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102节

“只要在海庙港这里修好栈桥,有莱州城当鱼饵,人口不是滚滚而来么,这样算下去功劳大大的啊……”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骑在马上的吕元老想到这里忍不住擦了一下哈喇子。

可是赶到海庙港一看,心就凉了半截:海,冻住了。

也该他大意失荆州,在后世海庙港就经常作为渤海湾冬季封冻的典型上cctv的新闻报道,这个小冰河期的大明,封冻情况只会更严重。吕元老光顾着想起海庙港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不自觉就忽略了这一点,现下只好抓耳挠腮,怎么办呢?

在海庙港的周围折腾一圈后,吕元老终于没了章程,只好跨上那匹从骑兵队借来的蒙古马。怏怏地打道回府了。

回去一路上,吕泽扬一直在合计怎么来挽救他的计划,现在黄县鹿老爷那边已经派出武装工作队深入到胶东半岛各处,“捡人”的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而自己这边的行动八字刚有一撇,却又被这鬼天气无情地掰断了――少不得要在财经口内部的大佬中留下“言过其实”的不好印象。吕元老现在特别后悔他在出发前的酒宴 上对程栋和裔凡中夸下的海口,看来这外勤工作毕竟不是会计做帐,自己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回到县城南关的落脚点,吕泽扬站在莱州府大比例地图前,对照着刚才实地勘察的资料,又思量起来。

从地图上看,除开海庙港,莱州能出海的地方还有两处,分别是北边的三山岛和南边的虎头崖。吕泽扬的印象中:三山岛是后来当地政府重点开发的一个港口,他也去过一两次,虽然地理位置更靠近北边,但因为洋流的影响,冬季反而是不冻的,缺点是距离莱州府城的直线距离达到了25公里,难民走过来要两三天。陆路太远,海路上距离屺姆岛又仅有20海里,对航运来说又太近,修一个临时码头相当的不经济。吕元老摇了摇头,又把测距圆规的针脚划向了另一个待选的地点:虎头崖。

相比起海庙港,虎头崖的位置更加偏南,这里也是航运的终结点――整个莱州湾沿岸只有屺姆岛至虎头崖一线是适于船舶停靠的砂石质海岸,而虎头崖往西几乎都是滩涂,无法出海,所以从经济学角度讲,从这里转运灾民才是利润最大的点,不过存在的问题跟海庙港是类似的,结冰。

“结冰,结冰……”吕泽扬很是懊恼,转来转去还是绕回了这个无解的难题上面,其实根据他本人的经验,山东半岛的冬天并不特别冷,莱州鲜有气温掉到零下5度的时候,甚至有一年为了逞英雄,他不穿秋裤就过了冬。现在已经是崇祯五年的正月,如果乐观一点,海估计会在一两个月之内解冻,这段时间,元老院还是有耐心的。

问题是现在是明朝,莱州湾的气候和水文资料是不存在的,情况如果跟他估计的一样,利用这段封冻时间倒是可以在港口附近修筑设施,做好前期准备工作,难民暂时可以收容在城里――粮食不够的话请求屺姆岛那边支援孙元化一批粮食。待到春暖花开,莱州城就可以大批的爆人口。

不过,真要这么干就牵扯到难民的出城问题了。在原先的历史时空里,叛兵的主力屯驻在莱州城下,围城大半年。虽说古代的围城战很少能真正包围到“水泄不通”的地步,但是几千几万人要离城去海边叛军是不可能看不到的。

不过,鹿文渊曾今和他谈过,这件事他会设法解决的。至于怎么解决,吕泽扬大致也猜得出来:十有**是要和叛兵达成什么协议。

范十二这会正安排人往王家坟院送门板搭铺,眼见这伙乡勇手脚麻利的各忙各的事情:号房子的、搭铺、修工事……没有人躲懒的,也没有人聚在一起说闲话。虽然各院之间人往来不断,却没有一点多余的声息,秩序井然。

范十二暗暗佩服:难怪这吕老爷如此托大!这哪里是乡勇,分明是一等一的强兵!

走到一间院子里,里面一辆奇怪的双轮车正在冒青烟――车子范十二见过不少,车子上带烟囱得是头回见到,不由得十分稀罕。凑近一看,车子上竟然还有个铁制得灶台,正冒着火烧着一锅子开水。几个伙夫正在一旁忙碌,车旁旁边堆着许多木箱子还有刚刚送来得白菜萝卜和粮包

院子里还有几筐散发着海水腥味得海货――大概是刚才才弄来得。

随他来送铺板得壮丁也觉得稀罕,纷纷凑过去看热闹――这装在车子上得炉子真是头一回见,太开眼了。

伙夫见他们凑过来,也不阻拦,只是不许他们凑得太近,更不许他们凑近水桶和操作台。这几个伙夫全都围着布身油单,袖子高高得挽起,胳膊上还有一股奇怪得气味。

范十二正看得稀奇,忽然见钱多走了进来,招呼他过去。

“有什么吩咐?钱副爷?”

