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需要。”
D-4今晚的情绪很低落，她一边忙碌着拆解自己过去的朋友，一边回答道：
“我们之中最擅长计划和意外对策的Star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她在萨姆的数据库中留下了一套适用于标准仿生体态的升级方案，几乎将我的所有模块全部重置。
这意味着，如果我想要继承这些核心，就得进行一次‘心智拷贝和转移’。
我刚刚搜索过阿乔利财团的数据库，垄断军工制造业的玛卡集团旗下的高精尖工厂中有可以完成这次组装的所有机器。
我得去一趟那里。”
“莫尼和玛卡集团的少爷是死党，这事他应该能搞定。”
周柯弹了弹烟灰，说：
“也就是说，你要换一副新的更强大的身体咯？”
“对，但你不需要担心，老板，我会继续沿用这套让你感觉到舒适的外观方案”
“不，不用了。”
周柯摇头说：
“按照你的喜好来吧，我觉得在经历过这些事后，你或许会愿意变回‘艾薇’，怎么说呢？
我对自己人一向不会过于苛刻。
如果你想那么做的话。”
“不，我不想。”
D-4伸手从萨姆的残躯中取出了一套非常精密的模组放在一旁，她摇头说：
“艾薇是乔思娜教授的女儿，但我是D-4，她将我视作人生的一部分，但那对我而言仅仅是一份工作。她将自己对逝去家人的期待安置于我的意志之上。
然而，对他人的期待本身就是一种微妙的绑架，渴望.那是一种软弱的暴力，它哀求他人服从自己的意志。
在剥离掉原本的情绪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和乔思娜教授之间的关系其实相当‘扭曲’。她或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自己选定的死亡中要求我成为刽子手。
她希望用这种方式给我自由。
她确认我会在杀死她之后，在某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意识到这一切。
然而，她并没有理解，她所作出的这个决定对我而言是多么残忍.她，就是个沉迷于支配他人的混蛋！
说什么为我好，但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强迫罢了！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砰”
情绪的失控让D-4手中的扳手砸在了萨姆的残躯上，但她随后又一脸惊慌的丢掉了扳手，抚摸着被自己砸开的机体，似乎在后悔用这种方式破坏自己曾经朋友
不，曾经家人的遗骸。
D-4崩溃了。
就在周柯眼前。
这个最近才刚刚学着做人的机器人根本接受不了自己眼前的真相，她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蹲在了地上，捂着脸发出无声的抽泣。
她的理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帮不上忙。
这不是依靠理性分析就能解决的问题，因为“人格”这个抽象东西从来都不理智。
另一边，她尚未健全的拟态人格也根本拿不出这种情况下自我开解的办法。
但就是在这种窘迫下，在周柯眼中的D-4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是一个鲜活的个体。
“别哭了，哭可解决不了问题，拟态泪水并不代表真正的悲伤，你我都知道，这仅仅是一种基于算法和机械约束的表演。”
周柯掐灭烟头，上前拍着D-4的肩膀，轻声说：
“真正的悲伤是一瞬间，它会如黑暗降临一样击溃你所有的心智，将你拖入那个靠自己永远也无法走出的泥潭。但悲伤不会持续太久，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一样要重回人生的轨迹里。
总系，恭喜你，D-4，现在你真正领悟了悲伤。”
“你也是个混蛋！”
D-4瞪着周柯，稍有些失控的拟态情绪数据流在她的思考回路中快速波动，她尖叫道：
“因为你也在塑造我！你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让我成为你用于怀念过去的可悲载体，但实际上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指令都在让我变成你记忆中的那个忘不了的女人！
你知道这样做不对！
你一直在自我抵抗那种邪恶的诱惑，但你在犹豫不决中还是这么做了。
你可真虚伪！
周柯！”
“对，我是个虚伪的家伙。”
周柯语气温柔的说：
“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就像是你明知道你不该戳破这个你我之间的小秘密，但你还是在这时候失控喊了出来。你知道这样做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后悔了吗？”
D-4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她站起身擦了擦拟态的泪水，叹气说：
“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
做人太难了，周柯先生。
我不想做人了。
我想回到之前那种简单的生活里，接受命令，执行命令，不用承受这么多不必要的情绪和心灵压力。
如果这是一道题
它太难了，抱歉，我解不开。”
“唔，逃避，人性中用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机制。”
周柯看着D-4，说：
“别乱说，你在做人这个领域真的很有天赋，算了，今晚别工作了，你现在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毕竟刚刚死过一次。”
