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启明 第1099节

“你马上就有得忙了――你是海军支队长,不是外交官。自己本职工作不干和老孙泡一起想干嘛?”陈思根不怀好意的看了他一眼。

“行行,我知道了。”吕洋只好点点头,“我对火东先生是很崇敬的……”

“崇敬了就不好了。我们只要尊重他就好。”朱鸣夏说道,“既然这样,就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了。要么我们的礼先别送,等人来了一起送――让他见情。”

“同意,我们要找准时机。”鹿文渊点点头,“今天是元月二十四了。再过几天,叛军会在新城镇和楊御蕃、王洪统带的官兵打一仗。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会不必急于去。等这支官兵被打败了,莱州城里人心惶惶的时候在去更能见情。”

另外一个作用是楊御蕃、王洪打了败仗,孙元化却打了胜仗,同时呈报上去,对减轻孙元化的罪责大有好处。

“想不到你还很有想法,”陈思根赞赏道,“我觉得这样可行。”

朱鸣夏也表示了同意。大家一致决定等官兵吃了败仗去再去“送礼”。

朱鸣夏还命令组织一支别动队,准备等一月三十日那天叛军打完官兵之后去“捡洋落”。哪怕弄点死马死骡回来也好。

打完叛军之后消沉了几天,屺坶岛三人众正等着叛军来人联系,去登州侦查的特侦队却回来了,他们还带来了一些俘虏。

看到院子里这几个裹着肮脏的棉袍子,一个个萎靡不振的人物,鹿文渊立马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这几个就是城破被俘的登州原官员了:登州兵备道宋光兰、辽海监军道王徵、抚标参将张焘……

根据特侦队的报告,他们是在监视中发现这些人被叛军遣送出来的,叛军很是客气,不但派人护送他们出城,还每人给了几头骡子,又有仆役和行李。

特侦队早就接到了相关的命令,自然不肯放过。立刻派人尾随监视,等一行人离城较远后就发动了一次突袭,消灭了护送的叛军骑兵,将余下的人全部俘获。

简单的审问了被俘的叛兵和仆役,证明这些人就是被俘的登州官员。

“你们干得好。”鹿文渊大力的拍了下队员的肩膀,转头对陈思根说道,“要给他们记功!”

“没问题!”陈思根笑着点点头,“干得漂亮!”

抓到这批官员就去除了孙元化最大的一个后患,所谓“统一口径”亦是很重要的事情。

“把这些人全部送到寨子内沐浴更衣,再给他们检查身体,一会再准备一桌酒席,让他们压压惊。”鹿文渊关照手下,“行李和仆役都还给他们,不过不许自由活动。把他们全部软禁起来!”

登州城破之时,大部分文武官员,若不是投降了叛军就是自尽身死。象他们这样不降不自尽的是极少数。这使得这些官员在被叛军释放后成为朝廷怀疑“降敌附逆”的主要证据。不过对于元老们来说,这些人不肯自尽的动机一点不奇怪:这些人大多是天主教徒,自杀对天主教徒来说是重罪,死后非教皇亲自赦免不可。

这小小的登州城里居然聚集这么多的信仰天主教的高官,孙元化的确是把自己的教友视作是最可靠的助手了。说起来,有点登州天主教小集团的意思。

不过,朱鸣夏倒是很理解他的做法:孙元化搞得这套新制度,不是大明的普通的官员文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搞小集团也情有可原。

这些官员虽然没什么用,但却是孙元化最好的盟友:他们是孙元化事业上的同僚,又是教友,现在有面临同样的危机。很容易被说服合作。帮了孙元化就是帮自己,这个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只要让他们了解目前的时势,就会顺着事先准备好的计划说话了。

第三百三十二节 莱州城

莱州府学,这座莱州府的最高学府现在是临时的登莱巡抚衙门,孙元化就驻节在此地。

孙元化此时正端坐在签押房内,满面忧色。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冰凉了。

从登州脱身之后,莱州已经成了孙元化控制下最关键的地点。能不能把叛乱控制在东三府范围之内,确保叛兵不成为另一股无法遏制的“流寇”,最后,孙元化个人的前程乃至性命能不能转危为安,全看这座莱州城能不能守得住了。

这些天来,孙元化每天都殚精竭虑的策划城防事宜。但是,事情并不好办。

他作为登莱巡抚,并不是清代那样可以挂牌子委州县官总理一省民政长官,更多的是办理军务。孙元化自己的本衔只是正四品佥都御史,巡抚的任命衔是“巡抚登莱地方赞理军务”。连兵部侍郎的加衔都没有。比起同样担任过登莱巡抚的“赞理征东军务兼管粮饷”的袁可立比起来权力都小很多。如果在清朝就是一个登州兵备道的水平,在干涉地方人事和财权上发言权不大。和已经被朝廷罢黜拿问的山东巡抚余大成也不能相比。