“首长,嗯,老爷要吃海肠子和鲅鱼饺子,听说你过去是厨子,会做不?”

“会会,这是本地有名得小菜,”范十二心想原来这吕老爷就好这个――这东西虽然好吃,达官贵人们却很少有人问津得――“穷人乐”。

第三百三十六节 莱州形势

吕老爷要吃,范十二当然要效劳。他作为饭铺的掌柜兼大厨对做这个并不陌生――老百姓吃不起像样的鱼肉,这种好吃又便宜的东西就是饭铺常做的菜肴。

虽说如此,海肠子这东西还是太贱了点,好年景就是老百姓都很少吃得,多半用来喂猪,也有人拿来钓鱼。范十二知道这东西虽然是个贱物,却能提鲜,所以平日里总是做些海肠子的粉调味,冒充高汤用。

范十二满口应承,赶紧到王家坟院厨房去:坟院有很大一部分是阳宅,老爷太太腊月上坟、春天踏春的时候少不得要在这里耽搁几日,所以阳宅里的设施和普通大户人家大体相近,厨房也很考究,不但锅灶齐全,连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甚至比范十二饭铺里的家伙还要齐全些。

厨房里已经被打扫的让范十二觉得“下不去脚”――太干净了。这伙吕家寨的乡勇,从一到关厢就体现出他们令人乍舌的洁癖。所有人放下背在身上的行囊,除了放哨干活的人之外,没事的是就是扫街扫院子,清理垃圾:不但驻地扫,连关厢的大街小巷也都扫得干干净净。街面上成堆的垃圾浮土也给清理里出去,连街面上的坑坑洼洼也都用土和碎砖瓦填没整平。整个关厢顿时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范十二在莱州活了大半辈子里,见识过的人和事不少,除了莱州知府有时候会因为迎接钦差、上官之类的,才会组织牌甲清扫街道,整修道路之外,从来就没有洒扫街道这一码事。街道上的卫生是归“看街的”的拔堆兵管理的,也就是在街面上撒撒水,收拾路倒尸体之类。

垃圾满地那是常态,随地大小便也不稀罕,就说他的小饭铺的外墙,常常有人当街便溺。弄得骚臭不堪。

范十二在门外蹭了蹭脚,这才小心翼翼迈步的走进来,见有个人正在厨房里忙活,他还以为是乡勇们带来的伙夫。定睛一看却是吕团总。

吕团总身前围着油单,袖子挽起,正在忙活。范十二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位吕老爷还自己下厨?!

以他的见识来说,能当一寨的团总,随时拉出百多个精悍的厮杀汉子,地面上就是不小的人物了。

没想到他还亲自到厨房里忙活,真让人有点猜不透――看这团总的摸样。细皮白肉的,也不像是个苦出身的。

眼见着范十二进来,吕泽扬招呼到:“来,帮我收拾海肠子!”

吕元老去海庙港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搞吃得。他如愿以偿的见到了他垂涎已久的两样美味――海肠子和鲅鱼肉。现在虽说是海上封冻,却也正赶上海肠收获的季节,吕元老早就对此味思慕已久,无奈临高既不产这个也没人会做,勉强用土笋冻凑合。到底味道不大一样。如今外派回胶东半岛,自然要大快朵颐。至于发动机工作,等吃饱了再说吧。

当下吕泽扬指点范十二对手做菜――现代人的做菜和明代人多少有些不同。特别是在火候和调味上。当下指点范十二操刀动手,剁鱼调馅。

范十二有心要讨好“吕团总”,除了海肠子之外又炒了几个菜。他原以为吕团总要喝酒,结果他什么也没要,直接把满满的一盆韭菜炒海肠子扒进肚子里。还意犹未尽,又让范十二给煮了五十多个鲅鱼丸子馅的饺子当零食。

“一会端到大厅里来。”他吩咐一声就带着地图、卡尺和是记事本一起搬到卧房里去考虑方针大计了。

“得嘞!您瞧好的吧。”范十二敲了敲锅子边,又找回了饭铺掌柜的感觉。

吕泽扬在大厅边选了一间房间最为自己的卧室――这里是王家坟院的阳宅部分,住房设施都很考究,设有地火龙,勤务兵生起火来。整个房间里温暖如春。可惜他的生活秘书学得是会计,没法充任一专多能的女勤务兵了。想到这里他马上考虑到等回临高去之后要在自己另一个时空的同乡里选一二个大妞充任自己的警卫员。

房间外有警卫员站岗――元老们对自己的生命还是很注意的。吕元老打折饱嗝,腆着肚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吃饱喝足之后他的心情开朗了不少,连带着对前景也乐观起来。既然天意如此,等一个月也就等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落实到纸面上,早日发回临高,争取财经口几位大佬在执委扩大会议上的支持,以利于提案获得通过。

想到这里吕泽扬又往嘴中猛塞了俩饺子,含糊不清地对外面的勤务兵嚷嚷道:“沏壶茶来,太咸了!”

