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牵牛在海盗中不是什么大人物,从来没有指挥过一艘船。但是此人十六岁入伙,长期混迹海盗团伙十几年,待过多个“大伙”,是典型的海盗集团中的基干力量,认识的人多。因而政治审查鉴定中对他的评语是:“好结交,讲义气,社会关系复杂”。
家庭和个人生活:没有家眷,不好女色――偶而在休假期间嫖宿。没有同性恋倾向和行为。
政治保卫总局在训练营里给张牵牛出具的鉴定的3c――可控制使用第三级。许可翻到最新的一次政治鉴定:3b。作为一个服役超过二年的老海军,他的政治鉴定未免低了一些。
接着他又翻阅了政治保卫总局提供的十人团相关报告,报告中指出张牵牛“好勇斗狠,自由散漫,纪律性不强”。
再看他的违纪记录,前前后后十几次,属于“大错没有。小错不断”,而且基本和“好勇斗狠,自由散漫”八个字有关。其中与喝酒有关的违纪竟然占据了大多数。有的是醉酒后没有及时回舰,有的是酒后斗殴。最近的三次居然就发生在一个月内。
可想而知他在海军中混得就很一般了,按照他的服役时间和参加的巡航次数,怎么也该混到上士这个层面了。
许可大致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个人的习能力差,好酒,讲朋友义气。
这样一个人突然被人杀死,又被残忍的砍掉了脑袋丢入大海,案件的动机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既然他既不好色,又不是同性恋,显然不会是情杀,如果说是谋财害命,一个海军上士,又以他这样的生活状态,不会有很多积蓄。而且士兵们的军饷大多以银行转账的方式支付到储蓄账户上,他身边不可能有许多现金。
他的社会关系复杂是个难点,但是这里是高雄,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得临高。占据高雄九成以上的人口是在近乎囚禁的状态下,能够自由活动的人,每一个都能查到明确的动向和背景。
许可警觉起来了:砍掉人头,剥光衣服,显然是防备着万一尸体被发现之后让他们无法辨认身份。即使在21世纪,这也是反侦察手段中很有用的一招。要不是有人辨认出了他的纹身,张牵牛的头上可能就永远要戴着一顶说不清的“失踪”帽子了。
许可考虑再三,给卫生所打了个电话找雷恩,询问张牵牛的尸检报告。
雷恩作为专业的防疫人员,被卫生部派到在高雄担任卫生所的头头。他在电话里告诉许可:检验下来张牵牛的致死伤的确是腰部的一刀,但是在肠胃和血液中发现了大量的酒精,已经达到了醉酒的标准。因而他很可能是被人灌醉之后杀死的。至于头颅,的确是死后再砍掉的。
“凶器和刀具能判定吗?”
“从刀口看,凶器是一柄匕首,砍掉脑袋的就是海军的标准砍刀。”雷恩说,“听说是没有找到凶器。不过我找了一柄海军的砍刀比对了下。”
“多谢了。尸体麻烦再保留几天。”
“没问题,有问题你再打电话来吧。”
许可放下电话,又开始翻阅调阅来得记录。
根据海军旗津营地的记录,张牵牛是在前天的下午二点出门的,登记的去向是高雄市区――市区有一家规模较大的陆海军服务社,有酒馆、餐厅和商店。休假的陆海军士兵常常去那里消遣。照规矩应该在下午六点前返回营地
按照当天十八点之后陆海军联合巡逻队的记录,在当天拘留的逾期未归军人中没有张牵牛的名字。显然,他在十八点之前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人挟持在秘密地点。
许可又亲自去了一趟军人服务社。服务社的人很快就认出了张牵牛的照片,说他有时到这里来,但是因为有二三次酗酒闹事被巡逻队抓过,最近一直没见他来过。
显然,事发当天张牵牛没有到军人服务社,那么他去哪里喝酒了呢?
许可立刻关照把和张牵牛关系较好的几名水兵和他的直接指挥官传唤来询问。
他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了一个重要线索:张牵牛最近经常到商业街的酒馆去喝酒。
第三百九十六节 维斯特里的愿望
ww.x.om 商业街上的酒馆是合作社开得,但是商业街本身是开放性的,在“打开大门找商机”的口号下,商业街一直是殖民和贸易部最看重的经营项目。白天街门敞开:渔民、商人、水手、土人……都可以到商业街来购物消费,是个人流复杂的地方。
许可当即关照把勤务连的连长叫来,要他先去把张牵牛周围的人际关系进行一番详细调查,调查他最近有什么异样,说过些什么,经常去哪里,和本地的哪些人交往密切。他自己带着几个人去了商业街。
商业街上卖酒的消费场所不多,一共只有二家小酒店,三四个茶饭摊子和一座合作社开办的商店。许可没费什么力气就查询到张牵牛在当天下午一直在一家小酒店里喝酒。期间换过好几拨酒友。
这家小酒店是私营的,店主是从北港迁徙过来的,向高雄市政府租了一间铺面开设酒店,兼卖饭食。酒是向这里的合作社商店批来得的朗姆酒和果子酒,掺水之后卖给顾客,当然,价格也很便宜,至于合作社开设的酒店的三分之一的。
除了便宜之外,这家小酒店一样吸引人的特色,那就是蚵仔煎。店主在店铺门口摆上个炉子,每天现做现卖,生意很是火爆,吸引了大量的客源。甚至每次荷兰船到港都有东南亚和欧洲的水手来吃这个。
酒便宜,又有好吃的美食,使得酒店的客流量很大。许可一见门庭若市的模样――桌子一直摆到了大街上――就知道这调查不会简单。