单论品级的话,莱州知府朱万年和他同样是四品。要是这知府和他不对付的话,完全可以对他阳奉阴违甚至不理不睬。

幸好朱万年此人很有大局观,也颇能任事。自从孙元化进入莱州之后。一切都以他马首是瞻。掖县的洪县令人品才干都不错,大家一时和衷共济,筹粮饷,练乡勇,城内士民的士气都为之一振。

但是城内的防御力量依然十分单薄。包括原先的驻军、军户、登莱一带溃散出来的败兵和新近招募的乡勇整个莱州的守军不过三千人。

这些人当中能战的职业军人很少。军户中虽然有些能战的军丁,但是大部分都不堪一击,连装备亦不全,纯粹的稻草人部队。最重要的是,他手下缺少经验丰富又善战的将领带兵。象百戶白仲仁这样的卫所军官虽然忠勇可嘉,到底没什么战阵的经验。因而孙元化一直在四处筹调生力军入城协守。

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军队入援莱州。黄龙虽然已经应允派兵,到底什么时候到还是未知数。孙元化一直为之日夜担忧。坏消息接连不断,先是黄县失陷,接着又从济南传来消息:余大成已经被罢黜问罪。由原山东武德兵备道徐從治接任山东巡抚。

后一个消息尤其使他不安:论及问题的严重性,余大成的罪过远不及自己,连他也被罢黜问罪,自己的下场恐怕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余大成虽然算不上自己的政治盟友,但是在登州失陷之后。他也算是相当的帮忙,彼此配合的还算不错。换了另一个山东巡抚可就未必这么好说话了。

徐從治此人孙元化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秉性如何,到底能不能和衷共济,都是一个问号。而且一旦朝廷决定进剿,徐從治作为山东巡抚必然要到莱州来指挥方略。双方就有一个合作的问题了。

孙元化在辽东前线不少年头。深知同僚的重要性:大明的官员将领,被同僚坑死的不计其数。

可惜他现在在莱州已经幕僚尽失,连秉笔的师爷都是余大成当初帮他找得。现在想找人商议对策竟是举目无人的地步。

招募幕僚一是来不及了,二者他现在自身安危和前途都莫测,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来当他的幕僚。

至于城中的大小官员和参加守城的缙绅文士。他们关心的只是如何守住莱州,对他这位孙巡抚的前程并不关心。

纵然有千般的焦虑也只能藏在心里――孙元化在这内外交困的处境下,对宗教愈发虔诚,既然天主假澳洲人之手将他从万劫不复的深渊中救出,这莱州城和自身的安危大约也能度过。

虽说对鹿老爷等人多少还有戒心,但是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帮助他的,只有他们了。想到这里,他打起精神准备给鹿老爷写一封信,请他专程或者派人到莱州一趟面谈要事。

鹿文渊当初派给他的一队仆佣中有人专门带了鸽笼,连写信都派有专人:鹿老爷让程灵素继续伺候他,要写信就让程灵素代笔。原本这样事关机密的事情孙元化也不会自己落笔――一旦失落就是极大的祸根。

程灵素每次和屺姆岛联系,用得都是一种药水,写完了就是白纸一张--这不算稀罕。孙元化知道矾书这码事,但是即使看着程灵素写字他一样也看不明白:她写得并不是字,而是一个个符号。

正要把程灵素叫来代笔,孙远进来禀告:“有平里店吕家寨乡勇前来守御府城……”

孙元化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去朱府台那里:告诉他们,粮饷不必担心,明日我自然去校阅他们。”最近莱州府四处征募乡勇,各处都有乡勇到来,他并不以为意。

“回大人的话,乡勇的首领说了,他是受屺姆岛鹿老爷之托,给老爷带来了一封信……”

孙元化精神一振,赶紧道:“快请!”

来者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头戴絮了棉花的**一统帽,身穿棉袍。但见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帽子下隐约露出的鬓角和走起路来扬风起尘的摸样,孙元化马上得出了结论:这是个髡贼!

然而对方一开口却是一口莱州土话:“草民平里店吕家寨乡勇副团总吕泽扬拜见大人!”说着深深一揖。

光这做派孙元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个髡贼了。

只是平店里吕家寨是本地比较大的村寨,吕氏宗族在本地虽然不是缙绅,但是却是本地的土著大族。居住在该地的历史有近千年,历代都有出名的人物。尤其在宋代出过吕蒙正、吕夷简等宰相级别的存在,因而在地方上很有势力。

此人到底是如何冒到吕家寨的名义?而这名字让他产生了疑惑:吕洋不是长这个摸样:那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小伙子。

“壮士免礼”孙元化抬了抬手,“贵姓吕……嗯?吕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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