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163节

没想到不上半年,当家的死在海上,手下的弟兄风云流散,苟家兄弟吞没了当家的寄存的货物,翻脸就不认人了。不到一个月功夫就从天堂坠到了地狱,先是被苟家的家丁头目霸占,糟蹋够了又赶出庄子――还扬言不许其他男人碰她,几乎将她和女儿活活饿死。要不是初晴当初仗义援手,哪里还能过上现在这样“像个人”的日子,又能重回到广州。

广州这个地方,是她魂牵梦绕所在――她的父母都是本地的土著,虽然她未曾记事就随着父母迁到了澳门,做了李丝雅家的奴仆。但是在她的孩提时期,还是经常有时跟随为主人办事的父母,有时伴随着尚在牙牙学语的小姐到广州来――李丝雅的母亲就是出身在广州。

李默有时候也会想念妹妹,然而即使是当初最困苦,几乎就要沦为饿殍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设法回澳门去――她即不愿意丢人现眼也不愿意面对当初自己私奔之后父母为此先后离世的悲惨往事。

但是广州这个地方,留给她的全是美好的回忆,现在有些空闲,她心中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希望能到打小走过的街道去走一走,买些曾经熟稔的食物尝一尝。

但是想到临来广州前政治保卫总局的人向他们宣布的纪律:第一条就不是不许单身上街,年轻女子尤其不许单身上街――古代城市的坑蒙拐骗多得惊人,诱拐妇女儿童是一门很大的产业。过去的寡妇女子,家中若无男人,便会遭人谋算。往往不是被雇来得浮浪子弟诱拐就是干脆在上街的时候被人直接绑走。

再说这广州城里虽然澳洲人的名头显赫,但是保不定有什么人暗中窥觊。因而政治保卫局规定凡是要上街办事,第一要登记,第二必须由镖局的护卫陪同。

这么麻烦的手续,让李默打消了上街的念头――反正在广州的日子还多,总会有机会的。

时袅仁在香港休息了二天,香港造船厂集中人力物力把章鱼号又修饰了一番,时部长才风风光光的坐着章鱼号往广州去。

从香港往广州的水路已经完全是海军香港分遣队的控制之下,因而章鱼号没有护航舰艇。虽然自从在香港设立商站,621拖轮和大发艇就经常往来于黄埔和港岛之间的江面,对江上和沿岸的土著来说,蒸汽船已经不是什么罕见的西洋镜了,然而这艘装饰华美的船只冒烟激水,一路逆流而上还是引来了许多目光。

游轮在广州大东门外的“广州大世界”码头下锚停泊。这里原本是荒芜的江滩,现在两岸都是热闹的工地:脚手架林立,工人们如同蚂蚁般上下忙碌着。蒸汽机呼哧呼哧的冒着烟,驱动着吊车、搅拌机、打桩机各种工程机械。最壮观的是一台蒸汽动力塔吊,全铁架结构,高度足有二十五米――比广州城墙还要高出一大截。

大世界码头和通往大东门的道路作为项目的基础工程是最早完工的。必须从临高运来的设备和物质就在这里直接卸载。章鱼号也将以这里作为停泊地点。

大世界的项目总经理张易坤已经在码头迎接。码头上已经打出了“欢迎时太医”的大横幅,站满了广州站的欢迎人群,这自然都是郭逸的安排。为得是给时大夫一行造势。一开始有人认为“太医”未免有逾制之嫌,但是本时空也算是对大夫的尊称,算不上什么。

根据此前广州站私下进行的宣传,时枭仁原本是皇室御医,官居太医院院使――于鄂水提示说大宋朝的御药院的头头是阉党的位置,所以时大夫只能当个院使了。因为宋主宅心仁厚,不忍境外黎庶缺医少药,于是让时太医来大明悬壶济世云云。

