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江山说,“我建议立即派遣远程资源勘探,同马尼拉站合作,对菲律宾的重要矿产地,尤其是目前菲律宾的矿产采掘和加工情况进行调查,务必掌握第一手的情报。考虑到这项任务的危险性,我请求陆海军部门的同志,特侦队的同志给予协助和支持。”
“还有,我们已经认识到黑尔这个人的才能了。现在更需要搞清楚的是他如此殚精竭力为西班牙殖民当局效力的目的。他对我们态度是友好,还是是否企图敌对,如果是后者,怎么消除他和他带来的不利影响。为了解决此事,兰度同志需要与之设法主动接触,这也是有着一定的风险,需要大家的协助。我们要着手制定各种预案,做好从和平接触到全面战争的一切准备。”
马尼拉湾无数无人岛中一个的海岸线上,早晨弥漫的雾气中亮起了一盏灯。有节奏的闪动着。
随着灯光的闪烁,海面上氤氲的海上雾气中逐渐露出一艘轻型的双桅广船,它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线逡巡着,与海岸保持着距离,船桅上也一闪一闪的亮起了灯火信号。
在与岸上的灯光来回了几个回合之后,广船的舵杆被搬动,船头改换了方向,向着小岛而来。
岛屿海岸上礁石嶙峋,茂密的林莽荒草几乎延伸到礁石上,海岸线上一片荒芜。就在这丝毫不见人烟的小海湾里,却建有一座木制的栈桥。从木茬的腐烂情况和附着在上面的藤壶的密集程度看,栈桥是新近才建好的。
虽然野草已经在压实的沙砾地上的茁壮的成长起来,但是还看得出沿着栈桥的海岸边地面做过平整。
广船小心翼翼的靠近的了码头,船头和后艄上,几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壮汉手持日式铁炮、弓箭和点着的火绳,小心翼翼的警戒着四周。
海面上和小岛上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冲击着礁石的声音回荡着。广船渐渐的靠近栈桥,在船头的水手抛出缆绳的同时,岸上发出了一声唿哨,打破了寂静。几个瘦小的马来水手从林中跑了出来,接住了从船头抛来的缆绳,麻利的固定在船桩上。双方用闽南话交谈了几句,跳板很快搭了起来。
马科斯出现在栈桥上。向迎面而来的客人表示欢迎之意。
双方没有在栈桥上多客套,马科斯直接将来人带到了丛林中的草棚里。
黑尔已经在棚子里等待郑芝凤的到来了。
他没有像上次见到郑芝凤那样穿得像个“老海狗”,而是披着修士式的黑袍,除此之外,他和在小琉球和郑芝凤见面时候没什么不同。
相形之下,郑芝凤过去那种翩翩贵公子的雍容的气质已经消失了,他面色憔悴,一看就是心力交瘁。
没想到他憔悴成这样!黑尔心中暗暗讶异,也不由得暗暗惋惜。
安平陷落,黑尔是马尼拉最早得到消息的人。安平-厦门的毁灭和郑芝龙的阵亡,即是对郑氏集团的毁灭性的打击,对黑尔来说也不啻于一记闷棍。他原本寄希望于郑氏集团充当稳定中国货供货商,再使用他们迫切需要的火器来汲取财源来升级自己的工场,同时,通过改善郑家的装备来提升他们的战斗力,牵制澳洲人的行动。黑尔原本指望郑氏集团能将澳洲人拖入中国沿海无休止的消耗战中,使得他们无暇南顾。
但是澳洲人对厦门-安平的打击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尽管郑家并未被彻底的消灭,在福建沿海的地盘没有受损,但是郑氏集团无形中已经解体,残余人马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前――当年甚至没有派出安海船到马尼拉来。他派往中国沿海和日本的探子报告说,郑家残部派往日本的安海船在日本受了严重的亏损:有大明商人在非中国商船到来的冬季抢先渡海,走了一条无人知晓的航线,运去了大量中国货。不仅如此,据传从朝鲜也转运来了大量的货物。结果等安海船抵达之后发觉所有的中国货物都很充裕,市面上价格低迷,安海船不得不削价销售运去的货物。不仅如此,探子们还报告说,郑家各股势力拥有的安海船尽管很快就恢复到了相当的数量,但是很多是用当年的木材赶建的,质量很差,是典型的一次性贸易船。
