻女人躺下来张开腿就能得到比工厂里辛勤工作地女工还要高得多的收入,必然会引起社会风气的转变,诱使相当一部分年轻女性走上这条道路,原本工业上的人力就会向第三产业转移――另一个时空的东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对于严重缺乏人力来说的元老院来说,人力是最宝贵的财富。尽管在本时空元老院没有采取打压第三产业,压缩消费,强制积累的手段,但是性/产/业显然不是一个值得刺激鼓励的行业。
因此,采用税收的手段来调节,使之保持在与一般女工相差无几的收入水准就成为征税的主要目的。至于征收社会保障税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方敬涵曾经就本地的妓女收入和消费做过社会学调研,得出的结论是妓女的储蓄率很低,当她们年龄老去难以维持卖春业务之后,很容易陷入困顿中。势必需要政府出面安置养老,何况目前强制性的免费身体检查和性病治疗都要消耗社会资源,因而向她们征收额外的保障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忻那春和伙计调笑几句,便自顾自的上了楼。她是被伙计用条子从应召站召来得,对于她和茶社来说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上得楼梯就是一条走廊,一边是窗户,一边是一排用木板隔出来得房间,走廊的底部是淋浴房和厕所,打扫的十分干净。现在是下午,二楼没有人,静悄悄的。忻那春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房间,举手在上面轻轻的敲了三下,听了听又敲了三下。
房间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门没锁,进来吧。”
忻那春推了下门,门应手打开。她闪进房门,反身将房门插上。
房间里拉着竹帘子,黑乎乎的。不过对忻那春这样的老客户来说她不用看也知道房间里的模样:一张式样简单到几乎没式样的“澳洲大床”――连油漆都不上;同样款式的桌子和椅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盏。(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三百四十四节 上司
一个男人的身影坐在床上,默不作声的注视着门口。++++从竹帘子透进来的少量光线使得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剪影。
他没有发髻,衣服有领子――这是典型的归化民的模样。身材不算高大,然后胳膊和肩头隆起的肌肉都说明他是一个强壮有力的人。
忻那春将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上。
“怎么,伤还没好?”
男人的口音很怪,说得是不大标准的普通话。他来自大陆,虽然能说一口官话,但是对土生土长连琼州府城都没去过的忻那春来说实在太难懂了,至于忻那春说得临高话,严格说起来连汉语都不是。
幸好他们都会说一点“新话”。虽然忻那春不是归化民并不是非得学,但是要在东门市这个五方杂处的地方“做生意”,说一口本地土话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这以颠覆元老院政权为目的二人就靠着元老院着力推行的普通话搭上了线,交流阴谋。
“这都要多谢你。”忻那春的话里有些气,要不是执行男人下达的命令,她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挨上这五十鞭子。
是男人要她去大堤上接头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认自己这个“同行”,争吵间居然把警察给招来了。
要不是自己有妓女的身份,没引起警察的怀疑,对方也算手下留情,自己这会就是在髡贼的大牢里“过热堂”了!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在奈何桥边走了一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感到后怕。
“挨了顿鞭子就有气了?真是个妇道人家!”男人的脸看不清楚,但是语气里显然是笑了。
“敢情撅着屁股给抽的人不是你呀。说这种风凉话。”说到这里,伤口结疤的屁股上一阵奇痒,忻那春忍不住挠了挠。
“你每天不就是撅着屁股给男人用‘鞭’‘抽’吗?五十鞭算什么。”男人的话语即轻浮又鄙视。“老子当年在衙门里当差的时候,若是误了差事,上官一声令下,拉下去就是八十军棍,还不许叫喊。髡贼给你的屁股挠挠痒你就叫唤成这样,真要给他们抓进了政保局,你还不转身就把老子给卖了――”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冷酷又残忍。
忻那春心中一颤。她这个“上司”别看平日里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在归化民中很不起眼,杀起人来却毫不含糊。她可是亲眼看见他不动声色干练利落的在海边杀了二个人。直接捆上石头丢海里去了。而把这二个人诱骗到海边的活就是她干得。
至于为什么要杀这二个人,她一点也不知道,“上司”也不许她知道,不过自此之后。她就算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上司”干了。
自从忻那春从专门收容教育匪属和类似“非国民”的“矫正院”出来之后。生活无着落,她好逸恶劳,常年游手好闲,是典型的农村的“女光棍”、“破鞋”一类的人物,虽然矫正院给她介绍了工作,但是她嫌去服装厂、纺织厂这样的工厂太累,去农场又有大太阳晒,至于去商业单位。人听说她是“匪属”,都不愿意雇她。
临高这里不许存在无业人员。像她这样的“非国民”放出来三十天内一定要有就业证明书。否则按照“浮浪人员”处理,也就是直接“收容劳动”去了。那是什么苦活累活都得干。最后她瞧着当黄票妓女不错,不费力又能赚到钱,于是便登记注册当了“自营业”的妓女。
东门市这里人口众多,单身汉尤其多。忻那春即年轻长相又不错,而且“体态”,很快就成了“黄票”里比较热门的人物,她又没有家庭负担,日子很是过得。
但是衣食无忧的生活并不能让她忘怀心中的仇恨,特别是她最迷恋的情人――说起来在剿匪中被打死处决的几个家人她倒是没多大感想,一直拿她不当回事,有需求推倒就了干,完事提裤子走人,平日里也没个好脸色,对她动辄打骂的赵大冲倒是念念不忘,一直怀着报仇的心思。
不过怎么报仇她根本就没想过:元老院治下是个典型的“警察国家”,法网森严。她这种乡下疯惯了的“女光棍”立刻就吃了苦头――没多久就因为触犯法律挨了一顿鞭子,虽然在矫正院里挨鞭子是家常便饭,但是比起刑务所的鞭刑那就只能算是情趣了:直打得魂飞魄散,连怎么下得刑架回得旅社都不知道,趴在床上十几天才下地。
从此之后她虽然对元老院的恨意更深,但是畏惧之心也愈发强烈。所谓的报仇渐渐的只是想想而已。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偶然的接客机会,让她和“上司”相识,又被发展为“干事”。在亲眼目睹了“上司”的锦衣卫腰牌之后,她就不顾一切的跟着干了起来,似乎是被髡贼压抑的太久,反弹起来就特别猛烈,很有些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意思。何况,这位上司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和死鬼赵大冲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赵大冲只是个乡下土匪,而“上司”却是正牌子有官身的“锦衣卫”,相貌风度都不是赵大冲能比的。就是斥骂起她来,那一口官话说得也是字正腔圆,比赵大冲的土话顺耳动听多了。渐渐的原本在心中念念不忘的男人逐渐淡去,“上司”占去了她全部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