时袅仁和他寒暄几句,就上了准备妥当的东风马车。大世界还在施工中,满地烟尘,不便久留。巡诊队一行人便在起威一干人的护送下往广州城而去。

通往大东门的街道即宽又平,人行道全用石块铺设――标准和临高不相上下。道路两旁两边已经栽上了行道树,还预留下了未来安装路灯用的基座和铺设煤气管的沟渠。按照广州站一干元老的设想,未来这条道路就是广州的香榭丽舍大街。大街两边虽然还是荒地,但是很多土地已经被广州站巧取豪夺圈占了――准备着等广州大世界项目火起来之后继续开发。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城。吕易忠早早的赶到大东门照应――其实就是他不照应广州城里城外也无人敢来拦截刁难起威的镖师护送的车轿队,吕易忠不过来为了向“首长”们表现自己的“任事勤慎”的态度。

但是他来这么一迎,时袅仁少不得停车打个招呼,敷衍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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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节 姐妹相见

吕易忠气色很好,满面红光╠╠自从他回到广州之后,开始还有些羞羞答答,羞于见人。眼见着髡贼在广州气势愈来愈大,买卖越做越红火,珠江上跑来跑去的都是澳洲人的火轮,一船船的货物拉进来,又一船船的货物运出去,官儿们也都一副紧着来贴冷屁股的热笑脸。不由得满腔的悲愁羞愧散去了一大半,渐渐得又故态重萌起来,每天奔走周旋于广州大大小小的官府之间,俨然一副“髡贼幕僚”的摸样。惹得官场上对他人人侧目。

这次巡诊,吕易忠为了协调官场的关系也奔走了一番。双方寒暄几句,吕易忠赶紧上了轿子,亲自在前面带路╠╠南海、番禺两县都派出了衙役前来弹压护送。

时袅仁坐在马车中,看着陌生的沿路街景,想到第二次反围剿前广州站的人是狼狈撤退,现在自己头顶“大宋御医”的名头,居然就这样坐着马车在带路党的引领下大模大样的进城了。咱们这元老院的事业也做得有点王师的样子了。

前面有衙役开道,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惠福街,少不得又是一番客套应酬吃吃喝喝。第二天一早,门诊的牌子就挂了出去。

因为事先做过一定的宣传,一开诊就来了不少病人,其中许多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得。

整个惠福街上已经挤得人山人海。轿子沿着街道排出去老远。两县的衙役和起威的人马都在现场弹压,甚至从南海县还派来了一名典史来坐镇。

因为已经进入初夏。日头很大。为免有人等候的时候中暑,孙常事先已经安排人沿着街搭起凉棚。还备下了凉茶。

临时看诊的铺面房,前后都大量安放了冰块用来得降温--虽然在广州城内修建煤气冷库的项目被否决了,但是在香港却有一个规模很大的煤气冷库,现在每天都有大量的冰块用船运到广州的紫诚记销售。紫字号的各家店铺也跟着都享受起“土空调”了。

病患先挂号╠╠只许一名家属陪同,挂号前都要在“生死状”上按指印,声明生死各凭天命,医死不问。然后再由护士初步检查分诊。

时袅仁分了工,让带来得归化民的医士和医科实习生先按科接诊。自己坐镇看护,有处理不了的再自己上。

不过时大夫最关键的事是做外科手术:现代医学的最强项目。大多数传统医学都可以找到手术的记录,但是手术很少见╠╠因为手术的死亡率太高了:缺少麻醉药、补液手段和抗生素。

但是外科手术对许多病謆凶帕图暗男Ч谘舱镏型鹜林暮涠:涂股匾黄鸨煌林3莆鞍闹抟绞跛薄?

时大夫见到了在雷州的第一个病人。一位十几岁的广州富商的独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他的右胳膊皮肤下长出一个瘤,最近半年,那个瘤子越长越大。像串葡萄似的蔓延开来,几乎长满了半条胳膊,而且带来剧痛。

富商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澳洲人的医术十分高明,特地找门路找到了裴莉秀的门上。在裴莉秀的安排下先登记上了。当然富商也给足了银子。

时枭仁看过病人,确定了之前根据照片做出的脂肪瘤的判断,当即吩咐送到手术室等候。

富商独子的手术很是顺利。切下的重约三斤的脂肪瘤。时大夫叫护士泡在蔵凭拇蟛a坷铮肆顺鋈ィ旁诿耪锕液诺胤降募茏由险估溃蠓岣涣说钡鼐用竦奶缸剩步峤崾凳档淖隽艘淮涡r蛭p氖鹾蟾腥尽j碧揭蟛u肆粼褐瘟埔恢茏笥遥笆被灰┖涂诜抗生素?