最让黑尔感到忧虑的是:郑氏集团目前的分裂严重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使得他们在整个战略层面更加无足轻重。而分裂也使得郑氏集团无力对抗其他势力的侵蚀:被压缩到潮汕一带的刘香集团在荷兰人的支持下蠢蠢欲动,荷兰人在郑氏各个集团间讨价还价,企图获取最大的利益。澳洲人对围头湾里的风云变幻视而不见,却一口吞下了郑氏集团在台南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九十七节 试射
因此,黑尔比任何人都希望郑氏集团能够重新恢复元气。为此他和前来寻求联盟的郑芝凤一拍即合。在他看来,郑成功虽然有嫡子的身份和号召力,又有大明官方的支持,在夺取安平上显露出来的果断计谋使得他的集团不容小窥,但是毕竟实力最弱――最重要的船队和商业渠道被瓜分殆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而且他本人和这一集团中的主要成员毫无交集,对方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力量也是个未知数。
郑芝凤和自己久有合作,又是围头湾里的最大实力派――他的号召力比起主少国疑的郑功成集团要大得多,显然他的船只和支付能力也多得多。
“凤先生,您很憔悴。”
郑芝凤脱下斗篷,“郑家危如累卵,奈何围头湾里风云诡谲。容不得我睡个安稳觉。”
“是么。我觉得以您的号召力和实力,不应该有如此的烦恼。只是少一些决断。”
郑芝凤默默点头,接过马科斯端来的热可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要得货您准备好了吗?”
“当然。这是你要的货,先过目一下。”黑尔还是习惯性的高效率,没有多余的客套。
草棚外面的空上,堆着用稻草绳紧紧包裹着的圆柱形物体,长度足有近丈长,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
郑芝凤的目光不由注视在物件上,随着包装被打开。数十名工人将粗壮的脚手架支将起来,然后用简易的铁质滑轮组将箱子里的长管物吊装出来后熟练的放置在早已组装好的炮车上。
郑芝凤用贪婪的眼光来回扫视着这新奇的武器,全部组装完毕的火炮共有六门。两门大的四门小的。大者口径在四寸左右(明制寸,约合125mm),长八尺余(明尺,约合2.5米)。小者口径在三寸余(明制寸,约合100mm),长七尺余(明尺,约合2.35米)。
这些火炮不是明人熟悉的红夷大炮――一般是半蛇铳或者大蛇铳。而是按照较为现代的工艺采取整体铸造再铣出炮膛的方式制造的加农炮,再拉制出膛线之后,已经是威力十分可观的前装线膛炮了。黑尔因为对自己的材料缺陷心知肚明。所以又为火炮加上了铁箍。因此火炮显得很是笨重。好在郑芝凤的需求主要是舰炮和要塞防御,笨重一些并不要紧。
至于他制造的性能更好的达尔格伦炮,为数甚少,他即不愿意也不便交售给郑芝凤。不过。即使是这样改装版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抗澳洲人的战舰了。
“保罗先生。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媲美澳洲人的那种威力强大的火炮么?怎么看着连红夷大炮都不如呢?”郑芝凤狐疑道,毕竟眼前的火炮和郑芝凤以前见到过的体型庞大的18磅红衣大炮有所不同。
黑尔的嘴角不由的泛起一丝轻蔑,冷冷的道:“凤先生,你有理由对你的所见有所质疑。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懂得大炮的。大炮不是越大越好。”他顿了顿,完全不理郑芝凤受到嘲讽而难看的脸色,继续道:“我说过,我的货绝不会让您失望,假如当初你们的动作能够快一些的话。或许厦门你们就不会输得如此惨重。”
郑芝凤默然,的确。如果炮厂能早一些时候开工,对抗澳洲人的“新炮”就不仅仅是从澳洲人船上拆下来的那几门炮了。在整个战役中,除了那几门“澳洲大炮”之外,郑家没有一件火器对澳洲人产生过一点威胁,不论是在陆地还是海上,澳洲人都占据着射程上的优势,敌人甚至在没有大炮支援的时候,用火枪就击溃了己方的炮手。最可怕的是他们打得出奇的准确――即使是他们雇来的欧洲炮手都做不到这样的精度。