他带着人亮出证件,很快就从伙计那里确认到张牵牛确实来过这里:他是这里的常客据伙计回忆,这位海军很喜欢和人喝酒,和什么人都一起喝,不管是闽南移民、台湾土著还是外国水手。
至于他的酒友是哪些人,伙计就记不清了。商业街这里人来人往,每天都有船只进出。除了少数经常在这里的人之外,他不可能认得每一个人。
许可微感失望。他知道案件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就开始最费力也最无聊的“排查”阶段了。简单的说,查清每个和张牵牛有关联的人,逐一调查他们的背景和案发当天的活动情况。
暮色中的商业街格外热闹。各种肤色的水手、陆海军士兵、北港和大陆上来得客商、渔民、土著部落的居民、日本村来得妓女……在街巷间穿梭着。
维斯特里和德莫特教士陪着克雷蒂亚和钟小英一起在港口的街道上漫步。商业街上虽然谈不上繁华,但是比起热兰遮城有商业气氛的多了。钟小英带着克雷蒂亚去逛女人们喜欢的合作社高雄支社。
高雄支社是李梅亲自抓得,目的是吸引福建沿海的小贸易商来高雄交易。高雄支社还承担着与荷兰人的进出口贸易,所以颇有规模:二层小楼,出挑屋檐,大玻璃橱窗。各种“澳货”琳琅满目,穿着青布汉服风连衣裙的中年女服务员们拉开嗓子,南腔北调的招揽着客户。当然也少不了几个手拿大棒,戴着大帽的朝鲜治安军。外来水手和本地土人经常因为酗酒在本地闹事。
钟小英带着克雷蒂亚到合作社挑选一些衣料作为礼物――再过一周就是邦库特姐弟回大员的日子了。
克雷蒂亚没有选择丝绸――在大员一样能够买到。她选得是从临高运来得高支数棉麻混纺衣料。这种由临高纺织厂纺织的高级衣料原本只供元老和一部分归化民,现在开始小规模供应市场。由于料子挺括,又透气吸汗,很受欢迎。
服装厂出品的棉麻质地的针织袜子也引起了她的很大兴趣。其实,这商店里的许多东西她都想买,但是邦库特是在一个待员工吝啬无情著称的公司工作,虽然身居高位,收入并不高――当然他利用职权也弄点走私货发点小财,但是毕竟是不上台面的事情。作为他的女儿。她手头可用的钱很少。只好拿起一件,看看标价,盘算半天,又依依不舍的放下。如此反复的折腾。钟小英也兴致勃勃的跟着帮忙参谋,两个女人从一楼开始看起,到二楼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维斯特里一开始倒也兴致勃勃,时间久了未免索然无味。德莫特教士为了避免“尘世的诱惑”,从不在商店里乱逛,两人便在一楼的沿街休息区闲坐。休息区紧挨着大玻璃橱窗,可以清楚的看到街面上景色。布置了些藤制桌椅,放了几盆绿色的盆栽,除了供人休憩之外还卖些冷饮茶水。但是一般的百姓很少问津,里面空荡荡的。
德莫特教士在高雄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特别是他还为合作社绘制过几幅装饰用得油画,为了保持“灵魂纯洁”。他拒绝收取报酬。浴室合作社将他列入了贵宾名单,他一落座服务员就送来两杯冰红茶。
关于冰红茶是否属于“诱惑肉体的享受”, 德莫特教士一度内心挣扎过。不过其他神父都对此没有翼翼,而且他也没有找到有关的教皇训谕――红茶这种东西在当时的世界上是临高独有的物产,教宗也无从发表其看法。
不管是在临高还是高雄,坐下来喝一杯微甜回味又甘苦的冰凉饮料。的确使人心旷神怡。
两人喝着冰凉微甜味红茶,维斯特里开始兴奋的谈起这些日子来他和钟博士一起安装大钟的种种故事,大钟上的种种器具和零件给了他无穷无尽的遐思。
“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维斯特里大口喝着红茶,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感想,教士保持着谦逊的笑容,认真得听着。直到维斯特里告一段落,他才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告诫年轻人,不要为种种新奇的事物所迷惑,要真心侍奉天主云云。
正说着这番宗教说教,钟小英和克雷蒂亚面色红彤彤,汗淋淋的提着好几个大小草袋过来了。钟小英关照再送冰红茶来。女人一来话就更多了,克雷蒂亚兴奋的展示着在这里购买的各种“澳货”。
维斯特里却对这些澳货兴趣不大,他在钟楼工地的这些日子,对澳洲人的科学愈发崇拜,感觉是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几天前他和惠更斯在闲聊的时候,发觉惠更斯先生也有这样的看法。为此惠更斯先生还专门写了几首诗来表达他的感想。
“姐姐,说起来就要离开这里我还有些遗憾呢。”维斯特里说道,“我真想在这里继续跟随钟博士学习。听说他不久之后还要去野人的地盘考察……”
克雷蒂亚一听他又要想去“野人的地盘”,不由得想起了维斯特里在巴达维亚独自溜出城市进入荒野“考察”,差点被鳄鱼吃了的往事。
她赶紧循循善诱:“你不是想去日本很久了吗?我们到大员之后马上就要去日本了。”
维斯特里一想还准备去日本就不再提想留在高雄的事情了,他又转向钟小英:
“钟小姐,临高有大学吗?”
“大学?”钟小英呆了一呆,她知道大学是什么――钟利时和她说过。临高当然不存在大学,但是在外国人面前不能堕了自己的威风,当下说:“有啊,临高有好几所大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