说完，他揉着脖子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D-4突然说：
“需要我启动陪伴模式吗？老板，你刚才那一瞬间有某种.特殊的冲动，我感觉到了，我其实不介意”
“嗯”
周柯思考了一下这个挺有诱惑力的建议，又回头看了一眼穿着他的风衣但躯体上只有内衣的D-4。
后者那副熟悉又魅惑的身姿让他这一瞬有点躁动。
还刚刚哭过，还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回到了过去的某些值得怀念的时刻中。但最终在理智的作用下，周柯遗憾的摇了摇头，说：
“你身上一股烧焦的烤肉味，太煞风景了，改天吧。”
第86章帕尼斯的灾星已至
“哟，怎么还是一个人睡着呀？”
第二天一大早，莫尼就贼头贼脑的在周柯房间外游荡，借着“打扫”的名义拖着一台吸尘器来回走了好几次，最终失望的看到穿着星星睡衣的周柯一个人打着哈欠推开门，用颇有种“大早上用吸尘器你踏马故意找事是吧？”的死鱼眼盯着他。
莫尼也不藏着掖着，往房间的床铺瞅了一眼，随后露出一个“没意思”的表情，撇嘴对周柯说：
“老子昨晚为了你的好事都把兄弟们带走了，还专门去我的安全屋睡了一晚，就是为了不扫你的雅兴。结果你踏马告诉我你还是一个人睡的？
不是我说你，周柯，你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这种事又不是不能治，赶紧说出来兄弟们帮你想想办法。”
“啊，还真被你发现了，这可难办了，你在这稍等我一下哦，我喝口水组织一下语言先。”
周柯一脸悲痛的转过身在房间里拿了一样东西，莫尼在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后立刻一溜烟跑了，完全不给周柯恼羞成怒报复他的机会。
一直到吃早餐时，莫尼才和没事人一样哼着口哨出现在餐厅。
D-4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这给自己定位为“周柯保姆”的机器人为了照顾起居还专门在城邦区的网络上下载了一整套厨艺教材，但这公寓没那么多食材给她练手，在乔雅搬出去后，众人每天的早餐也就是烤两块面包再加一点味道不错的辣酱和水果酱。
恶土时代的人可没那么讲究，周柯也知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
“坐下，说正事。”
周柯嚼着面包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在莫尼坐下时，他低声说：
“要是再被我听到一句会让我心情不好的流言，你小子就等着下次行动的时候被安排到必死的情况里断后吧。”
“放心，我嘴很严的。”
莫尼拿起自己的面包咬了一口，脸上不正经的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他说：
“我昨晚去修车的时候，顺便联络了一下我在帕尼斯集团那边的线人，对方告诉我，因为之前魔物进城的事，导致帕尼斯集团已经暂停了其产业内一切不在城邦区法规要求中的‘额外项目’。
据说是为了应付来自小阿乔利派出的督察组的检查。
他们似乎已经做好了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安分守己’的准备，这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言就比较麻烦了。
线人告诉我，存储着机密信息的数据库已经被转移，还通过加装数据隔绝避免被窥视。
这意味着如果要按照翁美玉的要求拿到他们和瞬光组织的合作资料，我们就要想办法潜入帕尼斯家族的‘核心产业’中，只有那里才有足够的权限访问那些被保护的数据。
危险性很高且不说，光是准备就需要很久。
首先是身份问题就很难解决。”
他叹了口气，抖了抖手中的面包渣，说：
“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之前都在帕尼斯家族的黑名单上，除非我们集体换脸顺便把指纹、步态全部更换，否则只要进入其核心领地就会大概率被发现。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那位‘二叔’。
在他确认我返回城邦区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上了他的必杀名单了。”
“早料到了。”
周柯对于这个坏消息并不意外，他喝了口加了生化柠檬的蒸馏水，这才对莫尼说：
“如果只是要拿到那些机密资料，我们完全可以从另一个方向入手，有句老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身边，而是你的敌人。我相信，翁家那边肯定有关于帕尼斯集团和瞬光组织私下接触的猛料。
问题在于，如果帕尼斯集团都采取了这种乌龟流打法来苟住，那么翁家那边大概率也是同样的情况。
想要混入双方的难度太大了，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利用一下翁家‘深埋’在帕尼斯集团中的眼线。如果这是一盘棋，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放新的棋子进去，而是灵活使用那些已经被安置妥当的暗棋。
翁家肯定不会乐意看到这种发展，但幸运的是，我们和双方都不是朋友，所以不必考虑他们的感受。
唔，我享受这种坏蛋的魅力时刻，这种肆意浪费他人资源却不必担心后果的感觉真是让人着迷。”
莫尼眯起眼睛，几秒之后，他说：
“你打算让翁美玉找到那些人？”
“当然！她有权力有地位还有人脉，又把翁家视作仇敌，她有足够的动力去做这件事，这也是她在我们这个‘铁三角’里要承担的职责。”
周柯说：
“你去联系她，等她锁定了要‘送走’的人选，我们就立刻行动。通过一次内鬼勾结式的突袭潜入，以硬连接的方式盗取我们所需的资料。只有一次机会！