围头湾和金厦的屠杀的炮火深深的烙在他的脑海中,让他寝食难安。虽然自己接受了郑氏集团的大部分遗产,俨然是围头湾里最大的实力派。但他深知自己的地位脆弱,澳洲人的双桅快船不时出现在金厦外海,似乎是宣示着对这片海域的主权。一度可以卖到二千两白银的令旗已经无人问津,因为澳洲人的巡逻船看到郑家令旗的船只就会实施捕拿,一旦抓获就会将货物全部没收。于是下西洋的船主们开始改为悬挂澳洲人的令旗。澳洲人建立的护航巡逻体系使得他们完全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坐视这笔巨大的收入流失。甚至一些郑氏集团里分裂出去的小势力也开始向澳洲人购买令旗。
外伺强敌,围头湾里也不平靖。郑彩兄弟盘踞厦门,对他根本不买账,郑成功占据安平,仰仗官势,也令他梗骨在喉。至于其他小势力,虽然不足为患,却已经互相勾结起来,同声共气,守望相助,以免为三大势力所吞并。让他先吃小得再拿下大的,重新统一郑家的打算屡屡落空。
郑芝凤很清楚,澳洲人目前的沉默是暂时的,他们故意不插手围头湾里的纷争就是要他们彼此打个你死我活,互相消耗,最后再将他们一口吞下――连骨头渣都不剩。
要打破僵局,唯有刷新军备。澳洲人的进攻让他大开眼界,真实的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差距”。过去郑氏集团在和欧洲人的武装冲突中也体会到己方在船炮上的落后,所以才会引入欧洲船只、炮械和技术人员。但是双方的差距还没有大到郑氏集团毫无还手之力的地步,在中国沿海的几次冲突中大多能利用地利取胜。澳洲人的船坚炮利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但是因为缺少实际的感受,郑氏集团里的骨干当初对是否要与黑尔合作,建立新式铸炮厂是有很大异议的――毕竟这笔开销太大了,势必会影响利润的分配。
郑芝凤不止一次的痛惜当初在讨论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如果炮厂能够早些日子投产,虽然不能扭转乾坤,至少也不会败得如此惨重,兄长也不会惨遭毒手,造成如今的分裂局面。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在黑尔这里。郑芝凤的手下已经多次来往于马尼拉和金门之间,不仅带来了黑尔的书信,也带来了在黑尔工场和船坞里的所见所闻。这使得他不惜一切代价刷新军备的决心愈发强烈。
“作为当初的协议,我给您看一看这种火炮的威力。您就知道自己的花费是物有所值。”
说罢,黑尔摆摆手指挥手下那些人员开始操弄起大炮来。
“您需要指定目标吗?”黑尔问道,“我可不想被人说玩弄在土堆里埋火药的把戏。”说着他递过望远镜。
郑芝凤点头,接过望远镜向着岛内方向眺望了片刻。
“保罗先生,我要你的大炮击中两里处那个土包,没有困难吧?”
黑尔拿起单筒望远镜:视野中在千米之外,确切讲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应该是1150米左右有个方圆9米左右的土丘,孤零零的矗立在角上,十分显眼。如果用肉眼看的话也能勉强看的清楚,但是对于火炮瞄准来讲也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没有问题。”黑尔说道,“马科斯,你带几个炮手去发射。六炮一起射击。”
马科斯以专业的手段首先调整了火炮的位置和平衡度以及默默计算出后座距离的冗余补偿,以便于火炮重新调整定位时不至于有较大的误差差;然后根据之前大量射击实验得出的炮表数据,用炮口处插入的木质象限仪和炮尾部的可调式瞄准具调整了俯仰角,并移动炮车尾部支架确定方向射击角;
之后炮手们用炮表数据标定的装药量装入纸质包裹的药包和带铜弹底的锥形炮弹;
所有的火炮皆放列在一条火炮射击线上,并标定序列号四寸炮为a1、a2,三点二寸炮为b1、b2、b3;各炮相互间隔6米,都已瞄准就位。一切准备就绪后,黑尔首先对a1、b1号炮进行校准射击。毕竟火炮经过长途运输和重新组装与原始最佳的状态相比肯定会有所改变,所以新组装的火炮也要进行校射。
在正常情况下,每门火炮的情况也是都有不同的,起码都需要一次校准射击以确定偏差补偿,但是黑尔对于之前大量的射击实验结果非常自信,对于这些组装人员的专业素质也非常满意,因此都只选择了两种火炮的一门最为校射基准。
“轰、轰”两声整耳欲聋的炮响过后,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离小土丘前后不足30米、左右不足15米的距离上校准弹扬起两点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