巡诊的工作是非常忙碌的。从早晨八点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八点。十二小时连续看诊。期间医护人员每天轮番休息三小时。

在此期间,时大夫每天一早先诊视手术住院病人伤口,指挥护士为病人换药。然后开始做手术,手术往往要做到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他小休片刻,然后起床再到门诊上,处理随行归化民医护人员在上午的门诊中发现的超乎自己诊疗能力的病人。

看病的人和看热闹的人把惠福街堵得里三层外三层,当然其中看热闹的人不少,周边的商铺也乘机做了不少买卖。

除了几个被看热闹的送来砸场子的瘫子、瘸子、盲人、聋哑人,大多数土著病号都能在时太医这里得到妥善的处理。本位面的大明,土著的卫生习惯和营养水平极差,所以时枭仁愈发觉得自己像是在原位面的非洲难民营服务。比起需要下田和需要打铁的元老,时枭仁这些年在穿越众中算是养尊处优的,所以在看助手在处理因个人卫生习惯导致的疾病╠╠比如为患恶疮的病人引流、换药时,不免产生了少许心理不适,但是三天下来,时枭仁一行人已经接诊了七八百号病人,用手术为大量因为沙眼患倒睫角膜炎这一当地常见病的患者免除致盲风险,做了许多次跌打损伤的骨科小手术,还做了若干阑尾炎、疝气手术。同行的归化民医务人员在他的指导下独当一面,处理的不少本位面的医学无能为力的肝炎,菌痢,急性胃肠炎,小儿急症腹泻发热病例。

李默作为庶务负责人忙前忙后,倒也过得充实。晚上洗澡吃饭睡觉,不想往事╠╠虽说广州不是她的伤心地,但是忆旧总是会连带带给她许多伤痛。

这天她正顶替挂号,忙碌了半天,临到收拾的时候忽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柜台下面多了一个信封。

正诧异间,打开信封一看,却落下一个紫丁香绦结来,李默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她赶紧将信塞入胸前。急急忙忙的回自己的宿舍去了。

这天晚上,大家都觉得李大姐很是特别,面色时而苍白,时而晕红。似乎发生了什么特别事情。几个女护士私下议论说莫非这位一贯以冷漠著称的李大姐红鸾星动?

眼见又忙过了几天,巡诊已到尾声。最后一天巡诊结束,郭逸在紫明楼宴请众人,说考虑到这一周大家十分的辛苦,请他们在广州休憩二天。广州站将组织大家往白鹅潭等地游玩一番。有想到街上游逛购物的,广州站也会安排人陪同随行。

李默对广州很熟悉,当下说自己不参加旅游团,就想请个人陪着在广州城里走走。

当下广州站方面请了一个起威镖局的女镖师跟随她一起上街。临出发前,广州站还给每人发了一两银子作为零花。

李默和女镖师在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和土产,又来到了紫明楼,对女镖师说自己想在这里洗个澡。紫明楼是广州站的地盘,女镖师自然无需作陪╠╠更何况洗澡是私密的事情,当下就一楼等待。

李默开一间三楼的包房╠╠白天三楼的包房很冷清,客人不多。要到入夜才会火爆。她入得房去,却即不脱衣也不放水,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待:即焦急又兴奋,似乎在备受煎熬一般。如果是另一个人看到,还以为这位李大姐身处热恋之中,正在等候她的情人。

好在她的等待没有多久,包房的门就被有节奏的敲响了:哒铡j炸d╠,两短一长,正是信中约定的信号。她赶紧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将门锁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头发上罩着纱帕,手中还捧着一个衣包,就似这里常见的陪同主人来洗浴消遣的大户人家婢女一般。

然而,不是李丝雅又是谁?

“大姐╠╠”

“小姐。”李默双唇颤抖,眼前的李丝雅已经不是她当初私奔时候的童女,已然是花开到盛时堪折的大好年华了,然而她的眉眼、举止和一颦一笑,依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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