盘在炕上熬到半夜,洋洋洒洒三万余字的《莱州湾航运情况考察报告》终于出炉。有了这报告,做起ppt来就有了充分资料,开起扩大会议来更显得自己能力不凡。俗话说工作好不好,主要看汇报――吕元老敲了敲酸麻的大腿,面有得色:总算是去了一块心思,下面就要看程栋和裔凡在元老院的活动能力了,而自己眼前,还是要帮孙老头守好这莱州城啊!

有火力强悍的钱多连队守在身边,吕泽扬对莱州城的安全是不担心的,历史上前后不过一千多人零散援兵的情况下,朱万年和两巡抚靠着城中拼凑起来的四五千老弱队伍守住了城池。现在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莱州城作为难民临时的过冬安置点,少不得要在城防下一番功夫,至少要把莱州城的核心部分:四关四隅给保全了。

从地图上看,莱州府城是一个南北向的长方形,城墙所廓起来的部分大体相当于后来的文化东街、文昌南路、文泉东街和莱州南路这四条街道围起来的区域,此外在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外边还各有颇为繁华的一片关厢――现在这里已经被孙元化“坚壁清野”,居民大部都拢入城中,空余下来的房屋很多,拿来做难民营倒是正合适。前提是他们要能够在火炮的射程庇护之下――只是眼下手头只有两门山地榴可用。

莱州城上有三十六门大将军炮,虽然比不上红夷大炮,但是历史上的守御战斗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这些大炮,叛兵也不敢逼迫太近。

朱鸣夏也答应说必要的时候只要他一呼叫就会派出增援部队从海上对莱州进行策应,从海上机动一二个连到虎头崖或者海庙港登陆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叛军个冷不防。如果形势有利,乘机打个歼灭战抓俘虏也是有可能的。

相比起孙元化的惴惴不安,元老们对叛军的战斗力其实是颇为鄙视的:从举起反旗的那一刻起,这支部队原本还保有的一点组织纪律性早已荡然无存。当然,原本在大明的旗帜下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当兵吃粮的老兵油子罢了。扒去表面上那精良的装备和数目颇多的马匹,剩下的就是一群为了自己的利益奸淫掳掠的普通土匪而已。尽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抱着对山东百姓和官府的刻骨仇恨,但是更多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得到金银和女人。

这样的军队欺负一下百姓,打打**不堪的官兵的顺风仗还可以,遇到严防死守的莱州城这种硬骨头,就不会有人愿意去拼命,当初莱州不过几千老弱残兵,顶住了几万叛军,大量火器的围攻,死守大半年,无非是靠着城内百姓缙绅一股“保卫家园”的劲头,同仇敌忾。

只要把叛军打疼了,第一阵劲头锐气给他消了,对方的接下来的进攻就不大会猛攻狠打了,叛军的将领为了维持士气和部下忠心,除了放任手下在莱州地界糟践就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这也给元老院搜罗难民增加了更多的机会

当然,具体的作战安排还是要跟熊钱多和他手下的军官商量,孙元化那边也要打好招呼,双方配合好行动――这等于是公开在大明官僚的眼皮底下展示肌肉,万一让哪个“忠君爱国”的一篇奏章送进京师不免添乱,这种“统一口径”的工作还需要孙军门帮忙。

所以他决定除了孙元化之外,尽量少和当地的官僚接触,即使是孙元化,也要少见为妙,以免引人注目。特别是王道纯,此人对孙元化的观感很恶劣,认为孙是造成登州大变的主要罪魁祸首。在历史上,王道纯在崇祯五年正月十八日上奏时称:孔有德作难山东,不到六天攻破了七县,第十日登州又沦陷,全是逆臣孙元化里通外应,巡抚余大成的贿赂放纵造成的。这种说法是因为登州刚刚失陷的时候,叛兵盗取登莱巡抚大印,四处签发的布告要各州府送粮饷到登州,大家都怀疑孙元化也一起叛变了。

现在,由于有了元老院的干涉,孙元化及时脱困,又表现出积极围剿的姿态来,所以王道纯就没有上奏这道对孙元化来说至关重要的奏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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